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南王府世子估計是自恃功高,就有些目中無人了。”
“哎,終究是太年輕嘍!”
賀通聽到官員們的議論,擰起了眉頭,昨天他進宮來探聽消息,卻一點消息也沒打聽到,南王和兒子兒媳婦都急壞了,他們這才商議如果早朝沒見到榮楚就在早朝上當眾將事情挑出來,隻是沒想到,榮楚竟然是睡過頭了?
赫連軒聽到大臣們的話,心裡十分得意,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隻要所有人認為南王府貪功自傲,藐視皇威,他就可以找個理由滅掉南王府這個眼中釘。
說來也可氣,他派了那麼多人去滁州都沒有除掉榮楚,不但讓榮楚在滁州贏得了民心,還平安回來了,如此一來便是白白給南王府博了美名,南王府更加深入民心,這將後患無窮。
這個大好機會,他得將南王府的美名給毀了。
想到這,他揚手朝眾官員道:“世子為了滁州的災情和百姓殫精竭慮,想來是累壞了,讓他多睡會兒也無妨。”他看了看天色道:“不過這個時辰他估計也該醒了,趙行,去,請世子過來稟報賑災事宜吧,免得諸位愛卿心掛滁州受災之事無法安心。”
“是,萬歲爺。”趙行立即吩咐了人去請榮楚。
文武百官對赫連軒更是誇讚敬服有加,紛紛跪地拜道:“皇上仁厚,是臣等之福,百姓之福。”
赫連軒一臉謙虛,擺擺手道:“愛卿們為朕分憂解難,朕體諒大家也是應當的。”
官員們對著赫連軒又是誇讚了一番,同時對榮楚遲遲不至也是越發不滿。
“啟稟皇上,南王府世子叫不醒。”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去請榮楚的太監終於回來了,朝赫連軒稟報。
赫連軒幾乎要笑出聲了,但他麵上未曾表露,“世子不會是在怪朕昨天晚上詔了他入宮沒有見他吧?要不朕親自去請?”
太監張嘴欲說話,滿朝文武立即就大聲阻道:“皇上,萬萬不可,哪有帝王親自去請臣下的道理?”
“可是世子好歹是南王的獨子,南王於晟朝有平複邊疆的大功,世子亦是解除地方頑災的功臣,如今朕親自去請一請功臣亦是應當的。”赫連軒說著就要起身。
文物百官正要再勸,這時殿外有侍衛稟報,“皇上,南王求見。”
“各位愛卿,你們看,南王思子心切,怕朕怠慢了世子,不受詔自主入宮找朕要人來了!”赫連軒說著朝殿外道:“宣南王進來。”
榮戰入得宮,便感受到了文武百官不滿的視線,他也顧不得許多了,向前道:“臣榮戰參見皇上。”
“南王平身吧,想來你也是擔心世子安危,怕朕怠慢了他,不如南王便與朕一同去請世子過來吧!”赫連軒說著站起身,率先往寢宮偏殿去了。
那去請榮楚的太監著急得直冒汗,想阻止赫連軒又不敢,隻得跟在後麵去了。
榮戰看了賀通一眼,忙跟了上去。
賀通想了想對眾官員道:“諸位大人,要不我等也去看看,若這南王府世子敢對皇上不敬,我等也好替皇上說他幾句,免得他恃寵而嬌做出什麼不規之舉。”
“賀大人說得對,本官倒是要去看看南王世子敢如何囂張。”禦史安琿自是要第一個跳出來幫赫連軒的,立即就跟了上去。
其它官員見狀也顧不得是不是不合規矩,也跟而去。
赫連軒剛到寢宮側殿,便見文武百官都來了,暗暗叫好,朝眾人道:“諸位愛卿來得正好,幫著朕一塊請一請世子,讓他消了氣,也好早日將滁州之事稟明了,了卻朕心頭一樁大事。”
文物百官紛紛搖頭,對榮楚更是不滿到了極點。
榮戰和賀通卻是心中有數,榮楚向來是謀定而後動的人,不會給赫連軒留下這麼大一個把柄,因此更擔心的是榮楚的身體,所以赫連軒進去後,兩人緊跟著走了進去。
以安琿為首的一眾官員也都緊隨其後,瞬間,側殿就被擠得滿滿的,還有一些大臣進不來隻好在外麵等了。
無數雙眼睛都朝榮楚看了過去,匆匆一瞥,就見他正躺在地上,除了大冬天睡在冰冷的地上這點不妥外,他似乎真是睡得正香,這麼多人來這麼大的動靜都絲毫沒有醒。
赫連軒也擰了眉頭,不滿的看了趙行一眼,怎麼沒有人告訴他榮楚是睡在地上的,這豈不是讓大臣們知道他在整榮楚嗎?他立即就要發作看守的宮人,可這時榮戰已經撲到了榮楚身邊,查看過榮楚後就大聲喊了起來,阻斷了他的話。
“皇上,犬子全身滾燙,這是發了高熱啊,求皇上宣太醫給犬子診治,臣剛剛探犬子脈像極其虛弱,怕是快不行了。”榮戰曆經沙場,又是習武之人,是懂一些皮毛的醫術的。
眾人聽聞榮楚病了,而且病得極重快要不行了,皆仔細朝他看去,見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臉色憔悴蒼白,十分虛弱,確實是病重之像,頓時對這件事產生了疑惑。
皇上不是說留榮楚在宮中休息嗎?怎麼皇宮這麼大連個床都沒有給他,大冬天的就這樣讓人睡在地上了?就算睡在地上也得有個被子吧?天寒地凍的讓人躺在地上睡了一晚豈不就是染了病?
彆說南王著急世子不請自來,就是他們也得懷疑皇帝是不是故意要整榮楚啊!
如果說是故意,那皇帝為何要這般做?榮楚在苦寒之地待了十個月,刺史文良不止一次傳回榮楚染病受傷的消息,他對滁州的百姓那是殫精竭慮,去了半條命才將災情解除了,並讓滁州百姓不再麵臨災害之危,於國家於百姓那是大功一件,皇上不賞反罰,豈不是太不仁義了?
但如果說不是故意,榮楚又確確實實寒冬臘月在地上躺著,染上了重病。
不管皇帝這次是有意無意,怕都是要寒了功臣的心啊!
赫連軒見官員們一個個帶著懷疑的眼神看著他,頓心裡中惱極,該死的,一盤好棋竟然給下爛了,他立即朝殿外怒道:“定是伺候世子的宮人玩忽職守,連累世子生了重病,來人,將昨夜伺候的宮人拉下去砍了,再去幾個人到太醫院將院首給叫過,給世子醫治。”
殿外立即傳來領旨的回聲,接著是拿人捂嘴拖走的動靜。
眾官員噤若寒蟬,同時也相信了皇帝確實是要善待榮楚的,是伺候的人不儘心導致了這場禍事,大家紛紛對榮楚感到同情,倒黴催的,累死累活賑災回來,卻被那些該死的奴才弄得重病,那些奴才也確實是該死。
太醫院院首很快就來了,榮楚也被移到了暖閣中,院首診治過後道:“皇上,世子這是受了極重的風寒,導致高熱不退,昏迷不醒,實在是麻煩呀!”
“朕不管麻不麻煩,世子是大晟朝的功臣,是朕的肱骨之臣,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得醫好他。”赫連軒威嚴十足道。
院首連忙應是,趕緊繼續給榮楚診治。
趙行看了等侯在殿外的百官一眼,對赫連軒道:“皇上,世子病情嚴重,不如皇上賜他一些珍貴藥材,以供太醫藥到病除?”
“說得對,去,把朕準備給太後服用的千年人參拿來,一定要治好世子。”赫連軒眸中一亮,覺得趙行這個法子好,這樣一來大臣們就再也說不出他半點不是了。
趙行應下,就要離去取人參。
赫連軒思索片刻,叫住了他,“算了,還是朕親自去一趟吧,免得再出什麼意外,讓人認為我這個當皇帝的見不得臣下立功。”
“皇上宅心仁厚,乃臣等之福,百姓之福。”原本就對赫連軒改觀的大臣們見到赫連軒此舉,徹底打消了對他的猜疑,跪地拜道。
赫連軒暗鬆了口氣,總算扳回了這一局,他擺擺手讓大家起來,帶著趙行快速去取人參了。
安琿見赫連軒走了,戲也不好看,便也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其它一些與安琿穿一條褲子的自然也跟著離開,但還剩下三分之二的官員,仍舊在等侯,希望能夠親眼看到榮楚脫險。
安琿等人前腳剛走,太後宮中的總管太監高忠後腳就來了,大臣們自是認識他的,紛紛打招呼,高忠尖著嗓子道:“太後聽聞世子病了,特意讓咱家來看看情況。”
大臣們對太後又是一陣誇讚。
高忠進了暖閣問了些情況便走了出來,賀通向前笑問:“高總管,聽聞太後病了,如今鳳體可是大好了?”
“放肆,竟然詛咒太後生病,太後鳳體好著呢,昨天晚上還和皇上一塊聽了戲,何病之有?”高忠跌下臉來朝賀通喝斥。
賀通忙低下頭去,連連請罪,“是本官失言,還望高總管不要往心裡去,亦不要告訴太後。”
高忠甩了個冷臉,趾高氣揚的走了。
他一走,賀通便與眾官員交換了個眼神,在場眾人都是多年混跡官場,常在宮中走動之人,人精一般的存在,豈有不明白其中原由的,現在什麼都清楚了,太後壓根沒生病,皇帝昨天晚上也沒侍疾,而是在聽戲,皇帝故意將榮楚詔進宮來晾著,想殺殺他的威風,結果把榮楚凍得重病不起。
眾官員都有些垂頭喪氣的,有功之臣長途跋涉回來,皇帝不關懷封賞竟然如此苛待,今後誰還敢儘心儘力為朝中辦事?難道就不怕落得同等下場嗎?皇帝的做法真是比這天氣還讓人寒心呀!
赫連軒帶著趙行並沒有去取什麼人參,而是去了禦書房,他朝趙行怒道:“怎麼辦事的?為什麼讓榮楚睡在地上?為什麼沒有如實稟報朕?害朕險些落人話柄。”
“皇上,奴才也不知道南王世子會在地上睡了一夜,那些看守的宮人沒說呀!”趙行急忙解釋道。
赫連軒氣得拍桌,“那些該死的混賬,竟給朕拖後腿,好在剛剛已經殺了,總算出了口惡氣。”
“是是,那些狗奴才確實該殺!”趙行回道。
赫連軒命道:“讓人去太後宮中說一聲,朕說太後有病的事不要再露餡了。”
“奴才這就去辦。”趙行應下轉身朝門外而去,出得門,他眼神隱晦的看了正坐在書桌前按著眉心的赫連軒一眼才離去。
高忠回到壽寧宮,太後已經接到赫連軒的消息,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對他道:“傳下消息去,哀家昨天晚上病了,皇帝在哀家這守了一晚上,讓大家記好了,不可說錯半個字。”
高忠眼神一閃,低頭應下,出去傳旨了。
赫連軒最終還是賜了榮楚千年人參,榮楚也救了回來,被榮戰接回南王府調理去了,赫連軒並不知道,哪怕他賜了昂貴的人參出去,也挽不回他的形象了。
大臣們私下議論,皇帝這是棒擊過後再賞口糖,如果是他們,寧可不要那口糖也不想被棒擊。
三日後,榮楚的病便好得差不多了,雖然仍舊咳嗽得厲害,太醫說了慢慢調理即可,榮楚每日都將藥倒去一半,希望病不要那麼快好起來,隻要大家看到他病秧秧的就會記得赫連軒的所作所為。
榮戰陣陣後怕道:“你這孩子,怎麼拿自己來冒險,你知不知道要是再晚一點,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是啊,小楚,姐姐可要罵你了,姐姐總說讓你保重自己,你就是這樣保重的嗎?”榮湘眼晴腫得核桃似的,自從榮楚入宮不返後,她就開始擔憂,孕婦的情緒又格外波動,所以隻要細思弟弟的處境,她就忍不住落淚。
榮楚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這場病生得還是很值得的,至少成功讓文武百官知道了皇帝的本性。”
“是啊,嶽父,湘兒,弟弟不是沒事嘛,你們就不要怪他了,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賀錚勸道。
榮楚感激看了他一眼,知他者賀錚也,他看了姐姐的肚子一眼,對賀錚道:“是時候榮賀兩家的關係修複好了。”
“對,我早就等不及了,天天這樣偷偷摸摸的,實在難受。”賀錚也讚同。
過了兩日,榮楚和賀錚又演了場戲,榮楚拖著病體去賀家門口找賀錚兌現承諾,賀錚扭扭捏捏了一會兒不情願的答應了,並說不是看在榮楚的份上,而是看在榮湘肚子裡孩子的份上,決定化乾戈為玉帛,兩家從此和睦相處。
圍觀百姓皆鼓掌叫好,一邊為榮楚病中仍舊牽掛姐姐感動,一邊為榮湘苦儘甘來高興。
自此後,賀家果真再沒傳出苛待榮湘之事,賀錚也真的浪子回頭,開始頻繁來往南王府,亦在人前對榮湘格外好,大家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轉眼到了除夕,例來除夕之夜赫連軒都會讓重臣攜帶家眷入宮參加宮宴,今年也不例外,南王府和賀家自是在應邀之列。
宮宴又是除夕夜宴,相當豐盛熱鬨,赫連軒為了營芨仁君之名,在這一夜也格外仁慈寬和,與眾大臣談笑風生,場麵十分愜意。
酒過三巡,赫連軒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南王府的位置上,看著仍舊吃一口菜咳三聲的榮楚道:“世子的病還未大好嗎?”
“承蒙皇恩浩蕩,臣的病已經無恙,謝皇上關心。”榮楚站起身,謙卑道。
赫連軒點點頭,再道:“這次是朕禦下不嚴才讓世子遭此大罪,今日借此夜宴,朕好好賞賜你,一來,算是你賑災有功的獎賞,二來,算是朕向你陪罪。”
“身為臣子,為皇上分憂是份內事,臣不敢要賞賜,臣也不敢接受皇上的陪罪,既然是下人之過,皇上也懲治過了,此事就此揭過,南王府絕不會再提。”榮楚起身走到殿內跪地道。
大臣們對榮楚的話很是滿意,誰說南王世子倨功自傲的,瞧瞧人家多謙卑規矩,反倒是皇帝上次的做法太過火。
赫連軒道:“有功就賞,有過就罰,這才是明君的作法,世子不必客氣,想要什麼賞賜直說即可,朕一定滿足你。”
榮楚見無法拒絕,磕了個頭道:“臣謝皇上賞賜,那臣就鬥膽,請皇上為臣賜婚。”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彆急,等小榮哥把這盤棋的棋子全部下下去就可以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