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青章之死(1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6956 字 7個月前

信裡說好了的, 陳淮安替錦棠租店麵, 置院子, 當然, 銀子也皆是羅錦棠自己出的。

非但她自己置院子, 就如今嘉雨、青章幾個在京裡的盤纏, 其實也是錦棠出的,她等於供著三個讀書人。

身為一個商人, 錦棠如今並不缺百八十兩的小錢,她缺的是上萬兩的大注銀子。

而她向來又是一個在衣食住行上不吝嗇, 不虧待自己的人, 所以,她想著,自己至少要住一處方方正正, 有庭院的小四合院兒。

便租金要七八兩銀子一個月,她也出得起。

但一到京城,陳淮安還是指揮著錦棠的大車就進了木塔巷。

仍是上輩子的小院子,到了傍晚, 菜市已散,倒也不算擁擠,但大車是進不得巷子的。錦棠一看, 就有些不高興了。

隨即, 門一開,出來的卻是嘉雨,這孩子一年多來竄了不少的個頭兒, 原本清秀白淨的臉上如今往外爆著痘兒,他個子比門高,在扇朱色如意門裡,都得彎著腰了。

他手裡捧著枚圓乎乎的東西,笑道:“知道嫂子要來,我們大家一起替您包了餃子,四月的薺菜餃子,要不要吃?”

錦棠不好在嘉雨麵前拉臉,瞧他那隻餃子捏的四方皆漏,汁兒淌了滿手,隻當是他和陳淮安這兩個大少爺異想天開,在給她捏餃子。

進門,熟門熟路找到牆角的水塘子,洗了把手,她道:“罷了,轉眼就是會試,嘉雨快去讀書,等嫂子包餃子給你來吃。”

她轉身進了窄窄的廚房,先見一案板排列的整整齊齊,圓腹鼓鼓的餃子,正自愣著,葛青章從灶旁站了起來,她向來玉麵白淨的表哥,一件青褂子上沾滿了白麵,額頭發絲淩亂,臉上還沾著幾捋灰。

他大約也沒想到錦棠會直愣愣就衝進廚房來,手背揩上鼻子,道:“這屋子太臟太亂,快到正房裡呆著去,等餃子煮好了,我自會端上來的。”

錦棠於是退了出來,甫一出門,便聽葛青章喚道:“陳嘉雨,你搗的蒜了?”

陳嘉雨笑著說就來就來,給錦棠個鬼臉兒,甜甜兒叫了聲嫂子,閃身進廚房去了。

這房子,錦棠住過好些年,但那是後來的事情了,而且,整座院子似乎也沒有如今這樣大。

二樓同樣加了一層,亦是同樣的天台,爬山虎眼看就要爬上去了,京城這般悶熱的天氣,夏來有隻冰湃過的西瓜,坐在二樓的平台上吃幾口,倒是很舒服的。

錦棠撩起簾子進了門,屋子裡就不一樣了,沒有一件像樣的擺飾不說,隻草草支著幾張桌子,桌子上除了筆就是紙,可以想象,從一到京城,他們埋頭書中,應當就沒有乾過彆的了。

陳淮安正在桌前書著什麼,待錦棠走過去,才抬起頭來。

錦棠見他紙上抬頭就書著和離書三字,越發的吃驚:“你這,是書給我的?”

陳淮安避而不答,瞧著墨跡還是濕了,抽了本書過來,於上麵輕輕的搧著。

他道:“錦棠,你瞧著嘉雨如今這樣,過的好嗎?”

陳嘉雨正屈膝半跪在廚房門上,搗蒜,石臼太小,他的力太重,一會兒蒜瓣兒掉了出來,他於是撿起來,拾到水槽旁洗一洗,抓回來又搗著。

搗了會子,大約是覺得眼睛辣的慌,於是伸了手去揉眼睛。

這下倒好,蒜揉進了眼睛裡,辣的他閉著眼睛,伸著兩隻手四處亂摸,當是想找水來洗臉。恰這時,葛青章從廚房出來,要看他蒜可遝好了不曾,而嘉雨兩隻手摸到葛青章的臉上,直戳他的眼睛。

葛青章抓過陳嘉雨,拉著他,去給那傻孩子洗臉了。

上輩子跳河而亡的陳嘉雨,因為他們夫妻的改變,如今長高了個子,開朗了性子,也來京城參加會試了。

陳淮安見錦棠不語,又道:“你可知道葛青章上輩子究竟是怎麼死的?”

錦棠回頭,他如今瘦了許多,相貌之中少了那股子匪莽之氣,古銅膚色,五官分明,眸光睿智,瞧著便很像他的親爹陳澈了。

陳淮安又道:“我是想過殺他,恨不能殺他一百次一千次,但我也想過,徜若他死了,你肯定得怪怨我。甚至於,那天晚上若是他沒死,咱們至少還有轉寰的餘地,可他死了,我就留不住你了。”

錦棠咬唇,點了點頭。

打不散,吵不離的真夫妻,她和陳淮安,真真兒就是一對打不散又吵不離的真夫妻,因為彼此在對方身上傾注的太多,雖說婚姻千瘡百孔,可隻要還能有一丁點兒的可彌補之處,他們都會儘力走下去。

若非葛青章的死叫她萬念俱灰,至少為了弄明白陳澈到底發的哪門子的瘋,錦棠也暫時不會和陳淮安和離的。

可是葛青章死了,還是陳淮安殺的,一切就沒有了可轉寰的餘地。

陳淮安又道:“我綁了他,回去照顧你,然後,等幫你洗過澡,哄著你睡好了,再去找他,就發現他死了……”

當時雨已經停了。

陳淮安是命令屬下把葛青章綁在護城河畔一間侍衛們輪崗時所暫歇的,小門房裡。

然後,幫他值崗,照看葛青章的兩個侍衛,幾乎是被一刀斃命。

而葛青章本人,應當是在被生生砍死之後,拖著,扔進護城河的。

從房間到河畔,再到河畔的青磚基石上,全是葛青章雙手抓出來的血痕。

再往前走,欄杆上,還有一隻被砍斷的手,那也是葛青章的。

他一隻手攥著欄杆,死死不肯鬆開,於是推他下水之人砍斷了他的手,將他給踹進了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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