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歸觀(1 / 2)

第26章

走之前這兩日,燕王似乎很忙,徐青青在府裡基本見不到他。

大通鐵鋪那邊倒是有消息了,王鐵匠私買鐵礦,私打大量兵器,暗中接許多江湖生意。徐青青推測,劉靈秀應該是也跟王鐵匠做了一單這樣的生意。

徐青青沒讓人打草驚蛇,等王鐵匠交貨的時候再一舉緝拿。

從劉靈秀聯係王鐵匠的舉動來看,劉靈秀很可能跟江湖人仍有瓜葛。這不禁讓人想到那群膽大妄為地冒死為她劫獄的‘山匪’。

方洪卓已被斬立決,劉靈秀身在牢獄之中,能有什麼機緣結識‘貴人’,願意為她劫獄冒險?

徐青青想到了兩種可能,一是劉靈秀在獄中結識了一位厲害的獄友,剛好這位獄友幫了她。府衙大牢男女犯人分開羈押,並且同類型的重刑犯才會羈押在一起。與劉靈秀一同流放的兩名女犯人都沒有江湖背景,所以這種可能排除。

那隻剩下另一種可能了——方洪卓的朋友。方洪卓是老江湖人,江湖朋友不在少數,他被歐判刑斬立決,實在難救,但方洪卓完全可以請求朋友們幫忙,把劉靈秀救出。當初在公堂上,方洪卓肯為劉靈秀一力擔下所有的罪名,肯為她做這件事也很正常。

徐青青讓丘福查了方洪卓的江湖關係。

隨後,徐青青得到了一條讓她略感意外的消息,方洪卓與胡百天竟是世交好兄弟。

方洪卓和胡百天的母親當年是手帕交,倆人在懷孕的時候甚至曾指腹為婚,怎料生下的孩子都是帶把的。二人長大後關係依舊親厚,勝過親兄弟,且都在江湖上胡作非為,一個偷盜一絕,一個搶劫一絕,對彼此十分講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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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劫獄的那幫‘山匪’,說很可能是逃走的胡百天東山再起,重新發展起來的流匪勢力。

隨著馬車不規律的顛簸,徐青青將這些情況一一向朱棣講明,結果去見朱棣坐在對麵一直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徐青青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沒反應,果然睡了。

白講這麼多了。

徐青青靠在側窗邊,望著外麵向後飛跑的綠樹景象。

越到荒郊野外,這空氣越好,周圍滿眼皆是綠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和花香的味道。

徐青青深吸口氣,正心情大好地翹起嘴角……

馬車驟然急刹!

徐青青身體猛地前傾,狠狠地撲向朱棣身側的車廂板上。

徐青青嚇得閉眼,已經做好了摔一臉血的準備,忽然頭撞在了一處不太硬的地方,整個人被撈起翻轉,靠在了朱棣身邊。

徐青青抬眼看朱棣,眨動的睫毛剛好可以擦過他的下顎,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徐青青忙垂下眼眸,掙紮著要從朱棣懷裡起身。

外頭突然傳來雜亂聲,接著,就聽見刀劍相撞的脆響。侍衛們大喊有刺客,保護王爺和王妃。

一隊侍衛迅速圍住了他們

所乘坐的馬車。

咚!

似有什麼東西射中了車廂板。

咚!咚!

緊接著又來了兩聲。

朱棣迅速扯回欲起身的徐青青,將她緊摟在身側。

徐青青正疑惑著,一支箭飛快地穿透窗紗,從她麵前掠過,直直地插在側窗下的箱板上。

徐青青身體僵硬了片刻,馬上撲進了朱棣的懷裡。半路遇刺這種事,電視劇裡的情節沒少見,但實戰她可是第一次遭遇。按照剛才那箭射入的力道,那硬邦邦的鐵箭頭如果真刺進人的身體裡,說不定都能把骨頭都給紮碎了,分分鐘感覺會沒命。

徐青青不光怕死,她還怕疼,受傷後長疤什麼的更加不能忍。身邊人可是未來天子,有九龍之氣護身,她窩在朱棣身邊肯定比較安全些。

徐青青緊緊摟著朱棣的胳膊,過於緊張外麵戰況的她,全完沒有注意到她摟胳膊的方式過於緊貼,以至於令對方能明顯感覺到她的那兩團柔軟。

朱棣睨一眼徐青青,唇微動,終究沒出聲。他迅速抽手,把胳膊搭在徐青青的肩膀上,以此方式護她在懷裡。徐青青感謝看一眼朱棣,乖巧地往他懷裡湊了湊,像隻受驚後緊縮成一團的小白兔。

片刻後,丘福在車外恭敬稟告:“逃走兩個,餘下的都解決了。”

朱棣下了車,徐青青想了想,也跟著下車。朱棣淡淡掃一眼地上的屍體,感覺徐青青也出來後,回頭睨她一眼。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九具屍體,血濺四處,有被砍得肉皮翻卷的,有被削掉一邊腦袋的,著實血腥,死相慘不忍睹。

徐青青臉色轉白,忍住吐意和懼意,湊到一具屍體旁邊仔細看了看。這人被割了脖頸,滿臉血汙,這樣看五官不是很清楚。

丘福在燕王的眼色示意下,取來水囊,澆在那屍體的臉上,將屍體臉上的血汙衝去大半。

“這人我認識,是鳳陽城的流匪。”

徐青青確認後,告訴朱棣,她之前和師姐楚秋去鳳陽城作法的時候,曾被兩個流匪盯過,其中的一位就是這個人。

丘福有些吃驚,“想不到刺殺王爺的江湖人,竟跟胡百天有關係。”

“或許跟我有關。”徐青青欲跟朱棣再解釋一遍她的推測,畢竟之前她在車上解釋的時候,他睡著了沒聽見。

朱棣先開口:“胡百天此人凶狠狡猾,雖重義氣,卻不至於為一個女人,冒這種風險。”

原來燕王在車上聽見她說的話了。

劉靈秀是胡百天好兄弟要保護的女人,為給她報仇,冒險在半路截殺親王的車駕,的確不太符合邏輯。

“這麼說來,這些人真衝王爺而來?因為王爺在鳳陽幾乎全滅了他的屬下才來報仇?”提及這個,徐青青不禁愧疚了,當初可是她挑撥燕王去殺流匪。

丘福撿起刺客使用過的劍,檢查道:“所用的兵器皆為同一種手法打造,武功路數也很相似,確係為同一夥人。王爺在去鳳陽之前,便被這夥人偷襲

過兩次,那時王爺與胡百天並無瓜葛。”

他們還曾抓到過兩個活口,卻隻是受命辦事的嘍囉,知情甚少。

“莫非是有人花重金雇胡百天殺人?那王爺以前都得罪過什麼人?”徐青青關心地再問。

朱棣用‘彆說廢話’的眼神涼涼瞥一眼徐青青,率先上車。

丘福默默小聲地對徐青青道:“太多了。”

徐青青恍然大悟,跟著上車了。

馬車穩妥地行駛一段時間後,剛才那一場刺殺所帶來的受驚感才漸漸消散。

徐青青從座位下的抽屜裡掏出一盒早準備好的點心,吃之前禮貌地送朱棣跟前謙讓一下,見他沒有吃的意思,她立刻高興地把點心盒捧在懷裡,吃獨食。

朱棣看著她鼓著兩腮的醜陋吃相,不禁想到她曾說她學過禮儀的話。

女人的嘴,才是騙人的鬼。

“為何會讀《資治通鑒》?”

朱棣突然一聲詢問,令徐青青嗆著了。她捂著嘴咳嗽了兩聲,然後眼珠兒亂轉地瞄他,慢慢地把嘴裡鼓起的食物咀嚼掉。

“師父有一道友,出身書香,她雲遊之前便將藏書贈予了師父,其中剛好有一本《資治通鑒》。我閒來無事,就讀了讀。”

徐青青沒想到居然過了這麼久,燕王才想起來問。本來這借口她早準備好了,還以為用不上了。

朱棣鳳目微眯,凝看了徐青青片刻,見她撒完謊後毫無負擔地繼續鼓著兩腮吃東西,也懶得和她計較,不過是讀本書罷了。

幾日後到了鳳陽地界,徐青青征詢朱棣的意思,她想直接去道觀安置,左右大家隨後都要來道觀安置。

徐青青有三個多月沒見到自己的小姐妹了,著實想念得緊,她可準備了很多禮物送給她們。

朱棣便與徐青青分為兩路,他去鳳陽將皇帝的旨意轉達給兩位兄長,於明日帶秦王、晉王來道觀與她彙合。

徐青青乘坐馬車抵達道觀的門口的時候,天色漸晚,道觀的香客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馨兒正拿著掃帚在門口掃地,看到門口突然來了很多侍衛還有馬車。思及幾月前魏國公來的時候,就這陣仗,然後便把她最愛的住持師姐給帶走了。馨兒嚇得丟了掃帚,眼裡含著一圈淚,趕緊去叫師姐們,該不會是這次又有哪一位貴人要把她的一位師姐給搶走吧。

楚秋馬上帶著人來,大家一起緊張地看向馬車,轉眼見一名婦人打扮模樣的女子,低頭從車內跳下來。她身穿湖藍三領窄

袖,下身著白色裙,以金線鑲邊,繡著的花鳥魚紋在白底的裙裾上栩栩如生。

再看她發髻,雖隻梳著簡單的牡丹頭,插著兩根簡單的簪子,但簪子為一珍珠,一為紅寶石,每一樣都精致不菲,彰顯富貴。更不要說她乘坐的這輛寬敞豪華的大馬車,以及眾多隨行的護衛了。這些護衛的衣著比上一次魏國公帶來的人更氣派,個個錦衣加身,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護衛。

楚秋等人正納悶這位年輕婦人到底是何等富貴人

物的時候,就見那女子抬頭,露出一張明麗的笑臉來,是她們所有人最熟悉的臉。

眾道姑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片刻,聽見徐青青用熟悉的聲音喚她們,她們才敢確認了,紛紛衝上來打量徐青青。馨兒見到徐青青後,更是哭了,哇哇叫著抱住徐青青的大腿。

“住持師姐,馨兒總算看到您了,嗚嗚……”

徐青青笑拉住馨兒的手,帶著大家一起回道觀。

一盞茶的功夫,她便將自己認親國公府嫁給燕王的經過簡單明了地敘述完畢。

屋子裡安靜極了。

大家都因震驚而緩不過神兒來。

這未免太快了,太讓人意想不到了,三個多月前,眼前的這位尚且還是她們的住持師姐,三個月後,竟已然成了尊貴無比的燕王妃。便是做夢,她們都不敢這樣做。

徐青青命人將她帶來的建州茶、溫州柑和姚坊門乾棗抬上來,另有三大箱在京城置辦的很多土特產和姑娘們喜歡的小玩意兒。

平安觀裡的道姑們都年輕,當初都是雲塵師父或撿來或收養回來的孩子。雲塵師父甚至都沒把這些孩子當道姑養,對起道號其實並不怎麼上心,反倒是給幾個沒有俗家名的孩子特意起了名字,說是每個孩子都應當有屬於自己的名字。等著孩子們大些,有自己有主意了,再讓她們自己決定是否真的出家為道。所以這平安觀說是道觀,其實更像是孤兒院,由雲塵道姑一力撐起的孤兒院。

大家吃起來溫州柑,歎柑多汁甘甜,越笑越熱鬨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問了徐青青許多問題。比如國公府都有什麼親戚,皇帝長什麼樣,燕王對她好不好等等。

徐青青都一一答了,打發這些姐妹先去吃飯,便單獨跟楚秋說話,將她讚來的銀票和鳳陽地界的幾處田產交給楚秋。

“日後這道觀隻能麻煩師姐來打理了,道觀香火越來越好,吃穿該是不用愁,不過這些錢和地留著算是個保障。”

“這怎麼能行,這麼多錢,還有地,都是你的嫁妝吧,可不能亂用。我記得好像富貴人家女兒家嫁過去,這嫁妝是有單子的,將來還要留給兒女,可有講究了。你本就出身在鄉野道觀,容易被人輕瞧了去,若再這樣肆意往外撒財,隻怕會惹燕王不快。道觀一切用度足夠了,切莫再給了。”楚秋連忙拒絕道。

“當我不知?隻這擴建道觀一樣要多少銀子呢,這本就是我答應師父的,是我的責任。”

徐青青讓楚秋不必推脫,且不說這些錢不是她的嫁妝,是

謝氏另外給她的私房錢。即便是她的嫁妝,她舍了出去一部分,以燕王那性子也根本不會拿金錢俗物跟她計較。

楚秋這才慢吞吞地收下東西,忽然一笑,謹慎瞄了眼四周,確認沒外人偷聽後,湊到徐青青跟前小聲問她。

“自家姐妹,師姐就不客氣了。我聽說燕王脾氣凶厲又冷性,那你跟燕王有沒有……嗯?”

徐青青連騰地紅了,“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他對你好麼?”楚秋關

切地繼續問。

“湊合吧,各取所需。其實好不好不打緊,反正我是正妃,娘家靠山大,地位穩著呢。不過可能過幾年,或許更短,我就會回來陪你們了。”徐青青暢想了一下未來,心情大好。

“回來?為什麼?”楚秋越聽越糊塗了。

“留在這為王爺祈福什麼的,既有賢惠的名聲,又能和你們熱鬨,我還可以自由自在,多好呀。”徐青青低聲對楚秋道,“不管是王府還是皇宮都規矩大,終究不過是個大點的鳥籠子罷了。”

“師妹,你可不能玩火啊,燕王可比火厲害。”楚秋狠狠點了點徐青青的鼻尖,警告她。

“你還不知道燕王是誰吧,”徐青青湊到楚秋耳邊嘀咕一句,就見楚秋眼睛倏地瞪大,差點把眼珠子瞪了出去。

“書生?是書生?”

“噓——”徐青青囑咐楚秋,一定不能把書生曾經自儘過的事說出去。

“那他當時為何要自儘?”楚秋追問。

徐青青斟酌了下,覺得這秘密很危險,還是隻有自己知道比較妥當,一旦燕王得知楚秋知道他的致命弱點,指不定會殺她滅口。前幾日他那些屬下殺刺客的手段,徐青青可親眼見識過了,穩、準、狠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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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是什麼自儘,他是為了來我們道觀潛伏,故意裝自殺。”徐青青歎道,“他早就懷疑是我放的孔明燈。不過這種事兒如果隨便穿出去,丟他的臉,他肯定會計較。”

“原來如此,放心,我絕不敢說。”

這解釋糊果然弄住了楚秋,徐青青很滿意。

楚秋則很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