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欽好琴,也喜歡教她撫琴。雖說時間太短,錦棠最終沒能出師,但是因為林欽的熏陶,於琴倒還略懂一些。隨著她進了亭子,瓊芳姑娘明顯的,彈了好幾個錯音出來。
也是破綻太多,最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她雙手將琴一按,道:“羅娘子請坐。”
畢竟錦棠是良家女,而瓊芳是個青老的老鴇,是以,錦棠開門見山道:“我的錦堂香酒,二兩銀子供給你,青樓之中,一壇你可以賣到十兩銀子不止,中間部分,全是你的利潤,不知瓊芳姑娘覺得這生意可作否?”
瓊芳給身邊的小婢子使了個眼色,哪小婢子隨即捧了一盞酒過來,道:“這是我家小姐帶來的,我們樓子裡最好的酒,羅娘子先吃一口,咱們再談?”
錦棠斷然推拒:“我在外,從不吃酒。”
瓊芳姑娘終於開口了:“不吃酒,還想做酒生意,羅娘子把這世道,怕是想的太簡單了一點。”
青樓女子們的聲音,嬌嬌糯糯的,極為的勾人魂兒。當然,當初這位瓊芳姑娘追著要拉陳淮安□□的事兒,秦州城知道的人不少,對著錦棠,她總有點緊張,所以說話聲音有些顫。
錦棠低眉一笑,再抬起頭來,道:“曾經有個婦人跟我說,世間有種人,專販賣一種能使人醉生夢死,神魂顛倒的忘情之物,但那種東西可抽走人的靈魂,叫人最終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直至抽儘靈魂,絕望死去。哪東西可叫人於刹哪間感受天堂般的快樂,但在下一刹哪便墮入地獄。
你覺得,販賣這忘情之物的人,他自己該不該吃這東西?”
這話,其實是上輩子陳淮安被流放到幽州之後,黃愛蓮有一回羞侮錦棠時,說給錦棠聽的。
敵人雖說還在遠方,但她的每一句話,錦棠都銘記於心,也無時無刻不在準備著,將來在商場上打敗她。
這話問的,瓊芳姑娘愣了半晌,道:“大約吃不得,因為吃了,販賣之人也得變成行屍走肉,哪她還如何掙錢。”
錦棠嫣然一笑:“這就對了,商人,逐的是利,販賣給人的,是歡喜,愉悅和期待感。若僅僅隻是賣酒,或者我可以吃,但要認真為商,我就絕不會吃。”
瓊芳自恃琴棋書畫皆通,胸中也有文墨丘壑,美貌當然也是冠及秦州,因著陳淮安當初拒不肯要她,還大叫自己是隻童子雞,不能在青樓失了身而耿耿於懷。
後來聽說陳淮安娶妻,而且是渭河縣一家酒肆家的大姑娘,一聽便是個俗家女子,更是氣了個仰倒,安心今日非但不要羅錦棠的酒,還要灌醉她,讓羅錦棠好好兒丟個人的。
豈知羅錦棠真正到了她眼前,青青的直裰兒,細腰一握,小巧的瓜子臉兒,五官任再挑剔苛刻的人,也挑出一絲一毫的缺陷來。
柔媚中帶著英姿勃發,飆爽中又有萬種風情,更難得氣度沉穩,於她這個青樓女子,眉宇間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敬,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卑怯。
她待她,就像平常人一樣,是真正的哪種平等而視。於羅錦棠相對而坐,瓊芳姑娘總算明白,什麼叫做風韻氣度了。
由心折服,瓊芳忽而一聲感慨:“誰能到羅娘子膝下做個妾室,也是有福氣了。”
錦棠倒是因為這一句,素手捂上紅唇,輕輕兒噗嗤一笑。這瓊芳姑娘也是一笑,倆人之間雖說少言,但立時便有了種惺惺相惜的意味。
瓊芳隨即道:“娘子進出青樓哪等地方定然不便,這樣唄,奴家親自派人到你家門上先提二十壇子酒,吃著好了,自然是源源不斷的生意。”
又一筆生意,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談成了。
就在這時,齊嬤嬤走了過來,笑著說:“陳家二少奶奶,齊家商棧的大小姐也在此,問你可要過去一見?”
齊梅這個不爽快的勁兒,於大場麵上示弱的勁兒,就永遠都改不掉。
錦棠於是起身,抱拳道:“哪我就等瓊芳姑娘的人上門了。生意是相互合作,互利互惠,相信我的錦堂香酒,至少品質不會讓您失望的。”
轉而,出了涼亭,來路上許多中年人,其中一個,錦棠識得,是秦州城最大的酒莊錢記酒莊的掌櫃,錢櫃老先生,上前一步便道:“羅娘子,據說您的錦堂香酒千金難買,但不知,我們能否談談合作?”
錦棠笑道:“家母就在不遠處,孝字當先,我得急著去拜她,拜完這後,咱們再談合作,如何?”
錢櫃先生自然就躲到了一邊兒。
轉過一處花從,另是一處水榭,錦棠遙遙一望,兩尊大山,齊梅和康老夫人正在一處,對坐著吃茶了。齊梅的身後,還站著個可憐人兒,圓乎乎的小臉兒,個頭稍高,薄薄兩瓣兒蒼白的唇,哪是齊如意,與她上輩子,可是一世的冤家。
她輕提袍簾,便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