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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沈祈拿到了矽穀的第一筆融資,聽說是九位數。

那個時候沈祈特意聯係了她一回,並且給她和孩子們打了一筆款,數額不算多也不算少,整整五十萬美金,錢絮在心底盤算著這幾年的開銷大概是不愁了。

錢絮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收下了這筆錢。

她的確也想過要清高的拒絕,可惜她出身於一個普通家庭,來俄亥俄念書也是因為俄亥俄大學給了全獎,她並沒有多餘的閒錢去理會閒到蛋疼的自尊。

但錢絮收下這筆錢,心頭也閃過一絲疑慮。

收錢之後,她照顧沈棲月和沈棲年變得一件理所應當的事;以前她也不曾計較過這些,但那在此之前她提供的那些呢,也能隨著這筆賬一筆勾銷麼。

錢絮遲緩了放下手中沾滿香料的烤雞,扔在一旁的砧板上,心中不由深思熟慮起來。

“不做飯了。”

她漂亮的睫毛都落著外麵的雪水。

錢絮單手解開圍裙,打電話給附近還在運營的披薩店,也顧不得健康不健康,訂了兩個披薩……而下樓的沈棲月臉色總算緩和了幾分,以為她是為了自己才點的吃食。

對此,錢絮並沒有作特彆解釋。

……

如果沒有那一道虛幻的影子,對於未來不切實際的折射,錢絮永遠不會打破她原有的生活,然而,她的生活或許原來也沒有她所想象中的那麼穩固——

很容易撕出一個口子來。

透過那斑駁的洞口,她不得不承認兩個孩子與自己之間天然的無法挽回的隔膜。

她試想,如果沒有眼花撩亂的那一瞬,一切都保持舊有的麵貌。

興許,她還可以繼而自欺欺人。

錢絮卻發覺自己根本回不到了從前,哪怕她麵色如常地走完既定的流程,安排完了兩個小孩的作業和洗漱,最後才和往常如出一轍地獨自得空悠閒地躺一會。

她刷了會國內的短視頻,卻又一不小心地看見控訴渣男的“抹布女”的視頻,她分不清是炒作還是真情流露。

隻不過,她的指尖飛快地刷過那一頁,生怕自己在那一頁逗留久了自己也成了同樣不幸的人。

沈棲月從自己的公主床上跑到她的房間來,一聲不吭地爬上了錢絮的床。

兩個小腳丫,蒙上了一層不知從哪裡沾染的灰。

“我想聽你講故事。”

惱意過後,錢絮一切如常,聲線平穩,讓人聽不出半點情緒來,“想聽什麼類型的故事呢?”

“要聽一個大雪紛飛裡公主遇險的故事……”

突然,沈棲月沒有再吵吵嚷嚷著想要從錢絮這裡得到一個怎樣圓滿的故事,而是眼巴巴地站到了窗口的位置,她雙手趴在玻璃上,親切而振奮地呼喚著她的爸爸。

“爸比回來了!”

喜出望外的不止是沈棲月,沈棲年似乎也早有準備,並沒有換上睡衣,而是特意打著精致的小領結迎接他的父親沈祈。

每每這個時候,也總是錢絮為了他們兒女的歡喜而歡喜,為難得的相聚而甜蜜,可是今天夜裡,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那種感覺從未有如此強烈過。

沈祈進了屋。

他抱住了撲到他身上的沈棲月,又撫摸了一下兒子沈棲年的額頭。

親昵間,年輕的父親看上去斯文清俊,稚嫩的孩童們眼底儘是爛漫天真。

父女、父子相逢總是溫馨美滿的,可是,誰又能保證這兩個孩子不會長成虛影當中的模樣,她倒是想真正去判斷一回,問清孩子們對程雙意的看法,可是,依錢絮的素養,她又開不了這個口。

她認為,問這些是對彆人生母的不尊重,也是對自己這些付出的不確信。

她掃視了一眼畫麵中央的男人,無論從來出發,哪怕從鵝毛大雪裡走出來,他依舊挺拔如青鬆,清冷眉宇似乎從頭到尾就不沾染一絲外麵的世俗氣——

正是這種出塵的氣質引她應下了這不合理的訴求。

三年前,他找到自己,問自己願不願意替她照顧一陣子他的孩子,他要外出回紐約一趟,錢絮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可見,錢絮不由自嘲,她也是個愛看皮囊的家夥。

俄亥俄的人工費不低,想要找個合適的照顧小孩的baby-sitter花費的精力代價也不小。錢絮一聲不響地接過重任,沒有索取過一分報酬,想儘辦法供應兩個小孩的吃喝,逗他倆開心,以漫長的歲月作陪伴……這也是錢絮被她的閨蜜顏莉嘲笑至今的原因。

錢絮努力回想了很久,很顯然,他一絲不苟的樣子與最初相見時如出一轍——

隻不過,他那會的憂鬱已經消弭殆儘。

剩下的是一個更棱角分明,眼神深處更銳利的男人。

他褪下黑色的手套,伸出一隻清瘦且骨節分明的手,如身居上位的召喚,沈祈勾了勾唇,“不過來抱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