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祖孫倆雪天拜師(2 / 2)

從馬車上走下來,珍卿跟著祖父踩著薄雪,來到了一處院牆挺高的人家前,看樣子還挺有底蘊的。

走上了五層台階,祖孫倆沉沉地喘著氣,麵前噴出陣陣白煙。

他們在門廊裡稍避風雪,由老銅鈕上前打門。

珍卿看那大門上,貼著一張大紅色的紙,上麵寫著“僧道無緣”四個字。

珍卿知道這個風俗,匡先生跟她說過。

有的人家不信任何宗教,或者信的是佛教、道教以外的宗教,就特意在門口顯眼處,貼個“僧道無緣”的紙條,是為避免僧人、道士上門來化緣。

她心裡想著,這家的主人,怕是真正的讀書人。

孔夫子“不語怪力亂神”,而南宋程朱理學興起以後,推崇理學的知識分子,就更不信神佛鬼怪的那一套。

漸漸地,不少讀書人,倒真成了無神論者。

老銅鈕重重打幾下門,又喊了兩聲,沒多久就有人來開門。

老銅鈕就把杜太爺備的名帖,給這家的門房遞上去。

門房看了看名帖,瞅瞅來的三個人,連忙說道:“請貴客先往客廳奉茶,小的去稟報老爺、太太。”

珍卿暗暗點頭,從這個門房的談吐和態度,就可見是有規矩的書香門第了。

沒等多久,門房和一個老媽子一道過來,說老爺、太太有請。

又進了一道門,門房就不跟著了,是老媽子領他們一路進去。

沿著東邊的走廊走著,珍卿忽聽見一陣銀鈴似的笑聲。

她側頭一看,就見西廂房的廊下,一個穿著紅襖綠裙、滿身珠翠的女孩兒,正仰頭看天上的雪,雪落在臉上大概冰涼——她縮著脖子“咯咯”地笑。

珍卿暗想,應該是這家的小姐了。

老媽子帶著杜太爺祖孫倆,進了第二進北屋裡。

厚厚的棉簾一掀開,暖氣撲麵而來,讓人精神一振。

就見一個矮瘦的老先生——這老先生是個“麻子臉”,一個矮胖的老太太,說著些歡迎的話。

這倆人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

那老太太就拉著珍卿,跟她寒暄幾句,笑眯眯地打量她一陣,叫丫鬟領她坐下了。

老太太未語先笑,看著是個和氣的人。

而老先生神情淡漠,很有點莊嚴長者的感覺。

老先生不耐煩囉唆,他叫下人擺上文房四寶,對珍卿指指窗外,說:

“即眼前之景,做一首詩,除了白話詩,其他詩體皆可。”

珍卿心想,單單不喜歡白話詩,難道是個守著舊式生活的舊派人物?

珍卿低頭答一聲“是”,也沒有多餘的話。就走到旁邊桌子上,開始琢磨怎麼寫詩。

眼前之景,說的就是下雪的景象。

前些年,匡先生帶她學過許多詩。

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不管水平咋樣,古詩倒也能謅出幾首來。

大家一時都沒說話,屋子裡靜得像曠野一般。

過了一會兒,杜太爺覺得太冷落,就跟兩位主人搭話,說:

“李老爺,李太太,我這個孫女啊,不是我誇口,從四歲開始背詩,背了總有上千百,八歲她就寫詩,寫得可好,先生總誇她嘞……

李老爺打斷她:“好不好的,待她這一篇寫完,老夫自有道理。請不必多言。”

那李老太太,就推了李老爺一把,嫌他說話他太硬直了。

杜太爺一點不氣,立刻閉上嘴,整個人特彆老實。

過了約有一刻鐘,就見珍卿拿起筆,開始寫詩了。

沒幾下她就寫完了,就呈上來給李老爺看。

李老爺看了看,壓根沒有“驚為天人”的表情,淡淡說了一句:“寫得平平。”

他神情還是淡淡的,倒是正眼看了珍卿一眼,但那眼神,審視中還帶著點奇異。

老太太把珍卿的詩稿接過去,念道:

“高天落瓊花,大地淨無瑕。六角思霏霏,萬竿姿颯颯。

烈士卷鶴氅,蹇驢分小闥。夜深路欹斜,風雪訪梅花。”

老太太拍手大笑,跟李老爺道:“這詩裡說的,可不就是你。這孩子一來,就看到你的底細,真是緣分。”

杜太爺不大懂,扯著珍卿悄聲問她:“啥底細?”

珍卿給他使眼色,意思是回家再給你講。

能有啥底細?

李先生學問好,但是仕途不順,年紀一大把,卻沒在官場上有啥建樹。

隻好回來當個隱士,踏雪尋梅,寄托高潔的誌趣。

珍卿正在瞎想,那李先生喚她過去,叫她伸出右手,給他摸一摸。

摸手算個啥套路?

珍卿就伸出右手給她摸,見他摸的是手上握筆的繭子,她一時倒沒有多想。

忽然又聽這李先生說:“把左手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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