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抬頭, 康維楨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伢姐兒,你倒是一點都沒變過?”
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他去買她的藥, 買了藥她還不能放心, 跟到竹山書院外,叮囑他該如何煎藥,怎麼煎才能讓藥效發揮出來。還怕他端藥時要燙了手,特地拿馬蓮織墊子給他。
殊不知, 他家裡光是婢子就有成群,至於灶房,他也從不曾踏足過。
拎過一雙手來,纖細白嫩的細腕子,上麵全是叫衙役們抓出來的青痕, 脖子上還有一道勒痕,是她昨兒想要上吊是蹭上去的。
葛牙妹不肯吃, 康維楨非得要喂,倆人僵持了半晌,康維楨忽而說道:“再不肯吃, 我就送你回牢裡去。”
葛牙妹憋了半晌, 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吃了一口。
再怎麼的, 也不能重新回到大牢, 否則,念堂和錦棠就該著急了。
不曾濃妝豔抹, 穿的還是他的男子常服,這時候的葛牙妹,依舊還是個大姑娘的容樣兒。
倒叫康維楨想起,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有一回就在渭河畔,腳下青苔一滑,倆人齊齊摔在地上,他撲在她軟綿綿的胸膛上,慌亂中兩手亂抓,青苔滑,她身上更滑,撲騰了許久,驚起灘的野鴨子。
今日書院有大課,康維楨放下碗就出去了。
葛牙妹呆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裡,也不知滿城的人要怎樣找她,說她。但既已經逃出來了,為了不給陳淮安和康維楨添麻煩,也隻得在這小屋子裡呆著。
好在從後門出去就有茅廁,水池,飯也有康維楨每日提進來,她惴惴不安又擔心萬分,在間小屋子裡熬了一天又一天,轉眼,竟是過了七天。
到了七天這日,掐指一算就是羅根旺的頭七了。
到底是丈夫,倆人間還有孩子,直等到月明星稀時,葛牙妹覺得自己是該回去,看看錦棠和念堂倆個哭成什麼樣兒了。
這些日子來,康維楨白日在外間辦公,給她送些飯,等到夜來,偶爾回家,但經常是宿在外麵的圈椅上,一過就是一夜。
葛牙妹出來時,他正在外麵批學生們的作業,筆尖一點,他道:“案子都還沒有開審,你仍是逃犯,此時出去,就不怕連累了孩子?”
葛牙妹斷然道:“想明白了,我也不怕,不就是個殺頭嘛,總勝過住在這兒提心吊膽的好。我怕官府抓不到我,要把罪加到我的兒女身上。”
其實此時案子早已塵埃落定,羅根發一家子都下到牢獄裡去了,不過,羅老太太攬下了所有罪過,說是因為羅根旺和葛牙妹不孝,她叫羅根發這樣做的,以酒肆交換,她把酒肆給了羅念堂,而羅根發也隻需要坐兩年牢就可以出來了。
但是康維楨並不說實話,犟的跟頭驢似的葛牙妹,要聽到這些消息,此時轉身就得走。
他道:“牙姐兒,我要成親了。”
葛牙妹愣了一愣,立刻道:“哪是好事兒,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與你成親的,必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吧。”
康維楨抬起頭來,笑道:“一個寡婦而已,也無甚家世,甚至窮的連嫁衣都置不起,得由我來替她置辦。”
說著,他轉身,從書架的最頂端抽了一匹紅綢下來。
雖說三十好幾的人了,早已成了殘花敗柳,葛牙妹也沒想過康維楨還會欺她,但聽說他眼看成親,懸提了幾日的心倒是放了下來,伸出一雙手道:“我女紅做的好,徜若你不嫌棄,拿了布料來,我替她做。”
她穿的還是康維楨的衣服,白麻麵的棉衣,沒有簪子巾子束發,頭發也是隻綰成個發髻,倒是像個風韻出塵的女道。
“我不知她的腰身幾何,又如何能做?”
“哪你得去量一量了。”
葛牙妹的笑才噙上嘴邊,轉出書案的康維楨已經走了過來。幾乎是環腰一抱,他道:“高不過六尺餘,腰不過一尺七,這寡婦也太瘦太小了些,你說,她該穿怎樣的嫁衣。”
比之當年她還要高一頭,年齡也大的優勢感,如今的康維楨至少高著葛牙妹一頭,清瘦挺撥,不過攬腰一抱,葛牙妹已經在床上了。
剝光衣服也不過轉眼的事兒,葛牙妹沒想到老實了這麼多天的康維楨會真的欺她。
他呼息驟粗,鼻息頓時一濃,葛牙妹此時才感覺到了危險,天殺的劊子手,丈夫的熱孝之中,真要叫他給欺了,她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