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那一條來自顧渭的消息, 起初,連沈祈本人也不敢相信,自己有多重視那條消息——
但此刻, 淡漠的眼底迸發出一絲光亮並不會說謊。
無論他願意承認與否,他就好像從一開始他就在等待著她的回歸。
而今,她願意提前回國,也算是驗證了他的猜想,一切如他的設想,分文不差,她到底記掛著自己。這並不需要自己特意地低頭, 也不需要任何拙劣的借口, 他們之間, 因為她的習慣性付出,好像從來就不需要那些。
“還不走麼?”
如果說上一秒,麵對手機的屏幕,目光稍顯柔和的他, 這一秒,麵對程雙意的態度則是十足的冷淡和厭煩, 他驅趕的口氣已經算不上友好。
他本想點到為止,卻不料,錯愕的女人似乎還在躍躍欲試般期待些什麼不切實際的事情。
沈祈直接拉開了總統套房的房門, 拒之門外的態度終於顯現, 他不介意乾脆而又直白地承認, “我實在沒空,來陪你玩這無聊的遊戲。”
程雙意如果還繼續留戀,那一定是她自取其辱了。
女人不甘心地離開,企圖忿忿不平地回頭衝他叫罵兩聲, 可惜,沈祈並沒有留這個機會給她。
他倉促地關上了門。
隨著“砰”的一聲,也宣告著他對程雙意無聊的玩弄到此為止。
什麼是低價而容易獲取,什麼又是彌足珍貴的,兩廂對比之下,有了劣質的作為依托,真正的情感便開始浮現了。儘管沈祈也承認,這種比較之中,一定是以自己的感受作為標杆,選擇的結果不過是最有利於自己——
但他依舊認定,這本就是錢絮多年以來迫切想要得到的。
人有一時之迷亂,無妨,一個對於他的人生而言,微不足道的錯誤而已,沈祈自認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但凡他有一分想要挽回的心,一切勢如破竹,女人的真心仍然唾手可得。
他記起這些年,錢絮始終跟在自己身邊經受的風雨。
但他似乎並不清楚,因為他的恣意妄為的決定、他的回國,讓錢絮在短短的兩個月裡遭受了什麼。
沈祈甚至覺得自己這麼做,可以算得上有情有義,至少,現在還來得及,讓一切重歸原位,至於程雙意,這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插曲。
他本身並不那麼急於在美國結束那段關係,是錢絮的態度影響了他的判斷。
沈祈也原以為自己可以完全無感地放下那段舊時光,卻一時興起地懷念起,原來,有一個人,願意無條件地站在自己身後,是一種多麼令人覺得安心的存在。
比起時時刻刻都在施展著表演欲的程雙意,他更願意去欣賞錢絮身上的低調與寧靜。
……
江城,一個普通的清晨。
鮮少問候過自己兒女的沈祈定神坐在餐桌上,難得一見地衝著孩子們照了照手,當然這動作並不熟稔,不像是呼喚自己的兒子,更像是招手麵向路邊的小貓小狗,“沈棲年,沈棲月,過來。”
“爸爸喊我們呢!”
沈棲月激動不已,認為這就是自己替爸爸找回母親的福報。
而在此之前,見父親一麵實屬奢求,她難以想象父親會在清早的餐桌上親熱地喚以他們的名字,這是她從小到大都夢寐以求的。
以至於她不敢相信,並且恨不得立馬就和自己的媽媽分享。
可惜這麼早,程雙意還沒來得及醒來。
而一旁和她共同跑向父親的哥哥,雖然麵上沒有顯露出來,但沈棲月也已經感受到哥哥步伐見透露出來的難以抑製的快樂。
見到端正地站在自己眼前的孩童,沈祈談不上滿意,也沒有平常的不耐,而是語氣平緩地和他們說著接下來的安排。
“今天喊你們過來,是有正事。”
“我今天請了一個服裝設計師過來,”沈祈的身側突然多了一位穿著旗袍婀娜多姿的女人,“等會兒你倆配合一下,做兩身衣服。”
沈棲年習以為常地排斥父親身邊出現任何的異性角色,當然這源於她對於自己親生母親的維護。
任何可能會威脅她媽媽未來地位的人,她都不是很喜歡。
沈棲月就差直接拉攏自己的哥哥,一起排斥這個什麼服裝設計師了。
她小聲嘀咕,“不就是個裁縫嗎?”
卻不曾想過,這樣的話落入了沈祈的耳中,“閉嘴。”
年輕的品牌設計師從來沒有從小孩口中聽過這麼不禮貌的話,雖說他們這一行也時常自嘲,說自己和舊時候的裁縫也沒多大的區彆,但這樣的話從一個小孩口中聽見,難免有些刺耳。
怪不尊重人的。
章落櫻看在沈總的麵子上親自上門,為兩個小家夥量體裁衣,可真沒有想到會遭遇到這些,她一笑,正麵迎上兩個小朋友打量的目光,她並不怕事,但她確實不想為這兩位小朋友服務,“沈總,我想您的孩子或許並不適合我設計的風格,我公司不乏有其他相關部門的比我更有資質的設計師,我之後將聯係方式發給您的助理,您覺得如何?”
年輕的女設計師不卑不亢,認為自己就算是服務業從業者,也有資格選擇自己的服務對象。
很顯然,眼前的小孩不不算。
“章小姐,我尊重你的決定。”沈祈讓管家將這個品牌的設計師送到了門外。
而沈棲年和沈棲月也不難發現,父親送完客之後,他的臉色愈發沉鬱了,冷峻的眉頭從沈棲月講出不禮貌的話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舒展過。
“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沈棲月的確討厭其他的女人,但她並非想立即將彆人趕走,畢竟她惡搞彆人的辦法可不止一出兩出,卻不料,對方像是識破了她的陷阱一般,急於離開,“我沒想到設計師阿姨這麼容易打退堂鼓,說不乾就不乾了。”
小家夥說這些的時候,眼角泛著猩紅的淚光,仿佛說不儘受到的委屈。
可卻在言談間,不經意地將罪責推在另一個成年人身上。
“沈棲月,我之前低估了你。”
“我不知道你說話做事的風格和誰學習的,又或者這幾天沾染上了誰的習性,”沈祈起身離開餐桌,獨留一句,“但我很不喜歡。”
幾乎在沈祈走出餐廳的同一瞬間,這個餐廳爆發出了響徹天地的哭聲。
然而,沈棲月的父親不聞不問,沈棲年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安慰眼前的妹妹好,還是不開口比較好,他既不想聽見妹妹發自肺腑的哭聲,但又怕自己這樣做的話,隻會縱容妹妹,讓妹妹變得更加刁蠻任性。
而沈棲月自己哭了一會,發現身處角落的自己根本無人注意的事實,也就不哭不鬨了。
但她真的很討厭這個裝腔作勢的設計師。
她比錢絮還討人厭。
儘管在此之前,沈棲月一次也沒有承認過自己對於錢絮的厭惡,但她不得不承認,錢絮照顧她限製她言行的每一天都令她感到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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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總。”
沈祈的車窗緩緩下滑,態度謙和,“還沒來得及和章小姐說聲‘抱歉’。”
“沒事,我還不至於為了這麼點小事,和沈總您置氣,”章落櫻笑得大方得體,“隻不過小孩子年歲還小,確實需要一個時時刻刻引導他們的人。”
章落櫻不明白具體是她看錯了呢,還是沈總真這麼真切地笑過。
但那一刻,沉穩自持的男人好似真的在笑,他也如同長年沉溺在水底之人找到了他的扶木,他信誓旦旦地承諾,“放心,馬上這個家就會有人來引導他們了。”
年輕的設計師當然不想因為小孩子的玩鬨而徹底得罪了這位江城的商業巨擘,雖然並不清楚眼前男人口中的來人是誰,但這並不妨礙她連連點頭附和。
沈總看似也很滿意她的回應,這一單雖然沒有談成,但之後的尾款仍然如約打來。
……
這一次,沈祈並沒有再找其他的設計師來為兩個小孩定製衣服,而是吩咐助理,按照兩個孩子的身型,買了兩套相對而言正式場合穿著的衣服。
自從收到衣服,沈棲月的碎碎念就沒有停歇過。
她並不知道父親送者兩套正裝的深意,反而將其視為父親要同自己和好的意思,她耀武揚威地拿去沈棲年那裡炫耀,卻發現父親並不偏袒,也給哥哥準備了兩套。
這些並不足以打壓到沈棲月,她自信滿滿地認為自己始終是比哥哥要更討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