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她在為外室時,也曾婉轉的跟陳澈提過,自己想去一趟淮南,拜見主母。
其實就是想知道,陳澈的發妻究竟是否有如傳說中那般美豔靈動,不可方物。
陳澈當時一聲冷笑:“她的名字,也是你配提的?”
她在陳澈心裡,事實上連給餘鳳林提鞋都不配。
所以陸寶娟是因為這幅畫,才認識的餘鳳林。
而頰側那米粒似的酒渦兒,世間除了餘鳳林,也沒有彆的女子會生,但偏偏她的兒媳婦羅錦棠就生著兩個。
而羅錦棠那與一般世家女子們不同的風情,笑意,眉眼,居然與這畫上的女子一模一樣。
她的兒媳婦,跟陳澈便死了之後,依舊占據著這座主屋,占據著陳澈的心,叫陳澈三天一篇祭文悼念的發妻,居然生的一模一樣。
陸寶娟心口一陣痛,痛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但她偏偏還死死的盯著那幅畫,就是想要找出,自己想要拿成當女兒一樣看待的羅錦棠的臉上,與這餘秀林究竟有沒有不相似的地方。
她心說:隻要有那麼一丁點兒生的不像,我也是願意拿羅錦棠當女兒來待的呀。
*
恰恰這時,陳澈走了進來。
他今天早晨早起,去旭親王府,就在王府的門外,似乎是花了眼一般,居然看到年青時的妻子就站在對麵。
沒有喪過妻子的人是不知道那種感受的。
世上紛紛擾擾,到處都是女子,每個女子的麵貌也都不禁相同。可是屬於他的那個,他的妻子,他的愛人,他同道中的知已,窮儘四海,遍極天涯,死了,沒了,他親手葬於土裡了。
但是因為思念成疾,陳澈經常會看到她站在人群中,或者某個角落裡,笑盈盈的望著自己。
到那時,他若撲上去,必定會撲一個空,或者會捉住一個麵貌與妻子完全不同的女子,或者,隻是一堵牆,牆下並沒有妻子。
所以,陳澈如今冷靜了許多,當時便看到妻子離自己不過三丈遠,也知道那不過是幻覺,徒添自己的悲傷。所以,他儘量的不去看,不去想。
而之所以找陸寶娟,是因為另一件事。
“你為何要看我的畫,那也是你能看的?”見陸寶娟直勾勾盯著妻子的畫相看,陳澈驀的就生氣了。
身為夫妻,連丈夫的臥室都沒進過,陸寶娟這婚姻,也難怪連兒子陳淮安都要看不下去了。
不過她從生了陳淮安開始,就一直在隱忍,溫良,謙讓,順從到了如今,也已經習慣了。
她道:“聽說老爺喚我。”
“淮安要在外備考,可以,畢竟如今老夫在內閣,他若以我兒子的身份參考,總歸浙東黨那幫老臣要嚼舌根子,不過,聽說他家娘子也到京了,為何不入府,不來拜老太太?你身為婆母,難道到如今連自家的兒媳婦都不曾見過?”
陸寶娟心裡正有鬼了,也怕丈夫見到羅錦棠,要和自己一樣,也發瘋。
連忙道:“見是見過了,不過她是個寒門女子,慢說世家婦人們該有的禮儀,便連為人的教養都沒有,說白了,就是個鄉間蠻婦而已。
大約淮安也是覺得她上不得台麵,怕帶回來要惹大家的笑柄。”
陳澈銳目,早看穿了陸寶娟嫌棄兒媳婦的心思,冷冷道:“你是婆母,孩子當初也是你作主送出去的,既如今攜家帶口的回來了,無論妻室是否鄉間蠻女還是名門貴女,既是你的兒媳婦,就是你的責任,你得護著她,給她些指點,叫她好適應京裡的生活,我怎麼瞧著,你似是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
莫非,你瞧著淮安的婦人不好,想讓他去發妻,換房妻室?”
陸寶娟連忙道:“哪裡,我會儘力調/教她,至少大樣子上能過得去,會說咱們京裡的話兒,會走路,吃飯不呼嚕,不拿手揩鼻涕了,我就讓她回家來。”
這番形容夠粗俗夠惡心,栩栩如生的描繪了一個磨牙打咯放屁揩鼻涕都不會背著人的,鄉村俗婦的形象。
陳澈都給震住了:“也罷,那你就自去操持。”
陸寶娟於是趁勢問道:“旭親王的生辰有福,恰是端午節,到時候我得去祝壽,也不知您能不能與我一起去?”
陳澈斷然道:“入了五月朝廷便要清田丈地,老夫長駐戶部,沒時間去。”
本來,去旭親王府拜壽,也是陸寶娟想要跟丈夫親密親密的機會,畢竟在家裡她與陳澈能說話的機會不多,不過出門在外,倆人就可以於路上多說幾句話了。
她其實一直以來,都還是想走進丈夫心裡去的。
但成親也近半年,陳澈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