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小麥色的肌膚襯著姐姐細膩白嫩的麵龐,倒是有種出奇的和諧。
小念堂頭一回發現,身為一個強壯的男人,能夠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小家夥羞紅了臉,悄沒聲兒的,往熊皮褥子裡縮了縮,假裝自己仍是眠著的,直到錦棠醒來,一把推開陳淮安,這才裝作自己是個初醒的樣子,爬了起來。
喪事,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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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牙妹真是不習慣。
她給康維楨拉到了竹山書院,自己的公房裡。
因他經常不回家,公房是設成裡外兩進的,外麵用來會客,見學生和夫子們用的。
葛牙妹來的時候天黑,倒是沒見幾個學生,稀裡糊塗的就跟來了,進來之後,稀裡糊塗的,她睡裡間他睡外頭,就這樣過了一夜。
次日一早,才睜開眼睛,葛牙妹便聽見外麵康維楨在罵人。
她曾經和康維楨好的時候,康維楨還是個羞澀的小小少年,如今聽他滿腔嚴厲,語聲威嚴,葛牙妹竟然覺得陌生無比,再呆在這小小的公房內,局促的,就像少年時一樣。
“你怎能帶陳嘉雨去哪種地方,染上臟病了怎麼辦?父親即死,長兄便是父親,你要是親爹,也能帶兒子去嫖妓?更何況你爹孝期不滿三月,熱孝之中,陳嘉利,你這是在找死。”康維楨站在書案後麵,敲著方鎮石,罵的卻是陳嘉利。
陳嘉利雖是陳家的老大,但是因為母親強硬,父親古板,又對他極為嚴厲,鎮壓的他性子極為懦弱。
他躬著腰,揖著兩隻手道:“山正,少年自古愛風流,我覺得也沒甚,嘉雨如今不是挺好的?”
康維楨丟過一張紙來,說道:“人家姑娘說是喜歡上嘉雨了,要自己贖身嫁予他,你們兄弟瞧著辦吧。”
陳嘉利接了過來,一張字書的極為醜陋的情詩,大約是個小姑娘寫給嘉雨的。這姑娘也是大膽,不怕壞了嘉雨在書院的名聲,毀了他的前程,竟就叫情詩給寄到書院裡來了。
要說也是他意誌不堅。
在老爹陳杭死後,陳淮安覺得他們兄弟活的都有點兒太憋屈,於是大手一揮,請他們到青樓嫖了一回。
給嘉雨,當然是找了未開過苞的大姑娘,足足花了二十兩銀子。
他隨便撿了個價兒最便宜的,還以為青樓會有什麼好貨色,來的居然是個比劉翠娥還大,相貌還沒有劉翠娥標致的半老徐娘,陳嘉利試了幾番終究沒能下得去手,就回來了。
不過嫖一回而已,誰知道竟能鬨出風雨來。父死的大孝之中去嫖,被發現之後,康維楨瞞了下來,沒有捅出去,已經夠給他兄弟麵子了,既已這般,他也隻能認栽了。
“明兒給我滾到劉之心的班去。”康維楨厲聲道:“我就不罰陳嘉雨了,但你不能不罰,唐海旺的班,你已經沒資格呆了。”
就這樣,陳嘉利在一班的資格,讓到了葛青章身上,從此之後,葛青章和陳淮安便是唐夫子的學生了。
康維楨早就收到了青樓姑娘寄來的情詩,當然也早已專門寄信到青樓,把那青樓的老鴇狠罵了一頓,宣稱是有人借著陳嘉雨之名,嫖宿於青樓,至於陳嘉雨,清清白白的少年,自己可以作證,從未離開過書院一步。
這也不過借題發揮,給葛青章找個名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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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葛牙妹正豎起耳朵聽著,門咯吱一聲而開,康維楨端著早飯進來了。
她騰的一下,就從床沿上坐了起來。
這是張窄窄的,單人架子床,磕到床框上,葛牙妹立刻就摁住了額頭。
葛牙妹是慣會照顧人的,可是,她的天地隻在羅家酒肆裡。這又窄又小的屋子裡,她還是個偷來的鑼兒,自然就不敢出聲。
從康維楨手中接過食盒揭開,兩碗燴菜湯,並兩隻熱饃。
“錦棠托人提來的燴菜。”康維楨道:“吃吧。”
這是羅根旺的燴菜,既是錦棠送來的,就證明孩子都知道她躲在這兒。
葛牙妹的心於是放鬆了一點。孩子們知道她在何處,還肯送菜給她,證明她們沒有因為羅根旺的死而恨她,這可真是……
她半生淒苦,總算生了倆好孩子。
渭河縣的人罵人最毒的一句,是說,改日上門,我去吃你的燴菜去。吃燴菜,隻有辦喪事的時候,上門吃燴菜,當然就是吊喪了。
葛牙妹成了逃犯,再看到羅根旺的燴菜,雖說餓的肚子咕咕叫,但一想這是丈夫的燴菜,就怎麼也拈不起哪雙筷子來。
康維楨於是撿了雙筷子,柔聲問道:“是不是手腕不舒服,要不要我喂你吃?”
葛牙妹連忙搖頭,她昨天是叫那些衙役們給扭傷了腕子,但也不至於連筷子都捉不起來。不過,她畢竟是伺候人伺候慣了的,伸出腕子去,連忙道:“我來伺候你就好,你一個男人,怎好給婦人喂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