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愛的還是自已的兒子陳濯纓。不過,羅錦棠是永遠不能體會那種愛意的,要叫她知道他還另養著個兒子,隻怕得氣個半死。
也還得疑心,這輩子會不會再有一個陳濯纓。
瓊芳笑道:“二爺您就放心吧,若有人問起,我隻說是自己生的。”
瞧著陳淮安臉色更差,她咬唇拋個媚眼給陳淮安:“我和金丹生的。”
陳淮安把兒子托付了出去,轉而,再沿著綠柳濃蔭往裡走了幾步,遙遙,便見一襲白衣的康維楨坐在處水榭之中,身邊環簇幾人,不比外頭那些商人們衣著鮮豔,反而瞧著,皆是一股子的文墨氣。
這才是秦州跑口外,塞外,於西邊這條商道上做生意的,真正的大商賈們。真真的大財主們,財不外露,人也極少會拋頭露麵的。
康維楨遠遠瞧見陳淮安,於是就走了出來。
他走在前麵,一臉肅嚴,陳淮安人高馬大的,跟在這夫子的身後,垂著腦袋,袖著兩隻手,亦是一臉的哀戚。
“你們三兄弟是要考功名的。”康維楨停在河畔,忽而轉過身來,眉間堆著惱意:“你娘要真被下了大獄,你們兄弟如何考功名?陳淮安,你是不是吃酒太多吃壞了腦子,為何就不能管束好你那老娘,叫她不要出來亂惹事兒?”
陳淮安要能管得住齊梅,也就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地步了。
他抽了抽唇,道:“好歹,總還有個我父親的為國而殉頂著,當不會有事的。”
康維楨恨恨道:“隨你,不過我估著,你娘這番的牢獄之災,是逃不過了。”
陳淮安轉過身來,便見兩列衙役衝進碧水園,連齊梅帶齊如意,整個兒的給拖走了。
齊梅哭散了頭發,叫齊如意抓了滿臉的血痕,身上衣服也給抓成了絮子,正費力的哭著,喚著兒子們的名字,淮安啦,嘉雨啦,娘叫人欺負了,你們不來管管?
羅錦棠一個人,窄窄的直裰,纖瘦的背影,離開喧囂著,擁擠著,爭相伸長了脖子看熱鬨的人群,轉而到了渭河畔,手扶著一顆樹站了許久,於花從中拈了朵花下來,緩緩的屈膝,蹲在了花從中。
陳淮安往前走了幾步,繞過開的正豔的一簇大月季,便見月季從中,蹲在地上的錦棠細指緩緩捂上了臉,埋頭在膝上,瞧那樣子,似乎是在哭。
羅根旺死了三個多月了,她還是頭一回,哭的這樣傷心。
陳淮安拍了拍王金丹的肩膀,一起於另一側出碧水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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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園的事情,於整個渭河縣,可以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來。
經過查實,官府才發現,齊梅的弟弟齊功,也是個腦子不甚正常的,而且,他是那種有暴力傾向的瘋子,便來個婦人,叫他打上幾回,也就偷偷兒的跑了。
齊梅為了家裡有個子嗣,故意把窮親戚齊如意弄到自家兒,又給她灌了藥,撮合著叫齊功睡了,本是想給自家弄個子嗣出來,頂立門戶的。
誰知道生出另一個傻子來,也是晦氣的慌,轉眼,就往炕裡頭一塞。
偏偏兒,她的惡毒之處在於,這事兒完了也就罷了,悄悄瞞下去,她也沒損失。她偏不,拿那麼個東西,居然哄著齊如意,威脅齊如意,讓她幫她誘惑陳淮安。
可恨她背地裡做這些事的時候,全然的沒有想過,齊如意便家貧,也是個水靈靈的大姑娘,是人,就總有她的血性。
齊如意等於是叫她徹底兒的,把一生都給葬送了,偏偏還不自知,還為她所要挾。
用縣公張其昌的話說,這婦人,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豺狼,不叫她把牢底坐穿,就不足以平民憤。
渭河縣的女牢之中,集結著一幫子的女匪犯們,齊梅有妹妹齊蜜打點,入獄之後,還特地打點過牢役,牢頭,獄霸們。
本來,想著齊蜜還是個官家夫人,牢裡又還有何媽,自己就算如今暫時敗了,到牢裡躲幾天,出來之後還可以繼續逍遙的。
但是等她進了牢房,就發現,何媽已不是當年那黑心又潑辣的何媽,在牢裡,早就病的半死不活了。
而牢裡的牢頭獄霸,皆是那種又胖又莽,山一樣壯的胖婦人,隻一眼掃過來,就能嚇死人的那種。
比這更可怕的是,叫她和何媽兩個陷害過的,羅家大房的姑娘羅秀娟,也在牢中。
十五歲的小姑娘,坐在獄霸身邊,冷冷的望著齊梅。
顯然的,羅秀娟如今在牢裡,是獄霸身邊的紅人兒了。
“大娘,瞧見了沒,咱們渭河縣,齊家商棧的大小姐,我就是因為她,才進的牢房,你可得好好兒的歡迎歡迎她,叫她知道,這渭河縣,也有王法管不到的地方才行。”羅秀娟笑著說道。
一個男人下大獄,都得蛻一層皮,更何況是個婦人。
羅秀娟熬了幾個月,總算,從人吃人的牢獄裡,熬出了頭,瞧見仇人,焉能不高興?
齊梅抱著個小包袱皮兒,站在牢門上,隻聽嘩啦一聲,屎尿齊淌了一褲/襠,她在牢裡的好日子,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