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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裡快鬨反天了,連縣衙的捕塊都進去了,錦棠卻一點也不著急。
深秋的渭河畔,綠柳盈盈,錦棠才從外麵回來,進門前,遙遙望了眼街對麵,一個穿著牙白色的綢罩紗長衣,雪白色長裙的女子,日光下搭著把油紙傘,就在對麵一顆垂柳樹下站著。
不用說,自然是黃愛蓮嘍。
王金丹棄文從武,如今已是京城羽林衛的副指揮使了。
陳淮安走的時候,齊高高那個牆頭草也跟著去湊熱鬨了,不過騾駒並沒有去,還在秦州城裡混著。
錦棠連夜去了趟秦州城,跟騾駒兩個騎著馬,把渭河縣走了個遍,才發現,黃愛蓮並非形單影隻而來。
她父親黃啟良是首輔,自然有通天的本領。
而她,在來之前,已經從秦州府,再到渭河縣,一層層把官府所有的關係全部疏通。
正所謂官官相衛,今天事情隻要鬨大,就連渭河縣的知縣都會向著她,徜若錦棠要是耍潑不給酒肆,大約就是齊梅的下場,得被關進牢裡去。
至於那位光頭和尚薛才義,身後浩浩蕩,率著幾百名私衛,如今就埋伏在渭河縣的周圍。
首輔之女,侵吞個把小小的酒肆,之後快速的轉走所有老酒,再拋下酒肆揚長而去,黃愛蓮這一手,是覷謀已久之後的迅雷不及掩耳。
而陳淮安和康維楨,所有能幫她的人都不在,錦棠真想全麵反擊,根本不可能。
不過自古,人常言,計出在巧,兵行險招。
錦棠今兒用的,就是巧計,也是險招。
她進門時,身後還帶著騾駒。至於騾駒,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眉毛胡子,其實是錦棠特地,照著戲文裡李逵的樣子而修飾的,醬赤色的臉,粗短腿,瞧樣子,端地是凶惡無比。
“咱們季大爺要五十壇子十年的錦堂香,娘,可灌好了不曾?”一進門,錦棠就笑著說。
葛牙妹愣了一愣,未回過神來,反而是康老夫人說道:“季大爺,莫非,這就是咱們關山中的好漢季明德?”
錦棠一笑,道:“咱們騾駒,可是季大爺的曾孫輩,不過仍承著祖業而已。”
關山中有匪,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至於季明德,也不過個傳說而已。
但是,傳說這種東西就是得越傳,才越神乎其乎。
騾駒往桌邊一坐,大大咧咧道:“今夜咱們的兄弟們皆要來,就在酒肆裡大飲三日,東家娘子,除了酒,下酒菜也得備起來,我就在此等著,快去快去。”
錦棠回過頭來,望著薛才義:“這位法師,瞧著麵善,但不知,連捕塊都來了,您這是要做什麼?”
其實她明知故問爾。
薛才義推手,就把另一張訂單推了過來。
錦棠接過單子來,與她手中的一張一模一樣。
卑鄙手段,巧取豪奪,黃愛蓮這女子,於大明國中橫行近十年,也該給她點兒教訓了。
錦棠將單子拿到手中,仔仔細細的看,看罷之後,又拿拇指揩了揩下麵那行字,歎了一聲,道:“確實白紙黑字。既開門做生意,能高高興興的掙錢,當然也得有願賭服輸的魄力。法師,我羅錦棠今兒委實灌不出三百壇子酒來,也無法給您酒,一百兩銀子,我賠給您就是,你走吧,記得往後常來我家酒肆便是。”
說著,她掏了一百兩的那張銀票出來,原封不動的推還給了薛才義。
薛才義錚亮的腦門,一把推開銀子,禪杖一搗:“灑家要的是酒肆,非是這區區一百兩銀子,東家,您怕是眼瘸了,白紙黑字,這不明明白白兒寫著……”
但是,就在薛才義低頭的一刻,發現陽光下,訂單下麵最後一行,黑色的字跡正在緩慢的消失,而且是一丁點都不剩的那種消失。
這種白醋汁攙著墨汁的字兒,按理來說,涼了不顯,加熱就會出現,一直在陽光下,字跡就會顯現的明明白白兒。
薛才義以為是天氣太涼的緣故,一把抓過訂單,以體內的真氣輸送熱量,還想把字跡給弄出來,但他輸了再多真氣也沒有用,訂單都要給烤糊了,字跡依舊在一點點的消失。
“東家,你怕是耍了詐?”薛才義抬起頭來,冷冷盯著一群婦人們圍簇著的,穿著件青直裰,清瘦,秀麗,標致的小東家。
“那法師就報官,咱們於官府中說去,反正官府信的,可是白紙!黑字!”仿似檀吐鶯啼,錦棠這話,說的清脆,嬌糯。
這小東家直裰兒熨身貼體,纖腰盈盈一束,皮膚呈著象牙似的細膩白嫩,陽光灑在她臉上,紅顫顫一點櫻唇微微勾起,頰側一左一右,米粒似的兩粒渦兒。眸中有些惡作劇似的戲謔,驕氣,蠻橫,與他的主子黃愛蓮眸中的神情極像。
但黃愛蓮那種樣子,偶爾會因為自作的聰明叫人覺得不適,這小東家卻不是。
她那般洋洋得意,卻一點也不惹人討厭,趾高氣昂的樣子,頗有幾分可愛。
不過,薛才義可欣賞不來她的可愛,他禪杖一搗,房梁簌簌作響,往外一揚手,這是準備要招自己的私兵們了。
錦棠轉身,在角落裡的銅盆中洗淨了手,摔著水珠兒,忽而轉過身來,纖纖一根細指,透明的指蓋上還泛著淡淡的瑩融光澤:“若論公,咱們白紙黑字,上衙門打官司。
若論私,你首輔家豢養私兵,是個意圖謀反,那我羅錦棠就能把關山裡的土匪全都召集到此。”
這時候,就該拚土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騾駒:知道我爺爺是誰嗎?
作者:嫌棄臉……
陳澈:聽說人人都在議論老夫?
作者:那就快點跳出來,證明給你們看大叔你多有魅力啊,2333
另:猜猜錦棠怎麼乾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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