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桌子菜和饅頭,彆說吃進肚子裡,她多看它們兩眼,都惡心得快要上西天,吃個毛啊吃。
杜太爺看她要放下筷子,虎視眈眈地舉著戒尺,好像她不吃,他就要立刻開打了。
珍卿隻好在心裡默念,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老天爺派羅大媽來禍禍她,大概真的有重任要托付給她,所以要千方百計地磨煉她。
珍卿挑來挑去,挑了些沒糊的蘿卜片吃,然後就喝了兩碗粥。
杜太爺跟牢頭似的,看她也算吃了不少,才收回了他的威懾工具——戒尺。
這以後的日子,杜老太爺對珍卿上學的事越發上心,姑奶奶家的三表叔,他也早托他幫忙留意。
他求助其他的親戚,人家都不搭理他。
杜太爺還是求到族長那裡,族長畢竟是杜太爺的親侄孫,一點兒不打哈哈地應下了。
珍卿知道,族長的二兒子——也就是杜玉琮的二叔,就是在永陵市當教員的,打聽學堂的事,一定是比較方便的。
她就暫時放下心來,不再一味地著急。
她感激族長家仗義相助,每天不是給玉琮帶吃的,就是跟他講好玩的故事。
他們倆人有時候,還撇開其他小夥伴,一起到草窠裡捉蟲子玩,或者去爬樹□□,關係是越來越好。
玉琮家裡的女人們,——他奶奶、他娘、他二姐,因為她對玉琮好,就更叫玉琮給她帶好吃的來,還常喊她到家裡吃飯去。
不過她都沒有去,杜太爺不讓她隨便在彆人家吃飯。
但珍卿挑了兩本平常畫的花樣子,一本給玉琮的娘,一本給玉琮的二姐。玉琮奶奶早就不做針線,就沒給她。
不覺之間,兩家人關係倒比從前親近。
這天,玉琮高高興興下學回家,看二姐跟她娘在看珍卿給的花樣子,聽她們說:
“沒想到這妮兒,這麼有心思,這花樣子都新鮮得很呢。”
玉琮就說:“珍卿畫畫好著呢。”
玉琮她娘就說:“沒想到,這小妮子怪靈的,乾啥都怪像樣子,還挺懂禮數,可惜她爹娘是那樣的。”
玉琮奇怪地問:“她爹娘咋了?”
二姐也問:“娘,她爹娘咋了?”
玉琮她娘後悔失口,叫孩子們彆問了。
玉琮奶奶在裡屋說:
“唉,這個妮兒是個好妮兒,可惜不入族譜,說起來好像總是低人一頭。要是論起輩分來,珍卿該叫俺嫂子,你們這些小輩兒,要喊她姑奶奶,姑兒。”
玉琮聽得很不喜歡,不高興地說:“我才不叫她姑奶奶!她比我還小。”
玉琮娘又問:“珍卿會不會入族譜?這妮兒怪機靈的。”
玉琮她奶說:“不好說,你二弟不是在給她找學上,上不了族譜,到外麵上學也好,免得讓人挑長挑短。”
玉琮二姐問:“奶,我咋不能到外麵上學?”
玉琮她奶白她一眼:“你都定婚了,都有家兒了,你上啥學?珍卿是沒得法子,才叫她去上學,出去上一層釉子,顯得光亮些,說親好說些。”
說著,她摸摸玉琮的後脊梁:
“現在不興考科舉了,咱們玉琮,早晚也要出去念書,一路念,咱們也學珍卿她三表叔出洋,最好考個洋翰林(指博士)回來,將來尋個一官半職,也尊重地很。”
玉琮低著頭,沒有吭聲。
……
珍卿按部就班地過著日子,一直到三月初,也沒等來什麼好消息。
有時候她也想,隨便找個小學念,難道不行嗎?
但杜太爺堅決不同意,杜太爺的意思,他孫女這麼有念書天賦,要上學一定要上最好的。
縣裡沒有好學堂,到市裡上也行,市裡要是還不行,到省城去上也行。
學費需要杜太爺出,他說話當然很有分量的。
珍卿難免心裡著急,今年她可就十三歲,按照虛歲算她都十五歲了。
她沒想做時代的弄潮兒,也不願被時代潮流拍在後麵啊。
上輩子學會的東西,再不去鞏固鞏固,她就要忘光了啊。
沒有等到上學的好消息,卻等到不用上族學的好消息。
話說最近雨水有點多,時不時就下一陣雨。
有一回,九先生去南邊的莊子赴牌局,沒留神土路被雨水泡鬆了,不小心馬車就翻掉了。
九先生不知怎麼摔的,反正是摔著大胯了,傷得還比較嚴重。
珍卿和玉琮去他家裡看望,看見他隻能撅著屁股,扶著牆走,像個大□□一樣,兩個人回來笑得不行。
不用上族學的第三天,北邊楊家灣珍卿的姑奶奶——其實算是表姑奶奶,是杜太爺的親姨表姐。
姑奶奶打發人來杜家莊,給珍卿送春天的衣裳鞋襪,順道說二表姐楊若雲要出閣,也想接珍卿去玩玩,楊家的老太太和太太們想得很了。
楊家來的人,聽說杜家族裡先生病了,珍卿不用上學,可不是正趕巧了,頓時高興得不行,趕緊叫人給珍卿收拾行李,說話就要帶表小姐走了。
杜太爺不大情願讓她出門。
珍卿在家裡著實憋悶,太想出去放放風,就跟杜太爺好說歹說,叫他答應她去楊家灣。
珍卿便收拾了書本筆墨,並衣裳鞋襪等,跟著楊家來的車,趕緊到楊家灣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