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淮安自幼天性聰穎, 雖說她費儘心思往歪路上領,可他讀文即通,捉起筆來就能書一手的好字兒。
於是齊梅就不肯讓他讀書,整日勾些野孩子與他打架耍拳。可身為一個南人,陳淮安生著個北方相貌,人高馬大的身形,打起架來兩隻拳頭毫不含糊,如今連秦州第一拳把式都拜他叫二大爺,可見他的過人之處。
至於吃喝嫖賭,他也吃, 也喝,但不肯嫖也不肯賭,齊梅費勁了心機, 拿著陸寶娟寄來的錢慣陳淮安, 磕磕絆絆的,陳淮安雖說不著調兒,但居然勉強還在正道兒上。
陳澈是個進士,雖說如今沒落, 但總有起複的一日, 也早晚要來找兒子。
到哪時,瞧著頂天立地,家業俱全的兒子,陳澈能不感激?能不儘心儘力扶持她的嘉雨和嘉利兩個?
而陳淮安自幼在她這裡受儘寵愛,能不孝順她?
能不接她進京同享富貴榮華?
她不過放了陳淮安一條生路, 可帶來的便利,卻是莫大的。
不過,沒慣成個五毒俱全,隻會禍害家業的廢物,好進京以後去禍禍陳澈一家,齊梅的心裡就不舒服。
於是,齊梅又給他娶了羅錦棠哪麼個又嬌名聲又不好的姑娘,就是想激的他更壞一點,讓他嘗個女人滋味兒,最好再染上嫖,正好惹上一身臟病,徹底把他慣成個廢材。
等陳澈來時,正好,把個廢材還給他。陳澈殺了她的兒子,她養廢了陳澈的兒子,不是正好兒倆齊?
如今倒好,陳淮安是成了個廢材,可也是羅錦棠的廢柴,不是她的廢柴了。
齊梅又怎能不氣?
轉眼進了縣衙。
前任縣公張準,在渭河縣為縣令整整一十二年,為官清肅,廉政,疏河道,治水利,雖不能說是個可載於史冊的大清官,但算得上是個好縣令了。
這不,他如今高升到了興安州,為一方知府。
興安州內有漢水,有恒河,一州領六縣,雖說緊依秦嶺,但總歸是在關內,與如今這渭河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如此高升,張準當然高興。
遙遙兒見繼任的代理縣令陳杭前來,張準抱拳就迎了上來:“陳公,在省城沒有派來新的縣令之前,渭河縣的百姓,本官就托付給你了。”
陳杭笑的春風得意:“哪裡哪裡,皆是應該的。”
*
進了宴席,整個渭河縣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
也是巧了,陳淮安被分到設在後院涼亭中的一桌,桌上坐著的,有孫福海和他大哥孫福貴,還有竹山書院的山正康維楨。
陳淮安進去的時候,孫福海的大哥孫福貴正在洋洋灑灑的不知說著什麼。
陳淮安聽見他話裡提及了錦棠,於是便站在涼亭外細聽。
卻原來,孫福貴說的是自家的弟弟,秦州府衙的主簿孫福寧。
孫福寧娶了秦州知府王世昆的女兒王金鳳為妻,但是王姑娘一直不能生育,於是,在孫福寧的授意下,孫福貴曾經跑到羅家酒肆,上門,想要為羅錦棠說門親事,便是讓她到秦州城,去伺候自家的弟弟孫福寧,給他作妾。
府衙主簿家的妾侍,多光彩的事兒,誰知羅錦棠非但不願意,反而一口就把孫福貴給啐了出來。今日再說起這話,孫福貴自然是笑羅錦棠沒眼光,最後挑來挑去挑了陳淮安這麼個浪蕩子,如今整日吵吵打打,夠她受的。
忽而,有人瞧見陳淮安一臉陰沉的站在亭外,連忙就打著笑兒叉開了話題,把陳淮安請進了坐中。
這一桌子,陳淮安是學生又是小輩,理應就是坐在下首,給大家添茶敬酒,供大家使喚。
孫福海前些日子使了自家堂弟孫三,要在葛牙妹的酒肆外放一把火,便是準備要阻止羅家酒肆和康維楨合作的。
誰知恰叫陳淮安這廝給撞上,扒光了孫三的衣服,把孫三扔到了冰溜子一尺厚的渭河裡頭。
孫三光著身子於這臘月的天氣跑回家,當晚就發了高熱,到如今還躺在自家炕上說胡話兒呢。
這一遇,可謂仇人相見,份外眼紅。
孫福海首當其衝,指著陳淮安道:“淮安,這一桌皆是你的長輩,敬酒來。”
陳淮安如今夾起了狼尾巴,也是立誓從此要做個良民,再不耍拳打架吃酒的,遂端起酒壺,先斟了三杯,行至康維楨麵前,道:“學生借張知府的酒,敬先生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