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就把喬家的一些陳年往事給說了,這些事鎮上的一些老人都知道,就算具體細節不清楚,但大致還是能說明白的。
“今日那磨坊的劉大說,他家東家沒有改嫁的打算,可鎮上傳得這麼沸沸揚揚,我就想這事說不定和喬家老二有關。”
其實說到這裡,顧青硯差不多已經明白了,本身那婦人並無改嫁之意,卻憑空傳出想改嫁的流言,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想讓她改嫁’。
為了什麼,不言而喻。
他果然錯怪人了。
*
晚香打算去一趟磨坊,今兒何家糧行會來收糧。
雖和何家糧行是老交情,也用不著她親自到場,但一般情況下原主都是會去的。
剛換好衣裳,草兒進來了。
她臉色不太好,“秀秀姐,三堂奶奶來了。”
提起這位三堂奶奶,整個河田鎮大概無人不知。
她是喬家三老太爺的兒媳婦,還是長媳。
三老太爺是喬氏一族僅存的三位族老之一,他今年也有七十好幾了,這麼大的歲數,很多族裡的事都不能親自處理,所以平時族裡有什麼事需要他出麵,都是交給長子。
算起來他長子代管也有十多年了,而族裡一般若有婦人相關的事,男子不好出麵,都會交給妻子。
這都是約定俗成,所以三堂奶奶輕易不出麵,一出麵就是哪家婦人犯了大錯,也不怪草兒的臉色會這般嚴峻。
三堂奶奶很快就被迎了進來。
過程中,有人在門外探頭探腦,都被草兒趕走了。
三堂奶奶約有五十出頭,圓臉微胖,看得出身子骨挺硬朗,精神頭兒也極好。穿一身藍色的暗紋褂子,腦後梳著圓髻,戴一套老銀的頭麵,從麵相上看倒不是個不好相與的。
晚香請她上座。
草兒奉了茶來,晚香親手接過來放在桌上,才在下麵坐了下來。
“大常家的,你倒不用拘謹。”
晚香半垂著頭,應道:“是。”
三堂奶奶端了茶來喝。
看得出平時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倒不像當地婦人不管渴了熱了,端起茶碗就咕嚕咕嚕一肚子,隻憑她端茶的姿勢,便知她估計平時也是個經常喝茶的。
晚香搜尋記憶,這位三堂奶奶也是個大族嫡支之女,據說親爹還是個秀才。
這盞茶三堂奶奶喝了許久,而期間晚香一言不發,隻是半垂著眼瞼坐在那兒,看起來既規矩又文靜,這倒讓坐在上頭一直觀察著她的三堂奶奶有些詫異。
“你可知,我今日為何而來?”
“不知。”
三堂奶奶笑了,“你倒真是個老實的。是真不知,還是佯裝不知?”
晚香抬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真不知。”
三堂奶奶又笑了,這一次笑得比方才時間長。
她慢悠悠地道:“你倒也不用怕我,我知道咱族裡怕我的人不少,不過咱同是喬家婦,隻要恪守婦道,孝敬公婆,侍候丈夫,養育兒女,做的事讓人沒什麼可挑,自然無愧於心。”
這話就有點意味深長了,不過晚香還是沒吱聲。
她以前見多了這些喜歡說些大道理的世家婦,三堂奶奶這點道行在她眼裡不過是照貓畫虎,故作深沉。
隻需記得一句,敵不動我不動。
若說在這種市井生活裡,晚香還有許多不足,甚至有些事情會讓她一時手足無措。但對於當下這種情況,等於是在挑她最擅長的來,所以旁邊的草兒快急死了,反倒她一點都不慌。
三堂奶奶愛喝茶,就讓她多喝點,她喜歡故作深沉,那就讓她深沉著,且等著看。
“草兒,給三堂奶奶換盞茶。”
草兒一愣,忙哎了一聲,就慌手慌腳上前去端茶盞。
三堂奶奶看了看那茶盞,又看了看下頭坐著的晚香,一絲厲芒從眼中劃過。她抬手擋下草兒,“罷了,你倒不用折騰這丫頭了,其實我今兒來沒什麼事,不過是來說幾句話。”
晚香隻看向她,靜等下文。
“你們這一房的事,我多少也有所耳聞,是複雜了些。按理說外人不好插手,可有一句話彆人說得對,咱喬氏一族屹立在河田鎮多年,風評一向極佳,從不做那些欺負孤寡幼兒之事。你從小被喬姓人養大,自入了我喬家門,一直做得可圈可點,族裡也都看在眼裡。
“如今你尚還年輕,萬萬沒有讓你一直守寡的道理,今年二常不過八歲,距他長大成人至少還需十多年,難道你就這麼一直守著?咱同是婦道人家,自然了解做婦人的苦,所以前日有人上門提起這事,我便在心裡留了意。趁著今兒天好,我又閒了,便來家裡勸勸你,多少要為自己打算,千萬不要耽誤了年華。”
“三堂奶奶……”
“行了,我知你要說什麼,不就是放不下二常。”她站了起來,走到晚香麵前,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你想這是河田鎮,喬姓族人群居這裡,二堂還有一脈相連的親叔叔親堂兄,就算他們敢對二常不好,還有這麼多姓喬的人看著呢,你倒不用為此擔憂。”
“這些話你放在心裡慢慢想,我也就不多留了,可千萬彆想不開,我以前可見多那些年輕的時候想不開,上了年紀追悔莫及的人。”
說完,她也沒讓晚香送,自己便走了。
草兒把人送走後,轉回來:“秀秀姐,這三堂奶奶到底是什麼意思?”
能是什麼意思?
不外乎軟硬兼施。
三堂奶奶打著嘮閒話的架勢,話裡話外卻意味深長。
既然是說閒話,自然不能上升,可她為何會來,誰又在前日提了一句,被她聽進耳裡?為何又提到喬二叔喬長盛,這裡頭的機鋒太多了。
三堂奶奶的意思很明白——我先禮後兵,如果‘勸’沒用,可能下次上門的就是族裡來人把她叫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禁娛,悄咪咪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