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氏站在廊下聽著鄭嬤嬤細細將那日經過說與她, 不免柳眉倒豎、杏目圓睜,怒道:“那樣的天氣出去, 竟也沒人提點著些?”
鄭嬤嬤苦笑道:“那日我男人鬨毛病,我在家陪著他,不想人急急忙忙地過來,說主兒出事兒了, 我這才趕了過來,人給王爺王妃回話的時候我也聽全了, 怕她們有意串通,還尋了園子裡的雜掃人來問, 都是這麼說的, 如今人都處理了, 我哪裡能去怪他們沒提醒著呢?”
“也罷。”兆佳氏出了口長氣,歎道:“這都是命吧。”
又問道:“庶福晉這些日子處境還好吧?”
鄭嬤嬤眉頭輕蹙, 道:“大奶奶也看到了,這翠苑門庭冷落的,從前哪有這個時候?王爺忙於公務,來了不免痛心, 也不過來了,嫡福晉年下事忙不說,即便有時來看看, 主兒也不過沉浸在哀傷之中,並不理人,禮數自然不周全, 如今嫡福晉也不過讓人詢問兩句,儘了情分罷了。”
她這般說著,兆佳氏便知道不好,又聽鄭嬤嬤道:“如今主兒不思飲食,湯藥也不用。”
兆佳氏道:“可用了參湯?”
鄭嬤嬤苦笑著:“參湯倒是喝了,旁的藥水還是不動,這些日子,已拿了早前爺賞賜的一套鑲嵌了珍珠的銀頭麵出去當了,換回人參等物,倒也當用。”
兆佳氏皺著眉,道:“如今都要過年了,庶福晉小月也過了大半,便一直都是這樣不成?”
“並不是。”鄭嬤嬤苦笑著搖頭:“剛開始確實痛哭了兩日,後來已開始正常進食進補了,但這些日子便開始食水不進了,問也隻說沒胃口,太醫開的藥也喝不下去,光是這樣,可怎麼能好呢?”
兆佳氏聽到這兒,眉頭卻有些鬆動了,即便不用湯藥,但既然能夠喝下去參湯,便知道還是要活的,既然心裡要活,那便好辦了。
兆佳氏在府裡真真切切地陪了黃氏一整日,回頭走了,黃氏果然開始漸漸恢複,四福晉聞此,隻笑道:“到底是娘家人的勸解,一句抵上咱們的千百句了。”
當時正是早上請安的時候,眾人都在下頭坐著,聞此,還是耿氏開口笑道:“總歸是不一樣的。”
“嗯。”四福晉喝了口潤喉的梨湯,年下事忙,她吩咐各處,話說得也多,不當心染了風寒,嗓音已有些嘶啞,茶房便從小廚房討了秋日留下的秋梨膏來煮了給她。
宋舒予端著茶蓋碗慢慢抿了一口茶水,茶香清冽,她拿帕子拭擦了一下唇角的茶漬,瞥了一眼屋裡的西洋鐘表,道:“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索性時候也不早了,便都散了吧。”四福晉笑的溫和,但卻掩蓋不了眸中的清冷,她慢慢撚著念珠,對著眾人說道。
如此,便散了,外頭備了暖轎,宋舒予與青黛回了西院,一進門便是梅香撲鼻,蘅安出去赴了戶部尚書家小姐辦的賞花宴,便隻有宋舒予與青黛一道,在暖閣裡用早膳了。
早膳上一道筍菇湯滋味極為鮮美可口,宋舒予慢慢喝了一碗,以柔忙又給她續上,她慢慢抿著湯水,聽著青黛說話。
總歸不過是些家長裡短的瑣碎事情,宋舒予坐那兒聽著,不必回答,青黛一人便可滔滔不絕地說上半日,從外頭的雪景千篇一律卻總有人去賞雪說到四福晉院裡新來的小丫頭模樣標誌秀氣,想來是給胤禛準備的,總不會重樣的。
時間慢慢地流逝在西院那一片梅花的盛開與凋零中。
四十四年,因為種種原因,選秀大辦,一輪輪地選下來,德貴妃在康熙的示意下,也為自己大兒子挑選了一位才貌雙全並身體康健的秀女納蘭氏。
當然這位納蘭氏的納蘭並不是納蘭明珠的納蘭,漢軍正藍旗出身,與黃氏是一樣的,隻是她父親是國子監祭酒,官位比黃氏高,出身自然比黃氏好。
她入府的事情因種種事宜略拖了些日子,入府已是轉年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
納蘭氏生得一副嬌小模樣,蘅安如今十三歲,個子高挑,已有五尺左右,納蘭氏卻堪堪到她耳朵的樣子。
眉眼生的也秀氣,身材嬌小,說話聲也是軟軟細細的,一副江南水鄉女子溫柔如水的樣子,若不是實在知道是國子監祭酒納蘭大人膝下獨女,隻怕還要以為是在水鄉長大的江南美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