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膜拜這畫壇大師(1 / 2)

珍卿根據父母的故事, 寫的這短篇,在殘酷的現實和希望的未來中,徘徊來徘徊去——最後取了個單字名, 叫《逃》。

不到兩萬字的, 她先後修改了五六遍,還是決定在殘酷中,給人不止一線的希望,讓阿葵的結局美好一些。

珍卿自己覺得這, 對社會黑暗的揭露, 不像有些大家那樣血淋淋的,不夠深刻徹底。

但魏經綸先生倒還滿意, 他說現在的許多作家,對這個吃人的社會,揭露得深刻而恐怖, 有時候會適得其反, 打掉很多人薄弱的信心。

而珍卿在《逃》中, 讓人們尋找希望的路徑,就是教育。——這對世人是很好的啟示。

而杜教授看了卻哭得要死。

因為珍卿給文中的仲宣,安排了一個殉情的結局。

杜教授哭著問珍卿,是不是覺得, 爸爸該給媽媽殉情,爸爸不該再結第二次婚。

杜教授這麼一問,反倒把珍卿嚇著了,她說當然不是這意思。

她這樣安排仲宣的結局, 是想讓愛情淒美一點,也是為了展現阿葵這個人物啊。

……

沒兩天就到了端午節,這一天正好是禮拜五, 第三節課上網球課。

不少同學都在場地上對打。

珍卿在場地邊紮著弓步,一直不停地練習揮拍子。

海寧七月的陽光,著實有點烤人了。

珍卿拿帕子稍微擦一擦汗,繼續拿好弓步,孜孜不倦地揮著球拍子。

好容易挨到□□育課,運動短褲下麵的光腿,都被曬得熱熱的。

跟先生還了網球拍子,珍卿去更衣室換好衣服,到置物櫃裡拿書包,和裴俊矚、樂嫣她們,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今天是端午節,謝公館的大師傅們,早幾天就在準備各種好吃食。

她垂涎了這麼幾天,就盼著到今天的正日子,能大快躲頤一番。

端午節不是法定節日,培英女中的洋顧問,也不太在意中國的傳統節日。所以端午本來沒有假的。

培英女中的一眾師生,之前向洋顧問和校長請願,才爭取到這後半天的端午假。

而且海寧這一陣子,有些局部的傳染病疫情,學校明天也要打掃消毒。

所以她們周六也可以休息,等於這個周末共休兩天半,想想都覺得是美事。

珍卿從校門裡出來,跟同學們道了彆。她在外麵看了一圈,沒瞅見黃大光,卻聽一個人叫她:“杜小姐——”

珍卿扭頭尋找聲源,是常給三哥開車的徐師傅。

她就拎著包袋跑過去,徐師傅請她上車,坐上車跟她說:

“杜小姐,抱歉突然來接你。實在是事出突然。

“陸先生之前就說,你有畫畫的才能,不想你荒廢了天賦和熱愛,一直想給你,物色一位大師做先生。

“之前那個,那個名畫家,叫慕江南的先生,年初去歐洲辦畫展,結果他們的讚助者跑了,經費說不夠用了,他們一隊人就陷在歐洲回不來。

“陸先生聽說以後,立刻托朋友轉達意思,讚助了他們的畫展……等於救了他們的急,慕先生感激陸先生,說願意見一見你

“沒想到,慕先生老婆死了,傷心啊,說病得月餘起不來床。

“今天說能起來床了,就給陸先生打電話,說帶杜小姐見一見。”

珍卿完全意料之外,問徐師傅:“你的意思,三哥之所以讚助慕先生,是為了讓我拜師父?”

徐師傅連連點頭:

“可不是嘛,陸先生為杜小姐拜師,觀望了多少大畫家,嫌這個會得太少,嫌那個太虛頭巴腦,挑來選去,就看中了慕江南先生。

“為這個找先生的事,陸先生真是費儘心機啊。”

費儘心機?好像是個貶義詞啊,不過珍卿也無心糾正他。

她趕緊整理一下形象:

把衣服褶子都扯好,把兩條麻花辮重編一下,發帶也趕緊整理服帖。

一低頭見鏤空涼鞋上,撲著一層薄薄的浮塵,她趕緊拿帕子擦拭乾淨。

慕江南先生的畫展,珍卿隻有幸看過一回,但給她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畫展上的每一幅畫,她都好喜歡好喜歡。

可惜她來不及多看兩回,就聽說慕江南先生,帶著他和朋友的許多畫作,到歐洲辦巡回畫展去了。

慕江南先生學貫中西,少年成名,早就是國內炙手可熱的畫壇聖手。

他又在東洋、南洋、西洋都辦過畫展,現在已有蜚聲國際之勢。

可以說,隻慕江南先生一人,就為中國人的繪畫藝術,贏得了國人夢寐以求的國際盛譽。

她杜珍卿竟然有機會,拜這樣的大師為師嗎?——雖然還是不一定的事啊。

車子開到中國藝術大學時,珍卿首先看到路邊的三哥。他身邊還站著三個男女。

三哥一隻手插在兜裡,閒閒地站在馬路邊。她身邊有個女孩子,正仰著頭跟他說話。

那個女孩兒生得嬌小,穿著荷葉袖的白襯衫,下麵是石青色的褶裙,腳下是白皮鞋,頭上頂著意大利草帽。

撇開彆的不說,這女孩子挺會打扮。

珍卿這一會兒,倒沒有彆的念頭,她快要見到慕大師,心裡這個緊張喲。

珍卿從車子裡下來,徐師傅幫她打上洋傘,三哥從那幾位男女中,率先走過來拉過珍卿,給那三人介紹說:

“葉先生,陳小姐,莫先生,這是舍妹珍卿。”

然後,他又扭頭給珍卿介紹說:

“小妹,這位莫先生,是巴黎美術大學的博士,學的是西洋油畫,也是慕江南先生得意高足。

“這位陳小姐,是法國裡昂大學高材生,如今又跟莫先生學畫,可謂女界之先進人物……

“葉知秋先生,是慕江南先生小弟子,也是中國藝術學院的大學生……”

那陳小姐矜持地笑,跟珍卿客氣地握握手,又扭頭跟三哥說:

“陸先生過譽了,我倒願意多做事,就是年紀輕、能力淺,還是需要多學習,更要向令堂那樣的女界前輩,多多學習請教。

“隻是曉得她諸事纏身,日理萬機,不敢輕易去打擾。”

三哥就應付陳小姐兩句,見那個叫葉知秋的學生崽,用一種學藝術的人,特有的單純眼光,細細打量了珍卿一番,不掩喜愛地問珍卿:

“杜小姐,你的氣質由內而外,散發著讓你與眾不同的靈氣。端午放假,我們要去郊外寫生,你來做我們的model,好不好呢?”

陸三哥的注意力,完全被調動過來了。他攬著珍卿的小肩膀,把她拉離了葉知秋,不動聲色地笑:

“慕江南先生,吃午飯了沒有?我們是否立刻麵見?”

葉知秋愣了一下,然後很自然地說道:

“老師早飯是才吃的,他本來正準備作畫,來了一位倒賣藝術品的掮客,絮絮說了一個小時。

“現在陸先生和杜小姐來了,正好趕走這個油滑的掮客,正好免了老師受他聒噪。”

說著,這位葉知秋小哥,就一路引著他們,走過稍嫌安靜的校園,到了一棟頗具藝術氣息的樓前。

這葉知秋小哥,顯然是比較親近的學生,說了慕先生今生的情形,莫先生和陳小姐,也跟珍卿兩人一樣是聽客。

都說奴似主人形,從學生也可揣測老師的性格。

在他們兩個生人麵前,這葉知秋說話也隨心所欲。

大約這位慕大師,大差不差,也是這種藝術家的性情格調。

等他們走進慕先生的畫室,迎麵一陣西洋顏料的味道。

這顏料的味道,香而不刺鼻,是比較上等的畫料。

這畫室裡光線較暗,錯落地擺著一些畫架,。

裡麵有一個穿西裝的小胖子,對一個穿藍布圍裙的中年男人——他正站在凳子上關窗,笑迷迷地說:“慕大師,梅老板說還能加一些。”

然後這邊的葉知秋小哥,就亮了一下高嗓門,說:“老師,陸先生和她的妹妹來了。”

那個穿著藍圍裙的男子,扭過頭來看她們,臉上還留著思索的遺跡——他隨即從椅上下來了。

他趕緊走過來迎接客人,讓學生葉知秋去沏茶。

這賓主之間還有些生疏,就借議論酷熱的天氣,彼此間稍微熟悉一下。

剛才跟慕先生說話的,小胖子中年人,像個彈跳球一樣彈過來。

他熱情地過來跟陸三哥寒暄,一迭連聲地問陸三哥,最近生意怎麼樣,謝董事長好不好,全家老老少少怎麼樣。

然後,好像這小胖子是主人家,絮絮地向慕先生等介紹著,謝公館的主人們,為災區奔走募捐的事。

專注傾聽的慕先生,反倒好像成了他的客人。

慕先生看了珍卿兩眼,有點沉鬱的眼神,看起來並不尖刻,但他沒有過分關注珍卿,覺得就是個尋常的富家女吧。

珍卿暗暗打量著,這位聲名在外的慕先生。

第一印象覺得,這個人病弱而悒鬱,臉上不少細碎的紋路,顴骨略微顯高,眼下兩隻沉重的眼袋,好像隨時要落到地上——確實一副羸瘦抑鬱的樣子。

他亂蓬蓬的頭發,還有隨意的穿著,乍一看讓人覺得他像個粉刷匠。

你隻有仔細看他的眼,看到他眼裡幽幽的光火,才能發現他的與眾不同之處。

這一會兒,這小胖子掮客聽說,陸三哥特意帶妹妹來拜見慕先生。

他就以特彆飽滿的熱情,描述慕雁歸先生,在西洋、東洋、南洋辦畫展的情形。

說慕先生每到一地辦畫展,立時造成轟動效應,各界人士蜂擁而至來,爭睹慕先生的畫作。

在南洋的時候,隻一幅《月夜》,成交價就是十萬。

還有那些花鳥蟲魚,很受東洋人的追捧,小小的一幅小品畫,價錢都能開到四五萬。

就這還有好多人搶不到,懊淘得哭天搶地,嘖嘖,那場麵,簡直太讓國人揚眉吐氣了。

珍卿默默聽他演講,明明說的是實情,卻被這個油膩誇張的小胖子,說得好像虛假的事一樣。

慕先生賣畫掙這麼多錢,怎麼畫展還會經費短缺呢?這就是一件怪事了。

那位巴黎美大博士的莫先生,年齡約有三四十,據說與慕先生是亦師亦友,他就笑著說:

“慕先生,您在海外巡展的情況,我隻恨沒有身臨其境,一睹先生的偉岸風采。

“先生許多大作,我也未曾親見,今日有貴客在此,何不讓我也沾一沾光,觀賞一下先生的大作呢?”

慕雁歸先生也不推拒,就走出這個畫室,把大家引到另一間大畫室,向人們逐一展示他的作品,還有一些私人的藏品。

這慕先生的畫作,題材範圍很廣,包括山水、動物、人物,尤其是動物和人物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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