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晴幽趁著四周無人之時,將今日在禦花園聽見的事情說與蘇青霓,彼時蘇青霓正站在廊下喂魚,聽了這些話,拋灑魚食的手微微一頓,道:“已經傳開了麼?”
“是。”
蘇青霓將剩下的魚食拋入缸中,金色的錦鯉爭先恐後地湧過來搶食,攪動了一缸清水,魚尾在水麵上劈啪一聲,濺起細碎的水花,她看了許久,忽而笑了一聲,晴幽疑惑道:“娘娘笑什麼?”
蘇青霓笑著指了指那群錦鯉,道:“你看這些魚,好不好玩?”
晴幽轉頭又看向魚缸,就這麼短短兩句話的功夫,魚食都被搶光了,她似有所悟,倒是碧棠仍舊不解,老老實實地道:“娘娘,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蘇青霓輕輕拍了拍手,魚群頓時驚地四散開去,她道:“謠言就如這魚食,隨意一灑,它們就成群結伴而來,全然不管這魚食有毒無毒,爭相吞啄,待來日事發,它們又爭相散去,但是水已然渾了。”
碧棠還是半懂不懂,但是有一樁她聽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宮中散播這樣的話?”
她驚道:“這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肆意編排皇上。”
蘇青霓笑了笑,不再言語,碧棠又擔憂道:“那皇上知道此事麼?要不要稟告皇上?”
畢竟在她看來,近些日子皇上來坤寧宮的次數愈發頻繁,甚至可以說天天與她家娘娘膩在一起,連看奏折也要娘娘陪同,此事應當要讓皇上知道才是。
然而晴幽卻不讚同道:“奴婢以為大可不必,咱們都能聽說這些事,更不要說皇上了。”
她說著,看向蘇青霓,道:“皇上或許早就知道了。”
蘇青霓接過絲帕,將手指仔仔細細地擦乾淨,這才慢悠悠道:“世上多的是聰明人呀,不要總把彆人當傻子。”
……
寧壽宮。
朱漆描金的小幾上放著一方繡花小枕,一隻保養得宜的纖纖素手正靠在那枕上,五指微張,張太妃輕輕翹著蘭花指,指甲上塗了殷紅的丹蔻,宮婢正細心地搖著團扇,使那些丹蔻都迅速凝固起來,上麵細細用金粉描了朵朵牡丹,精致漂亮極了。
待丹蔻徹底凝固了,宮婢才取來兩個鏤空雕花的黃金指套,畢恭畢敬地替她戴在拇指上,口中還討好地稱讚道:“娘娘戴這個真好看,又貴氣又漂亮。”
張太妃伸手對著天光打量了片刻,才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道:“是個巧手,來人,賞。”
那宮婢立即大喜,跪下去連連磕頭謝恩,正在這時,外麵進來了一個宮婢,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喚道:“娘娘。”
張太妃一見來人,略略坐起身來,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蕙蘭道:“奴婢擔心娘娘不習慣她們伺候,不敢多耽擱。”
張太妃麵上露出幾分笑意來,道:“這倒是,她們都笨手笨腳的,比不上你得哀家的心。”
她說著,又招了招手,道:“起來吧,你爹的病怎麼樣了?”
蕙蘭這才起身,走到她身邊,答道:“多謝娘娘惦記,還要多虧了您賜下的老參,父親的病已好了許多了,奴婢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
張太妃笑了,道:“你伺候哀家這麼久,儘心儘力,這是你該得的,說什麼謝?”
蕙蘭替她輕輕揉捏起肩頸來,一邊與她說著話,沒多一會,她便遲疑道:“娘娘,奴婢今日進宮時,聽見了一些傳聞……”
張太妃拿過旁邊的茶盞喝了一口,道:“什麼傳聞?”
蕙蘭欲言又止,張太妃便知她有話說,衝周圍的宮人使了一個眼色,所有人都立即垂首躬身,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殿內恢複了安靜,張太妃道:“說罷。”
蕙蘭這才輕聲道:“奴婢聽說,現宮中有人在傳,皇上不是先帝爺的親生血脈?”
張太妃怔了一下,蛾眉微蹙,自言自語道:“這話怎麼傳出去了?”
蕙蘭有些吃驚,道:“奴婢這幾日不在宮裡,有些事不知情,難道這話竟是……”
張太妃有些不耐,又有些煩躁,道:“是哀家與皇上說的。”
她說著,便將那一日在慈寧宮發生的事情說來,道:“是她挑釁在先,說哀家不得先帝爺的寵,又說皇上也不與哀家親近,哀家一氣之下這才與她生了爭執,誰知那賤人突然說,瞧著皇上模樣長得不像哀家,倒像當年的寧嬪!”
張太妃又驚又怒道:“那賤人還說寧嬪死得蹊蹺!這不是在影射寧嬪的死與哀家有關麼?!”
作為張太妃的貼身宮婢,蕙蘭自然是知道寧嬪的,寧嬪與張太妃乃是堂姐妹,一同入的宮,兩人樣貌也有幾分相似,但寧嬪性子有些木訥,不太愛說話,也不會討先帝歡心,所以張太妃位份晉升得比她快,後來寧嬪住進景仁宮沒多久,兩人又先後懷上了身孕。
寧嬪當年是難產而死的,太後這話裡的意思,不是說她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麼?張太妃自然忍不了,道:“哀家與她鬨了起來,抓花了她的臉,後來,皇上與皇後就來了。”
她道:“皇上問起爭執緣由,哀家自然是不能把寧嬪的事情告訴他,索性給那賤人上上眼藥。”
說到這裡,張太妃又有些得意,道:“皇上如今與哀家親近,自然是信哀家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