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稀奇地看著他,極樂之星雖然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但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了,從大漠出來那會兒,彆說讓他親手做個什麼,就是讓他去喝從河裡打來的水都要生氣。
極樂之星說道:“都醒了,過去一起吃吧,剛才胡鐵花想吃,我抄勺子把他趕走了。”
說到後麵,竟然還有些得意的樣子。
我也就點點頭,伸手想要接過他手裡的托盤,被他小心地避開,“彆動彆動,這是我親手做的,也要親手端上桌才行。”
我帶著幾分好笑地跟著他上桌。
新年菜肴很是豐盛,有一半是昨天年夜飯剩下的,還有些是早上廚子現做的,極樂之星把湯圓端上桌,認認真真地擺好勺子,才道:“其他人我都讓他們回家了,假放到大年初十,本來也是,哪有雇人做活還不讓人過年的?阿珍說她可以幫著做一點,我也學了好幾道菜,你放心,不會把你餓著的。”
我先前沒注意到這種事,這會兒極樂之星提起,我才反應過來,於是也跟著點點頭,“是我忘了,等他們回來,工錢多算一點,放十天假就放十天吧。”
極樂之星用勺子撈起一顆圓滾滾的湯圓,送到我的嘴邊,還提醒道:“先碰一下嘴試試溫,溫涼溫涼的才能吃,要是皮還有一點燙就不要下口,裡麵是芝麻甜餡,比外麵燙很多。”
我問他,“你怎麼不幫我吹吹?”
極樂之星嫌棄地說道:“臟。”
他當真跟我很像。
我用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湯圓,發覺從雪地裡一路端過來的湯圓確實一點都不燙了,於是張口準備吃,卻被極樂之星一把收回了勺子,他眉眼一彎,自己吃掉了那顆湯圓。
我瞪圓眼睛。
極樂之星換了個勺子,又撈了一顆湯圓送到我嘴邊,他一邊的臉頰還是鼓的,沒有說話,隻用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看著我。
我撇了一下嘴,張口吃掉湯圓。
湯圓外皮微甜,帶著軟糯的味道,咬破外皮,暖暖熱熱的芝麻白糖餡一下子湧出來,從嘴裡一路暖到胃袋裡。
我跟極樂之星像是兩個偷吃的小孩子,站在桌子前,一人一口,分食了那一小碗湯圓。
我六個,他六個。
新年一過,我準備教阿珍天外飛仙了。
阿珍是很適合習劍的心性,也很適合天外飛仙,但我所見的天外飛仙雖然驚豔,卻隻有一式,我不得不融入了一些自己對於劍道的理解,整合了天外飛仙的劍道精義,編寫了一套《天外飛仙二十七式》,從招式教起,從第一年的新年教到來年的夏天。
阿珍出師那天,池塘裡的荷花開了一大片,跟廚子學藝學了一段時間的極樂之星摘了一把荷花,做了一盤漂亮精致的荷花糕,他這些日子除了學廚,還滿手起家,做起了絲綢生意。
滿手起家是他自己說的,他說彆人都是白手起家,隻有他兩手滿滿當當地起家,所以叫滿手起家。
他起家的錢正是賣掉貓眼石的那兩千金。
我當時隻覺得他說起賣貓眼石的語氣就跟要拐賣人口一樣,現在想想,也許賣掉貓眼石對於極樂之星而言,確實就跟拐賣人口沒什麼區彆。
極樂之星做生意是真的有一手,他那副天人相貌是最好的偽裝,幾乎所有第一次跟他做生意的人都把他當成不知人間疾苦可以多坑幾筆的富貴公子哥,然後就被他錙銖必較的韌勁震驚到失語,到後來“豔絕江湖極樂公子”的名頭也被“江南極扒皮”取代。
極樂之星對此十分驕傲。
他還做了一個十年計劃,預備在十年間加倍努力掙錢成為江南首富。
他能不能成為江南首富兩說,我隻希望他能學習一下阿珍,努力練練武,把自己的腰力提升一點,能持久一點,不至於讓我每次看著他心滿意足蓋被睡覺的盛世美顏鼻頭一酸。
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我喂了他不知道多少補湯補藥,但效果最好的一次生鹿血,也不過折騰半個時辰,那之後的三天,極樂之星走路都是飄的,談生意都是傻的,整個人像要乘風歸去。
我就再也不敢逼他了。
阿珍的變化則比極樂之星要大得多,她不光個子長了一大截,人也被江南潮濕的水土滋養得白皙水嫩了不少,看上去是個真正的二八少女了,導致我每次看到胡鐵花恬不知恥地出現在阿珍身邊時,都想給他一個大嘴巴子。
外表變了,心還是沒變,就算多了好幾個明裡暗裡的追求者,阿珍也還是喜歡胡鐵花,我決定不再管了,反正以她現在的實力,假如胡鐵花想跑,她是不會像那個“清風女劍客”高亞男那樣連追都追不上胡鐵花的,她可以自己把他的腿打斷了。
雖然看現在這個情形,胡鐵花大概就算在外麵被彆人打斷腿,爬也要爬來找阿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