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俏人如其名, 瓜子臉兒圓眼睛, 一點紅唇略薄, 天生的笑唇, 見了人總是笑嘻嘻的。
她與陳老太太是遠房之親,也算是陳淮譽的表妹,從小兒其實就是生活在這陳府裡麵的。
她嘴巧, 懂得奉承老太太歡心, 是以, 陳老太太拿她一直都是當成親孫女兒來養的。
不過, 三年前, 陳府之中忽而就跟遭了賊似的, 陳淮陽的妻子郭蘭芝每每莫名其妙的總要丟東西, 她平素珍藏著的各種押發,珠釵, 護甲,瑪瑙耳環等物,總是不翼而飛。
甚至於, 就連她未成親時和陳淮陽兩個往來的書信最後都佚失了近半。
為此, 府裡曾經徹徹底底的清查過好幾回, 也發賣了好幾個婢子, 還有幾個婆子也是遭了無殃之災。
可是, 愣是查不出那個偷家的賊究竟是誰。
忽而有一日, 府中幾個丫頭合力指證,說是袁俏偷了郭蘭芝的東西。
當時, 陳老太太自然是一力辯護,說自已這娘家的侄孫女從小到大手腳乾淨,從來就沒個偷東西的習慣。
當然,郭蘭芝的婆子也曾到袁俏房裡搜過,什麼都不曾搜出來。
但是,為著這個,袁俏一怒之下就搬出府,和自己在五城兵馬司做個指揮使的哥哥袁晉一起單過了。
過了近三年後,這還是她在搬出去之後,頭一回入陳府。
而自幼和她訂了親的未婚夫陳淮譽,也是在母喪之後才從淮南回來,倆人雖說青梅竹馬,可也三年未見。
是以,袁俏躲在陳老太太的身後,便不停的給陳淮譽擠著眼兒。
陳淮譽雖說性子相貌皆有些女氣,但骨子裡也是個男兒郎,因心中對於母親的思念太深,才會不顧自己身體不好,認認真真守孝兩年,直到兩年孝期滿了,這才回京。
當然,便陳老太太和陳澈,也覺得這孩子該要談婚論嫁了。
陳老太太笑著攬過孫兒,摸著他瘦的比女子還細的腕子,柔聲道:“瞧這孩子瘦的,就跟兩年沒吃過飯似的,跟著你的家人們也太不儘心了些,我得好好斥責他們一番才行。”
陳淮譽這兩年,搭著茅草屋睡在母親的墓旁,一口葷腥也不曾吃過,雖一直有個咳疾,卻連一口藥湯也不曾吃過,眼睜睜看著母親的墳從乾了黃土,再到長滿青青草。
直到入京之前,為防祖母看到自己要傷心,才刮掉胡須,這些日子來也堅持服藥,壓下了咳喘之疾。
但是即便這樣,對於母親餘鳳林的孝,他仍覺得自己沒有儘夠。
是以,他道:“祖母,母死,兒子為守孝而瘦,是天理,你責斥仆人們作甚?”
袁俏適時的插了一句,道:“恰是呢,二表哥信裡一直於我說,孝是天下的大道,也叫我不要吃酒茹葷,到今日,他除了孝衫兒,我才敢除了。”
陳老太太立刻將袁俏也摟了過來,歎道:“真是一對惹人疼的乖孩子。”
接著,她又對陸寶娟說道:“今日正經兒才是咱們家小輩們除孝的日子,明兒誰到慈悲庵,給孩子他娘拈柱香去?”
袁俏隨即就站了起來,跟在陳淮譽身後,笑著說道:“我去我去,我和二表哥一起去。”
末了,她又道:“三哥哥怕也是今兒除孝吧,我今兒路過錦堂香酒坊,瞧見三嫂,一身粉紅色的衣裳,甭提有多漂亮呢。”
她喚的三嫂,當然是從未入過陳府,但陳府中繞不開的,陳淮安的妻子的羅錦棠。
她這句話一出來,陳老太太臉色驀時一沉。
至於陳淮譽和郭蘭芝兩個不明究裡的,自然傻傻乎乎。
不過,郭蘭芝為人性子直爽又淩厲,是個最藏不住話的,頓時就來了一句:“咱家三嫂?她可是咱們京城錦堂香的大東家,哪一日不是穿的花團錦簇的?
不過,她相貌生的可是真明媚,便是個女子,我也是真喜歡她,可惜了的,人家是大商人,不與咱們是一路人呢。”
此話一出,陳澈本來堆著笑的臉上便閃過一絲陰霾來。
羅錦棠,又是羅錦棠,雖不曾見過其麵,但這兩年中,滿京城他所到之處,無人不提,不說羅錦棠。
陳澈因為各路旁聽來的話,自發的將羅錦棠和曾經京城裡的妖女黃愛蓮歸為一類,愈發的,便偶爾有事見旭親王,也從來不自王府正門入,就因為,怕要撞到自己那個,被人稱之為奇女子的三兒媳婦。
陳老太太也是一臉的訕然,瞪了郭蘭芝一眼,低聲道:“蘭芝,這個家裡,往後可不準提羅錦棠三個字兒。”
郭蘭芝自打嫁進來,也未見過親婆婆。
當然,她更沒進過公公的臥室,所以說,即使私底下於人多處遠遠兒見過幾麵羅錦棠,還格外喜歡她的嬌美相貌,灑脫性情,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個妯娌,與自己前麵的婆婆生的,恰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餘鳳林從未上過京城,而京城之中見過餘鳳林的,除了陳澈父子,也就陳老太太了。
不過好在,羅錦棠是走在市井之中,而陳家如今是高門大戶,等閒,這兩種人是不可能相交相見的。
陳老太太斥郭蘭芝這一聲,已是變了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