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地方, 各大酒莊、酒坊、酒樓林立, 從各地而來的名酒牌子, 也是數不勝數。
當然, 酒也就分著很多種類。
根據原材料與釀酒工藝的不同, 可以被分做清香、濃香、米香, 醬香,芝麻香等等種類。
而憑借原產地, 則有從晉地來的杏花村,其味清冽淨爽, 一直以來, 為京城的酒家們所擁簇。另還有從陝西來的西鳳酒,因其以泥窖而產,天生一股濃香, 也有不少的酒家們,專門尋此坊的酒來吃。
至於從川蜀之地而來的酒品,更是數不勝數。
有上輩子的記憶,還有便宜祖母康老夫人的指點, 錦棠這一番上京,當然是準備要大展拳腳的。
她初到京城,先到各大酒樓,酒莊,去嘗各家的酒, 待將京城各家之酒都嘗過了,心裡有個底兒了, 這才準備前去拜見康老夫人的故交,旭親王。
這位旭親王,算得上是個有福之人了。
他是當今皇上的爺爺輩兒,當然,今年也已經是四十六歲高齡了。
在先皇當政的時候,本朝還是講封藩的。皇子們成年之後,都會各賜封地,讓他們獨占一方,成為諸侯,然後,若非皇帝傳詔,是死都不能入京的。
不過,這種諸候治在三十年前,曾釀成了幾次不小的藩王之亂。於是,先皇登位之後,便進行削藩,老一輩的親王們在那場大戰之中幾乎全死完了。
偏偏旭親王當時還未有封地,正好兒,他就一直留在了京城,平日裡賞賞花,吃吃酒,是個極為逍遙的閒散王爺。
在康老夫人給他寄了一壇子錦堂香之後,他便迷上了錦堂香的味道,再沒有換過其它牌子,香型的酒來吃過。
不過,自從一年前開始,旭親王就不再寫信到渭河縣索要錦堂香酒了。
酒不比彆的東西,人們喜歡嘗個新鮮,今兒吃這個,明兒吃那個。像很多老酒客,對於酒的牌子,會有一種固執無比的偏愛,隻要能把酒釀好,有些人會一生隻吃一種酒,直到老死的哪一天。
甚至有好酒之人,還會特地叮囑子嗣:家祭時,不要忘了那個地方,那家產的酒,概因那是我生前的最愛。墳前灑上一盅,遙祭家祖,才是真孝敬。
錦棠就不明白,旭親王突然怎麼就不吃她家的酒了呢?
所以,她進京第一日就遞了貼子,準備去旭親王王府,見一回旭親王。
不過,旭親王來信,把見麵的地址選在了一處叫做天香樓的地方。
這一日,是陳淮安並葛青章,陳嘉雨三個去貢院看考場的日子,仨人清清早兒起來就走了。錦棠拿著份回貼,回憶了半晌,終究不記得京城有個叫天香樓的地方。
不過,頭一日出門,她還是格外打扮了一番。
正好春日,裡麵一件石青色的褙子,外罩象牙色的緣夾,下麵係一條本黑麵的長裙,頭上也不格外的妝飾,隻插了兩枚纏絲綴瑪瑙的簪子,出門為商的婦人,這樣打扮,雖素,卻也莊重,算得上體麵了。
要見親王,自然得需一份大禮。錦棠帶著一幅康老夫人給的卷軸,另有一壇老酒,這兩樣,就算得上重禮了。
照著信中的地址,當是離木塔巷並不遠的。
錦棠一路走著,尋到門上,揚頭看了許久,明白過來了。
上輩子這地方叫做白雲樓,是黃愛蓮開的,顯然,這輩子這地方依舊屬於黃愛蓮,隻不過名字變了而已。
錦棠一進門,便有跑堂走上前來,笑著說道:“怕不是旭親王的貴客,王爺正在樓上,請貴客前去。”
這地方,上輩子錦棠也曾來過多回,至於旭親王,上輩子當然也有往來,不過因為當時她不賣酒,名聲還很不好,京裡很多有頭臉的人都是很看不起她的。
上了樓,錦棠遙遙便見一個年約四旬,身量中等,皮膚極為白的男子,就在臨窗的包房之中,一隻香案畔站著。
錦棠停在門上,等得片刻,才聽旭親王說道:“錦堂香的東家?我曾吃過她家的酒,快快有請。”
旋即,錦棠便進門了。
這間包房極大,望外,正好是處碧波蓮天的荷池,此時新綠正濃,荷葉連天,無比的賞心悅目。
臨窗處坐著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女子,手中輕扇一柄團扇,笑意吟吟的望著錦棠。
見她進來,笑著說了句:“羅小娘子,咱們又見麵了。”
錦棠略頜首,道:“黃姑娘好。”
黃愛蓮身為一個未嫁女子,遊走於權臣,王親貴族之間,被這些人捧在掌心,縱在雲端,不說京城,整個大明,像她這樣傳奇的女子,算得上空前絕後。
旭親王麵前的香案上擺一座宣銅寶鼎,鼎中燃香細細,鼎旁的大陶甕裡列幾方漢玉簡軸。牆上掛著王羲之的蘭亭帖,帶草連真,一看就是真跡。
精細宣紙糊成的壁上掛一幅美人賞春圖,圖邊掛著一張七弦琴,小小一間酒樓,卻也是用筆墨難以形容的詩情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