聰明人永遠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抓住縫隙溜進來。
即使這隻是一張紙片人。
“就……”蘇慢慢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下意識撐著身體往後退,眼神飄忽不定,“輕輕地碰了一下。”
“沒有再乾彆的嗎?”男人越靠越近。
陸硯安生了一張讓人不容褻瀆的臉,就是這張臉,會讓你覺得自己不該對他產生那種奇怪的想法,可又控製不住對他產生那種奇怪的想法。
“彆的……什麼?”被男人盯著,蘇慢慢的腦中變得一團漿糊。
“我不知道啊。”男人露出無辜又困惑的表情,可若是細看,你就會沉溺於那故意變得蜷縮多情的眼眸裡。
“那,那我也不知道,就簡單碰了一下而已。”蘇慢慢的理智終於回籠,她在男人的美色攻勢下撿回了被自己丟棄的盔甲。
“而且這是為了救你。”蘇慢慢從陸硯安的胳膊縫隙裡鑽出去,然後端端正正地站到床邊挺直背脊,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巨好的借口而鬆了一口大大的氣。
“哦。”男人吐出一個意味深長的音,然後緩慢坐直身體。
他看似是接受了蘇慢慢的說法,實際上,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在陸硯安並未挑明蘇慢慢擁有氣運體質之前,她怎麼可能想到要用親吻這種親密接觸來救活他呢?
這個kiss,肯定是另有含義的。
隻是小娘子臉皮薄,而且現在這個情況也不適合挑破。
若是挑破了,小娘子跑了,那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好不容易失而複得,自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裡麵太悶了,我出去轉轉。”
蘇慢慢臊紅了一張臉,剛剛走出兩步,就被陸硯安拽住了寬袖。
男人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捏著她的衣料,那兩根手指蒼白晶瑩,像剛剛削出來的玉柱。
“我們現在,還不能分開。”陸硯安提醒道。
蘇慢慢這才記起來,她現在不能離開陸硯安,不然他就要去見閻王了。
“我差點忘了。”蘇慢慢坐回去。
陸硯安道:“倉庫裡有對鐲子,彆名鴛鴦牽,裡麵藏了一條鎖鏈,能長能短,最長的距離正好十米。”
“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人要戴上這個什麼鴛鴦鐲子,用物理方式來保持十米距離?”
陸硯安歎息,“若是慢慢不願意戴那也沒關係。”
蘇慢慢:……好茶的語氣。
蘇慢慢沉默了一會兒後同意了。
為了陸硯安不翹辮子。
十三進入倉庫,去將那份鴛鴦牽取了過來,一人一個,戴在腕子上。
鐲子很漂亮,沒有什麼複雜的設計,是光麵的金鐲子,裡麵是空的,藏著一條細長的鎖鏈。
這個設計有點像溜溜球,戴著鐲子的兩人靠近的時候鐲子裡麵藏著的細小鎖鏈會自動縮短,分開的時候又會自動延長。
蘇慢慢拽著這鐲子走了一會兒,發現確實到珠簾處就拽不動了,正好十米。
“對了,我聽說你是被陸錦澤從篁落廟帶回來的?”小娘子突然想到這事。
“嗯。”
“你怎麼會被他從篁落廟帶回來?趙躍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
“趙躍受傷了。”陸硯安折騰了一日,麵露疲憊,“具體的事情十三更清楚。”
十三趕緊將那夜裡發生的事情跟蘇慢慢說了。
原來那夜,趙躍沒有按照陸硯安的吩咐去給於清明送信,反而是去追蘇慢慢了。
半路被陸錦澤發現跟蹤,差點被滅口,幸好陸錦澤的目標是蘇慢慢,因此他並未對趙躍窮追猛打。
趙躍受了傷,逃回篁落廟時,陸錦澤那邊已經屠殺完人,追到篁落廟將落單的陸硯安帶回榮國公府了。
陸錦澤原本想將陸硯安殺了,以絕後患,可因為沒抓到蘇慢慢,所以轉念一想,留了陸硯安一條命,想看看能不能將蘇慢慢引出來。
沒想到小娘子真的回來了。
可正當陸錦澤興奮的想要找到她一起結為同盟的時候,蘇慢慢竟說出了他亦是一個紙片人的殘酷真相。直到現在,陸錦澤估計還在消化這個事實。
“趙躍沒事吧?”
“無礙,修養幾日就好了。”十三說到這裡,突然變色一變翻身躍出窗戶,一會兒後,他手裡拿著一個短箭頭進來,那短箭頭上麵綁了一封信。
“公子。”十三將信遞給陸硯安。
陸硯安抬手,指向蘇慢慢。
十三調轉方向。
突然就變成了領頭羊的蘇慢慢還有點不適應,她抬手拿過信打開,然後告訴二人道:“是烏華塢送來的,他說找到了周氏跟府內醫士勾結毒害你的證據。這醫士今日一早原本是要被周氏送出城的,被他攔路劫了,現在就在歸德侯府內,烏華塢讓我們馬上去侯府商量這件事。”
“烏華塢此人秉性古怪,從不輕易相信彆人。”陸硯安微微蹙眉。
蘇慢慢道:“我跟他相處過幾日,雖然品性油滑了點,但機智聰明,看著不像是壞人。我能進榮國公府,還是他幫的忙呢。”
陸硯安頷首,“既然慢慢說沒問題,那就聽慢慢的吧。”
“你彆老順著我,我要是說錯了怎麼辦?”
“我覺得說得很好,沒什麼錯處。”
蘇慢慢聽著陸硯安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非常像幼稚園老師鼓勵小朋友努力說出自己的想法,然後瘋狂表揚,給小朋友樹立自信心,然後讓小朋友沉溺於乾活的快樂裡的一種教學方式。
好吧,其實她還挺受用的。
.
趁著天色未晚,兩人準備出發去歸德侯府。
男人窩在輪椅裡,穿了件雪白的大氅,那毛茸茸的領子遮住了半張臉,露出來的麵部肌膚與毛領融為一體,隻讓人覺得極白。
十三抱著陸硯安上馬車,馬車內鋪了很多墊子,陸硯安修長的身段往裡一窩,渾身跟沒骨頭似得。
蘇慢慢看向窩在那裡的一團陸硯安,“你為什麼這麼擺爛?”
“死過一回,看透了。”男人學著蘇慢慢的樣子把帕子往臉上蓋。
他一身白,臉上還蓋塊白帕子,真真是看著十分不吉利。
“我跟你是來合作共贏的,不是來合作擺爛的。”蘇.擺爛鼻祖.慢慢開始不淡定了,她回來的目的就是把陸錦澤揍趴下啊!為什麼陸錦澤還沒趴下,她的隊友就已經變成小趴菜了?
“我是蝦米。”陸硯安的理由非常充分,“再怎麼做也沒有辦法吃掉小魚。”
所以他選擇擺爛了?
“那這個是什麼意思?”蘇慢慢搖了搖手上的鐲子。
男人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古怪,他慢條斯理地眨了眨眼,“舍不得。”
“什麼?”
聲音太輕,蘇慢慢沒有聽清楚。
男人漂亮的手捏著那塊帕子,重新蓋到自己臉上,不再說話。
蘇慢慢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帶了一個漂亮的人形掛件,不僅沒用,而且沒用,除了好看,一無是處。
好吧,陸硯安好歹也是一條蝦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用了。最關鍵的是,蘇慢慢覺得自己一個人實在是打不過陸錦澤,而且她確實需要一個夥伴一起奮鬥。
一個人實在是……太孤單了。
馬車轆轆行駛,蘇慢慢下意識將目光投向陸硯安。
他也會覺得孤單嗎?
在麵對穿書而來的陸錦澤和江畫紗的時候,作為一個被碾壓的紙片人,他是否也迷茫、彷徨、恐懼、害怕過?
“我覺得很奇怪。”
安靜的馬車裡,蘇慢慢再次開口。
陸硯安遮在白帕子下的眼睫微微抖了抖。
“你在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後,並沒有表現出驚愕,反而很容易就接受了。我該說你隱藏的太深,還是演技好?還是……你對這件事情根本就不關心?”
怎麼可能不關心呢?
就算是心智再成熟,再機智的人,在聽說自己隻是一個紙片人之後,也一定會產生應有的情緒波動。
可現在蘇慢慢回想起來,陸硯安的情緒實在是太平淡了,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意興闌珊,隻有在麵對她的時候才會顯露出十足的興趣。
就像是獲得了無數玩具的男孩子,已然對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玩具沒有任何興趣,直到他發現了一個從未看到過的新奇玩具出現,才重新調動起了興趣。
男人沒有說話,他的身體隨著馬車廂微微晃動。
睡著了?
蘇慢慢見狀,也歪著身子,背靠到馬車壁上閉上了眼。
她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躺在床鋪上,生死不明。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身上的氣運就開始在陸硯安身上起作用了。
如此,陸硯安才會提早醒來。
而按照《稱帝》劇情,現在的陸硯安也差不多要睡進棺材裡與世長辭了,可他依舊活著,可能確實跟她身上的氣運有關係。
可是他還能再活多久呢?
蘇慢慢隻要一想到前幾日她回來的時候,看到陸硯安穿著雪白的褻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仿若死去的模樣,心口就一陣絞痛。
睡不著了。
她睜開眼,馬車不大,用厚實的簾子遮著,裡麵光線昏暗。
蘇慢慢一眼看到陸硯安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突然心生寒意。
她撐起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陸硯安的胳膊。
男人沒動。
蘇慢慢又戳了戳,男人還是沒動。
不是吧!不會是……死了吧?
蘇慢慢心頭蔓延開一陣恐慌感,她一把揭開陸硯安臉上的巾帕。
隨著巾帕被揭開,男人那張漂亮的臉也暴露出來。因為大病,所以其眉宇之間平添幾分病弱之態,更加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渾身都透著一股馬上就要與世長辭的仙氣飄飄。
蘇慢慢真是頭一次重新理解了仙氣飄飄的含義。
小娘子伸手觸上男人心口。
隻要心還跳,就說明人還活著。
心跳不能快,也不能慢,最好是一分鐘六十到一百次。
蘇慢慢觸摸到了陸硯安的心跳,正在計數的時候,男人突然睜開了眼。
他的手搭上蘇慢慢的手背,一起按在了他心口。
小娘子一愣,下意識看過去。
陸硯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垂眸看著她。
蘇慢慢迅速抽手,“你那裡,剛才有蚊子。”
拙劣的謊言。
蘇慢慢發現前輩們的至理名言雖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陷入戀愛的人果然都是傻子,她這還隻是暗戀呢,居然都能說出這樣沒智商的謊話了。
“拍死了嗎?”
難道陸硯安也被她傳染了?
“拍死了。”
“嗯。”男人淡然地點頭,那雙眼卻依舊落在蘇慢慢臉上,像怎麼看都看不夠似得。
蘇慢慢的臉上浮出紅暈,她伸手將散落在麵頰側邊的碎發往耳後撥。
馬車裡的氣氛莫名古怪起來。
“你們那個世界,會有人跟紙片人談戀愛嗎?”陸硯安率先開口。
“有吧。”蘇慢慢也不太清楚。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