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晚晚……”
這一次她確定自己不是幻聽了,晚香猛的一下撲到炕前,愣愣地看著炕上少年無意識蠕動的嘴唇。
她往前湊了湊,將耳朵貼過去。
“晚晚,晚晚……”
晚香一下子僵住了,僵了不知道多久,她猛地站起來。
她覺得自己現在快瘋了,腦子裡一種幾欲破殼而出的念頭在蠢蠢欲動,她覺得這一切太瘋魔,她需要冷靜冷靜。
晚香走了出去,方桌上放著菜碗,還留了很多菜,碗筷卻都收拾乾淨了。
她又去了西屋,兩個芽兒已經睡著了,大芽兒實在是個很聽話的孩子,很多時候她都能帶好妹妹,儘量給娘減輕負擔。
晚香看了一會兒,悄悄走出去到灶房,灶膛裡的火早就熄了,但鍋還是溫熱的。
她給自己盛了碗飯,端到堂屋去吃。
夜,靜悄悄的,小山趴在門外的,時不時尾巴揚起抖兩下又放回去。
晚香吃了很久,吃完她把碗拿去洗了,又喝了些水,才又去了東屋。
此時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炕上那個人。
從第一次見麵,到一些讓她恍惚熟悉的畫麵,到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鬆香,到今晚的‘晚晚’。
重合之處太多太多了,可也有些東西講不通。
難道古亭真是問玉,可如果他是,他還記不記得她?如果記得,為何不相認,如果不記得,為何又叫晚晚?
還是他認識一個叫做晚晚的人,與他相好,他才會心心念念甚至睡著了都不忘她。
晚香的心情實在太複雜了,就這麼怔怔地在屋裡坐了一夜,直到聽見雞叫,又去看古亭的表情已經平複下來,才回屋去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大芽兒和小芽兒已經起了,她慌慌忙忙穿了衣裳出去,院子裡沒有一個人,但依稀能聽到小芽兒的聲音從屋後傳來。
去了後麵菜園子,就見古亭正拿著鋤頭鬆地,大芽兒拿著菜種一點點往坑裡撒,小芽兒在旁邊學。
這個時候種菜,肯定不會長太好,但在下雪之前還能長出一茬。
太陽光有些刺眼,晚香不禁有些恍惚了。
“你好了?”
對麵那人點了點頭,頓了下,他又道:“昨天謝謝你。”
晚香心情複雜,也說不出客氣話,移開目光道:“你昨天那是……”
“是老病根,平時也不妨礙什麼,就是發病時會劇烈疼痛,過一會兒就好了。”
過一會兒就能好?說得太風淡雲輕,反正晚香昨夜是親眼看見他在睡夢中也不停地出汗,那種地步豈是過一會兒就能好的。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問他們吃飯沒,又說見時間不早了去做午飯。
等吃午飯時,飯桌上晚香狀似不經意地問古亭,晚晚是誰。
古亭卻一臉茫然,問她為何這麼問,他根本不知道晚晚是誰,難道他說過這種話。
聽了這話,晚香說不出心裡的失望。
*
楊家辦喜事,卻一點辦喜事的樣子都沒有。
本就在秋收,前腳有風聲傳出楊大誌要再娶,再娶的對象是個寡婦,還不待大家問出個所以然,這寡婦就進門了。
當時誰也不知道,大家都忙著各自田裡的活兒,還是有人見到楊家多出對母女,才被人所知。
也因此何桂蘭真正出現在人前,還是地裡的莊稼都收割完了,楊大誌照看曬場,她來給丈夫送飯。
曬場其他人雖說話,但眼睛都瞟著這處。
楊大誌一看何桂蘭,臉當場就黑了。
“你怎麼來了?”他壓著嗓子道。
“我來給你送飯。”
這不是說廢話嘛,手裡拎著籃子,是個人都知道是送飯,楊大誌其實想問的事為什麼要來。
可這話他問不出,隻能道:“那你趕緊回吧。”
何桂蘭十分委屈,有些欲言又止地低下頭,轉身走了。
等她走後,有那漢子忍不住湊上前來打趣楊大誌。
“看不出來啊,平時看你挺老實的,這換媳婦比換衣裳還快。”
這話引來大家的哄笑,楊大誌乾著一張臉道:“彆瞎叨叨。”
“瞎叨叨啥?這是好事,你問他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不希望能把屋裡的糟婆娘給換了,就算嘴裡不敢說,心裡都這麼想。”
“去去去,你彆自己這麼想,拖彆人下水。”有人笑罵道。
“就是。”
還有那潑辣的婦人,揚聲罵道:“一群沒有良心的臭東西,沒深沒淺的,齊老三,等會兒我回去就跟你媳婦說,晚上有你的好果子吃。”
這不過是一群人笑鬨,鬨完也就是算了,畢竟一個村,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會在麵上鬨太難看。
陸陸續續,各家送飯的人都來了,男男女女各自湊一起吃飯,有人說著說著就提到了晚香。
“真的假的?這麼快就有人上門提親了?”
說話的那婦人撇著眼角道:“怎麼著,隻準男的娶,不準女的嫁?讓我說這是好事,我也是聽胡大嫂子提了一句,聽說男方家的家境不錯,不嫌棄再嫁,也不嫌棄有兩個女兒,說帶過去當親的養。”
這婦人嗓門不小,曬場也沒多大,很多人都聽見了。
按理說不該這麼當眾殺麵子的,可若是了解對方婆婆和苗氏有陳年宿怨,當眾撕破臉對罵了好幾回,也就不稀奇這李老二媳婦為何如此了。
自打楊家發生了楊大誌和媳婦和離的事,外麵的風言風語可沒少有李家人從中間傳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