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從林在一邊幽幽來了一句:“阿娘,我餓了。”
“餓餓餓,在你姥姥家怎麼不知道好好吃飯呢?”徐姨娘戳戳他的額頭,說:“叫膳房給你下碗麵來,吃完了不要急著睡,讓周嬤嬤帶你到你秦姨院裡找三哥兒玩會。”
然後又忍不住歎道:“若是能把你這個餓勁分給你姐姐些就好了。”
文從林嘟囔道:“阿姐每日吃那麼多藥,肚子裡都是苦藥湯子了,還哪裡能吃得下飯呢?”
“歪理。”徐姨娘道:“不喝藥病怎麼能好呢?病不好怎麼能吃得下飯呢?”
文從林“唉”了一聲,歎著氣,小小的人兒倒有幾分哀愁的模樣在臉上了。
徐姨娘可不慣他這個,一巴掌呼到腦袋上去:“進屋等著吃飯,脫了衣裳好生把手洗乾淨了,先不許睡。”
文從林點了點頭,歎著氣往回走。
唉,阿娘心情不好,為什麼就是他遭殃呢?
小小的娃娃,腦袋裡有好多好多不解。
次日天氣倒是極好的,沒風也沒有雨雪,一早起來見庭前的兩株茶花打出花骨朵來,尤其那一株紅的,更是連花骨朵都透著生機喜氣。
便是一向不信這些的婄雲,在給錦心梳頭的時候也不由連著念叨了兩次,“那茶花都打花骨朵了,今兒天氣又好,定是個好意頭。您今兒一天、明兒一年、往後一輩子都順順利利的。”
人在想要安慰自己的時候,總是能從身邊翻出許許多多的吉兆來慰藉慰藉自己的心。
錦心看著那花骨朵也覺著舒心,故而雖然不信這些,卻也笑了笑,繡巧便打開一旁螺鈿櫃子的小屜子,取出花匣子,從中取出兩朵綾紗堆得山茶花來,小米珠做花芯子,在嫣紅的明豔中又顯典雅,簪在盤起的小發包後頭,下垂著五掛薄金的流蘇串子,明豔喜慶,不會過於奢華,卻也並不樸素。
錦心對這些隻要一個要求——彆太沉,戴在腦袋上要輕巧,不然本身頭發都夠重的了,再沉甸甸的插戴一堆玩意,總叫她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傷脖子害腦袋的記憶。
其餘的,她一向是隨婄雲繡巧她們忙活的,如今又多了一個妍兒,個頂個都比錦心懂這些,她完全沒有發言的權利。
出門前要先給文夫人請安去,定頤堂裡此時已坐了些人,雲幼卿瞧著是好轉些了,麵色也有幾分紅潤意思,看來這段日子拔毒調養得不錯。
她將一封紅封交予徐姨娘,托徐姨娘在泰山娘娘前替她祈福供燈,徐姨娘笑著應下了,文夫人又囑咐兩句,才放母女二人離開。
從文府到半山觀這一段路,府裡的馬夫都走熟了。因為未曾事先打過招呼,其實半山觀這邊是不知文府今日會來人的。
但一下馬車,徐姨娘便見乘風道長立在山門前,一身道袍麵容清雋,他也將至天命之年,看著倒是年輕得很,叫人不禁懷疑道教是否真有所謂養生延年的秘術。
見二人下車,乘風笑著做了一禮,徐姨娘微怔,“我記著府內並未通稟過……是了。”
她由衷讚道:“道長神機。”
乘風笑道:“忽有所感罷了,不值一提。二位請。”
行走間他眼神在錦心的手腕上一掃而過,婄雲敏銳地察覺到了,心中忽然一定——或許這位名滿江南的乘風道長真知道些內情。
書信已經送出,也叮囑荀平加急,但要到京中、送到步雲大師的手上,又不知要過多長時間,答案與解決方法,得到的還是越早越好。
煮茶敘的是場麵話,不過由乘風說出來,多少也能叫徐姨娘心安,她惦記著要到泰山娘娘前頭給雲幼卿進香祈福,況且今日本也不是為什麼要緊事來的,略說了會話,提前向乘風賀了年,便起身告辭了。
錦心自然是要跟著她的,她也不放心錦心不在她身邊,出門時錦心回頭看了婄雲一眼,婄雲會意,微微垂下頭,放緩了腳步。
年下了,無論佛寺還是道觀,都是人來人往的熱鬨。徐姨娘拉著錦心往泰山娘娘殿中走,眾仆婦婆子在外、婢女在內將母女倆牢牢護住,徐姨娘沒見到婄雲的人影,奇道:“婄雲呢?”
“更衣去了。”錦心道,徐姨娘了然,“你說如廁不就是了。”
錦心看了看左右紛湧的人群,沒說話。
徐姨娘有些無奈,揉了把她的腦袋,拉著她我那個殿內去了。
錦心是沒什麼興趣拜這個相傳擅長送子的娘娘的,當然她本人對拜任何神佛都不大有興趣,就是當年戰事最危急艱險的時候被寄月拉著拜過兩次九天玄女,後來深覺拜神仙除了浪費時間對戰情起不到半分幫助,就沒再拜過了。
有那時間,她不如再想想彆的法子籌措軍資,算一算送往前線的物資夠不夠用,想一想冬日的寒衣要從哪裡搞出來。
婄雲是悄無聲息歸隊的,她回來時身上還是帶著那個素底繡福字紋的荷包,錦心瞥了一眼,見她麵色鎮定如常從容不迫,心裡有了底,因徐姨娘一直在側,便未與她多言。
回府時天色尚且不算晚,隻是徐姨娘也累了,倒沒心思拉著錦心再逛,隻回去時候打發人買了雲片糕,又在食味軒買了各色點心,兩件近日城中孩童們喜歡的新鮮玩具——應文從林的強烈要求。
回府先到文夫人那裡去,雲幼卿果然還在那裡等著,聽聞徐姨娘替她上了香、拜過了泰山娘娘祈福,香油錢也添上了、燈也供上了,便放下些心,起身鄭重向徐姨娘一禮,“姨娘辛苦了,我代腹中的孩兒多謝姨娘。”
徐姨娘忙側身讓過,口中連道:“這可當不得。”
文夫人並未留她們娘倆久坐,也是看出錦心麵上有些疲態,等徐姨娘說完拜泰山娘娘之事,她又關心了一番乘風是怎麼說的,徐姨娘便將乘風所以一一道與文夫人,左右不過是什麼時候未到、平安順遂的言語,文夫人聽了看了錦心一眼,也分辨不出心裡到底鬆沒鬆快些。
這樣的話文家人已經聽了太多年了,錦心轉過年便十歲了,眼見將到金釵之年,這身體卻遲遲沒有起色,他們這些長輩即便早已做好了她此生不議婚、不外嫁的準備,心裡卻總是有些難受的。
這外頭的風言風語,有時候傳起來傷人啊。
文夫人在心中無聲地歎息,麵上倒是看不出來,笑著道:“好了,也折騰了一日了,你們快回去歇著吧。上午林哥兒過來,在這歇了午覺才走,他四弟還沒醒呢,本來我說叫他留在這兒等著,可翰哥兒進來了說帶他到外書房去,房才人我叫人問,他也是剛回去的。”
徐姨娘便道:“太太費心了。”
一時起身告了退,錦心要回園子裡,徐姨娘本想叫她到樂順齋去,晚上一塊用膳,但見錦心有些疲憊的模樣,還是叫她回去了,又打發周嬤嬤去送,錦心今日出門沒帶盧媽媽她們,身邊伺候的就是婄雲繡巧兩個,在外頭一直跟著徐姨娘走也沒什麼,這會回了府中,徐姨娘反而不放心了。
錦心未曾推拒,向她欠了欠身,便起身走了。
漱月堂裡暖炕自打進了深秋便總是燒得暖暖的,小安一直跟著婄雲辦事,如今行事也頗為沉穩周全了,這會備下了驅寒的薑米茶,另有熱熱的紫蘇湯隨附著蒸糕點心奉上,錦心不大有胃口,叫婄雲繡巧下去吃東西去,意在支開她們。
二人略感無奈,倒也沒非要比著她多用些東西,左右再過些時候便要進晚膳了,這會叫錦心吃多了點心也不好。
婄雲吃東西的速度很快,繡巧一眨眼的功夫紫蘇湯就下去一半,然後蒸糕的碗也空了,剩下的紫蘇湯也下了肚,叫繡巧目瞪口呆:“你這麼急做什麼?作死啊,從外頭回來一肚子的風——”
“我不放心姑娘,得回去看著去。”婄雲用帕子抹了把嘴,拍了拍她的肩,“你慢慢吃,不著急。”
繡巧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良久才嘟囔道:“道理放到彆人身上倒是一套一套的。”
正屋裡,婄雲小心地解下了身上的荷包,將那條手繩取了出來,另外還有一顆殷紅殷紅的瑪瑙珠子。
作者有話要說:22點留:更新今晚碼不完了,明天還是下午18:00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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