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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嬸走了進來。
“秀秀,十七嫂來了。”
草兒插嘴道:“方才三堂奶奶來時,我就見著十七堂嬸在外頭張望。”
晚香看了她一眼,又對秦嬸說:“十七堂嬸來了就來了,怎麼人沒進來?”
為何沒進來,當然是方才外頭探望的人太多,等把三堂奶奶送走後,草兒就把大門給關上了,換做以前十七堂嬸來喬家串門,哪有這麼麻煩。
十七堂嬸很快就進來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走進來就來到晚香身邊握住她的手。
“秀秀,你沒事吧?”
也不知是上次草兒多嘴那幾句,還是因為原主對石頭有些複雜的心態,晚香在麵對十七堂嬸時,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也不像之前那麼純粹了。
“十七嬸我沒事。”
“沒事就好。”十七堂嬸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我看三堂嬸來了,她沒說什麼吧?”
“也沒說什麼,就是覺得我年紀輕輕守寡很可憐。”
隻這一句,該明白的自然也就明白了。
十七堂嬸歎了口氣,似乎一時之間也沒什麼法子,過了一會兒,她才問道:“那秀秀你是咋想的?”
“我……”
還不及晚香說什麼,她又道:“這喬老二真是本事了,竟然請動了三堂嬸,既然她都來了,三堂叔那邊肯定是通了氣。”
“秀秀你是年輕不知道,這鎮上要論會做人,還屬咱們這三堂嬸子,白臉紅臉都能做,再是精明不過。你瞧在咱們這鎮上,三堂叔的名聲還不如她這個當媳婦的響亮,為啥?就是她把好人壞人都給做了,你三堂叔落個清清白白,就算有什麼事辦得不體麵,你三堂叔輕飄飄一句婦道人家不懂事也就過了。”
這個道理晚香明白,這也是之前她為何說對方是先禮後兵。
能‘勸’動她自是好,勸不動估計後麵還有事等著她,畢竟人家都拿出‘咱們喬氏一族,再沒有欺負孤寡幼兒’之說了。
晚香突然就沒了和十七堂嬸閒話的心情。她站了起來,道:“這事先放著吧,十七嬸我得去磨坊一趟,那邊還有事等著。”
十七堂嬸沒防備她這麼說,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著跟著站了起來。
“正事要緊,你快去忙吧,不過這事也不能放著了,你得想個法子。”
“十七嬸我知道。”
按下不提,晚香獨自一人去了鎮郊。
遠遠的就聽見那熟悉的流水聲,和水車轉動的聲響。她沒往近走,就這麼站著,遠遠地看著那處地方。
已經是臨近黃昏了,夕陽的餘暉灑射在河麵上,仿佛給上麵鍍了層金光。偶爾有幾艘小船經過,因是順流而下,所以走得極快。
喬家磨坊臨著水邊那青石台上,從這邊看去綽綽約約站了幾個人,時不時有過路小船停下,跟岸上的人說著什麼,過一會兒又走了。
陣陣清風拂過,吹得人格外舒爽。
同時也讓晚香大腦前所未有的冷靜,她目光梭巡在這片河岸上,從喬家磨坊到周邊那一片荒蕪的沙灘地。
眾所周知,沙灘地是出產不了什麼的,當年喬家老爺子把這種地分給大兒子,明擺著就是偏心。
可後來誰也沒想到,若乾年後喬老爹會拿這塊地蓋了磨坊,還成了一棵‘搖錢樹’,都讓同父異母的弟弟眼饞上了。
其實當初喬老爹沒想到磨坊後來生意會這麼好,他所想的不過是地的產出不行,他的身子又壞了,為了給妻兒討口飯吃罷了。
所以一起先他隻蓋了兩間房,還是後來生意太好,兩間房明顯不夠用,他又找人擴建了一回,加了兩間房,還跟門前弄了青石台,然後一用就是這麼多年。
用晚香的目光來看,明顯太寒磣,且太破舊了。
劉叔隻提了水車要換,其實應該是整個磨坊都該拆了重建才是。
晚香一邊想著,一邊就蹲了下,找了根小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
她畫得渾然忘我,錯了就劃掉重來,時不時抬頭看看河岸,並沒有發現旁邊來了個人。
顧青硯也不知他從族學裡出來後,為何會走到這個地方,等反應過來才發現這是通往喬家磨坊的路。
這條路以前沒有刻意修過,因為走得人多了,漸漸就成了路。後來喬家磨坊專門花錢請人來修過,還給拓寬了,從那以後從這裡去河邊的人就多了,偶爾住在附近的鎮民還會來此散散步納涼什麼的。
顧青硯也曾這麼乾過,所以他也就沒當即轉回去,反而沿著路緩緩往前走著。
走了一會兒,他打算回去,剛轉身看見不遠處蹲著個人影。
明明看不清人臉,他竟下意識認出了是誰。
走近了,她竟在畫畫?
顧青硯隻看出了房子水車,雖隻寥寥幾筆,但神形具備,這個婦人又讓他詫異了一下。
“喬大嫂。”
晚香沒防備有人來,再加上全神貫注突然被叫了這麼一聲,讓她差點沒狼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她反應極快,拍了拍裙子站了起來。
“顧先生?”
顧青硯微點了下頭,他臉龐略有些緊繃,明明是他先與人招呼,對方回了,他反而挪開了視線。
晚香皺了下眉,正打算說什麼,這時顧青硯說話了。
“喬大嫂,顧某為前幾日的失禮與你道個歉,我不該因為聽來的幾句閒言,就對你妄下斷定,望喬大嫂勿怪。”
這就讓晚香有點詫異了。
且不提這顧先生是不是問玉,僅憑她與此人接觸的那兩次來看,此人就像許多讀書人那樣,克己守禮,卻也端正古板,他們對女子有一種天然的蔑視。這些無需累述,能懂的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