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灰色世界的彷徨(1 / 2)

珍卿擺脫尷尬的告白場麵。

而陸三哥擺脫搭訕者, 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借學校的電話一用。

家裡確有一件急事,他遠房二舅媽的小兒媳婦, 懷胎至六個月時傷風著涼, 大意之下惡化成心肺病,現在病入膏肓將要死了。然而胎兒還在孕婦肚子裡。

孕婦的丈夫(陸三哥的表弟),強烈堅持送到西洋醫院。謝氏家族的開明人士,也都以為該送醫院, 好歹把胎兒取出來。

結果, 倒是產婦寧死不上醫院,說不想給那些男醫生看, 也不願叫人開膛破肚的,死了連個全屍都落不到。

他的公公婆婆也以規矩說話,他們就是一個聽天由命, 死活不許將產婦送到醫院。

陸浩雲打過電話, 聽說孕婦的娘家發來電報, 說既然嫁到了謝家,就由她公婆拿事,娘家的人並不好管。

媽媽和二姐正在交涉,陸浩雲覺得可笑, 都已經這個年代,他謝家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有些人真是愚昧死的

珍卿收拾好東西,找到三哥時見他神情凝重,自然問是怎麼回事。

三哥簡單講過原委, 沒有興趣深聊。

雖然事不關己,珍卿設想一番,頗有心驚肉跳之感:那孕婦娘家、婆家眾人, 竟隻有她丈夫是個開明的,連她自己為了禮教迷信,連自己的命也不顧了。

他們向校門外走,珍卿問三哥:“你不去看看嗎?”

三哥神情淡漠:“媽媽跟二姐都在,我不必再去。”

謝董事長親堂兄弟,大都是開明士紳之家,經商作賈、求學做官,人材濟濟也算興旺。但她同一曾祖的本家親戚,多還在原籍過著傳統的生活。

三哥心情真的很差,坐車上一直沉默寡言,珍卿跟三哥說:

“前陣我給老家捐錢,請啟明的梁士茵校長幫忙,給杜家莊的泥土路修一修,下雨路能好走些,再在田間地頭裝上水車,天旱用水就沒那麼難……

“我們族長向淵哥寫信說,大家都稀奇得很,說一個姑娘上了新式學堂,竟然這麼會做事,這麼會賺錢……

“受我的事跡影響,莊上有一個財主,不但送兩個孫子去念新式學堂,還把他孫女也送去。

“我忽然頓悟了,我作為女孩子,若能學業有成,造福鄉裡。也許能使更多鄉人轉變觀念,也把女孩送出去念書吧。

“以前,我總鄙薄祖父摳搜,其實,我也生怕被不相乾的人占便宜。

“如今想一想,我虧損一點銀錢,能這樣給同類的人造福,一點點改變世界,也覺得很榮幸。”

珍卿拉著三哥的手:

“三哥,就算聖人降世,事也要一點一點做。反正,在我心裡,你是我最崇拜的青年才俊。你一向意氣風發,為了親戚家的糟心事,何必這麼自苦呢?”

陸三哥感到欣慰溫暖,自然地解顏一笑,怪不得都說,巧言令色能夠移人心性。

他便是個銅鐵鑄成的人,看到各種心狠手辣的人,看到般般黑暗殘酷的事,也會鬱結於心,難以紓解。

就在前天,他收到裴樹炎先生來信,信中說了一件不幸的事。

裴樹炎先生到處奔走,立誌將職業教育發揚光大。之前一直在楚州省治星漢市。

星漢市的鹽商孫國安先生,在裴先生幫助下,建了一所國安職業學校,專業培養對口的工業人材。

眼見頭批畢業生將要工作,孫先生之子被以□□罪逮捕,他自己也被誣指鹽廠偷漏稅款。

孫先生既要補交“稅款”,還要贖免兒子的“死罪”,幾至於傾家蕩產。他在遺書自言,一生事業毀於一旦,無顏麵對職工和學生,於八月十三日,從寫字樓一躍而下。

那位英明神武的韓領袖,采用流氓才用的下作手段,從江南多少財閥手裡,勒索敲詐近百萬元的軍費,還不曉得算不算完。

就算謝公館這樣,沒有成功被他們敲詐勒索的,也在前海寧總商會會長的說和下,購買中/行發行的幾十萬國庫券。這國庫券何時能兌現利益,誰也料得準呢?

作為政治軍事的首腦,對於資助過他的企業家,耍出這樣卑鄙下流的手段,讓人難以置信。

陸三哥調整兩日,今日又看了小妹表演,心情本已輕快不少。偏偏又有親戚家的孕婦,勾動他想起孫國安的事。

他在某一個瞬間,忽然覺得心灰意懶:這樣黑暗殘酷的世界,是不是已經沒救了?

幸好此刻,眼前有這樣一個小妹,這個聰明善良、明朗灑脫的姑娘。

她是陰影裡最美的花,讓人賞心悅目,也讓人生出想占有的欲望。

陸浩雲心頭陰霾釋去,隻不過兩天沒見小妹,恍惚覺得她又長開些。

脈脈眼中波,盈盈花盛處。女孩快要長成女人,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讓人覺到驚心動魄的美麗。

陸浩雲垂眸低笑,自嘲地想道:他覺得她格外美,也許是因為,她在他的心裡,比彆的女孩可愛得多。

他沉甸著心中躁動,見外麵的廣告海報,還在登載慕江南先生聯合畫展的廣告,他想起阿永剛才跟他說的事。

他狀似隨意地問珍卿:

“是不是很多男孩子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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