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1 / 2)

趙不回一副閉門謝客的模樣。

按理說, 以沈祈的為人,對方下了逐客令,他絕不可能在趙不回的地盤多逗留半刻鐘, 然而,今日的沈祈非但沒走,而且解開了襯衣的袖口, 慢條斯理地將腕上的襯衣翻折了上去。

沈祈看似並不慍怒,也不曾為對錢絮的“庇護”感到有任何的羞恥。

他重新取過台球杆,檢查了下巧粉的品牌,抬眼問:“打一局?”

趙不回和沈祈在這個圈子裡的交集並不算多。

同在豪門內,哪怕兩人自小相識,也不過對彼此的臉有過稍許但不深刻的印響, 因為早在這些豪門家族的內部,也有不同的小圈層,有些晚宴請的人也不儘然是同一批。

大家都有各自的利益小團體,關係談不上密切。

所以,放在以往,趙不回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沈祈這一號人。

直至他這次回國。

有兩樁事都與眼前姓沈的繞不開關係, 一則是自己好兄弟曾經的未婚妻和沈祈有過一段情,待沈祈一回國, 這位兄弟的未婚妻便馬不停蹄地和他分了手, 轉而投奔沈祈的懷抱;一則在於錢絮——

這個故事有許多的版本,總之, 都繞不開錢絮徒勞無功的三年。

起初, 完整地聽聞了這個老套的故事以後,趙不回並不感冒,隻道了一聲, “那女人著實蠢笨。”

才會癡心錯付。

要知道沈祈的為人,利益至上,正常人很難和這種人談論什麼情感。

可今天見了錢絮,哪怕對方和他並不對付,他也異常明晰地感受到這些年她真正承受了些什麼,她所受到的蒙蔽與欺瞞——

他難以想象她內在的憤怒。

她明明可以利用這段曾經的關係,也可以借此朝著眼前的男人訛上一筆,至少拿到的錢供尋常人可以安穩度過一生了。

但她並沒有。

她沒有流露出絲毫易脆而又敏感的眼眸,而是假裝若無其事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原本趙不回並不想同沈祈打這一場,就算要打,他完全可以把球杆扔給徐清衍,讓徐清衍本人奪回那麼一點屬於男人最起碼的自尊。

然而,他突然很想要在球桌上好好教訓一下沈祈。

趙不回豎起球杆:“打。”

他以為沈祈並不擅長台球,在他的印象裡,沈祈和那群好學生們並沒有太大的區彆,尤其是赫赫有名以自律著稱的沈祈,應該在他的學生時代鮮少有時間耗費在台球桌上。

但接下來的幾杆,著實算不上太爛。

趙不回不得不重新調整狀態,認真專注了幾分,才能在這場較量中占得上風,他從沈祈這個打球次序中也不難發現,沈祈的步驟極其明確,每一步看似不經意地借力打力也總是恰到好處。

所以,儘管趙不回贏了,他贏得並不算輕鬆,過程當中有幾分他不願意承認的焦灼。

“我輸了。”

明明真在台球上略遜一籌,但這話經由沈祈之口說出來,旁人總有一種錯覺,就好似輸掉的結果也在沈祈的算計之中。

落敗的沈祈卻不卑不亢道,“趙總,儘管沒能能贏得這場比賽,我仍然希望你能考慮我剛才說過的話。”

而對於眼眶泛紅、驟然起身的徐清衍,沈祈依然態度十分冷淡,生怕對方多作糾纏,還沒等徐清衍正式開口要同他打一場,沈祈言簡意賅地說明,“抱歉,我今天沒有興致再打了。”

趙不回卻沒讓他輕易離開。

他三兩步走到沈祈的身前,擋了他的去路,卻又沒隻手攔下,隻不過懶散地倚靠在包間核桃木的門框上,“你讓我彆欺負她,我就不欺負她,豈不是很沒麵子?”

趙不回吩咐服務生替他放回球杆,眸光重新變得玩世不恭起來,“老子好歹是家裡唯一的繼承人,想怎麼玩,都是本少爺的自由。”

“我生平最討厭彆人的提醒。”

“她和彆人不一樣,”在商場上冷血無情的沈祈是這樣評價她的,“阿絮她很單純,心性也和你公司的那群人大有不同,她不適合呆在你們家那個大染缸裡。”

“既然沈總這麼放不下錢絮,那為什麼在美國的時候和人家分道揚鑣,”趙不回聽不下去了,毫不客氣地告訴眼前男人一個殘酷無比地事實,”讓她被攻訐和恥笑的人是你,怎麼,要拯救她於‘水深火熱‘的也是你?”

趙不回戲謔道:“沈祈,你的戲未免太多了。”

“我們之間的確有過一些誤會,”沈祈也有流露出暗自神傷的時刻,不過這樣泛濫的情緒不會在他理智的大腦中停留太久,“我沒有必要一一同外人解釋。”

“就算你想說,老子也不大願意聽呢。”

在趙不回看來,這薄情寡義之徒無論在言語上如何文過飾非,都無法掩蓋他在感情上足夠低劣的真相。

但他也覺得好奇,沈祈是否真的在意過錢絮,了解過女人身上幾分旁人難以企及的魅力,但他並不確信這幾分魅力是否是沈祈特意來為她而來的源頭。

趙不回總以為,事情不可能如他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以沈祈對價值至上的推崇,很有可能讓彆人回來也繼續帶自己的孩子。

趙不回本身就不守規矩,離經叛道的人很難和他們圈層交集的人一樣容易交談,沈祈見怪不怪。

思考著錢絮未必能在趙氏待多久。

他已經拋出了有足夠誘惑的橄欖枝,至於收下與否,全看趙不回這人有沒有腦子。

臨走前,那份合同卻沒有直接帶走,沈祈將其重新擺放在台球桌最顯眼的光照下,“或許,趙總有空的時候可以看看上麵的條款,合作共贏總是我們樂享其成的。”

一點蒼蠅小利,也敢堂而皇之地放在台麵上,趙不回不知道沈祈從哪裡得來這過分的自信。

在沈祈離開之際,當著他的麵直接塞進了煙灰缸下的垃圾桶裡。

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沈祈的拒絕。

而此時,趙不回眺望著沈祈接下來離開的背影,他目送著他的布加迪彙入車流之中,卻又驚奇地發覺這個人開往的方向很有可能是錢絮所在地方。

如果她這個時間點下班的話,極有可能在公司樓下看見沈祈的座駕。

趙不回一時間難以明白自己如何製止,急忙下樓,卻又事先發送了消息,這位口口聲聲宣稱自己就要欺負錢絮的太子爺也不介意真正的“欺負”一回:

“新來的,你加會班吧。”

生怕她拒絕似的,他隨後又補充道,“我爸爸給了你這麼高的職位,你好歹做個表率,不加班的話,可能就說不過去了吧。”

趙不回心底有個時不時浮現出來的聲音。

“那你還是你爸爸的親生兒子呢,怎麼不見你來公司幫忙呢?”

這看似也像是女人一貫回複的話,徐清衍正欲為方才他替自己扳回一局的事說聲“感謝”,卻不料,趙不回的臉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笑。

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

女人並沒有按照他所設想的那樣回複他,甚至連個簡短的回複都沒有。

他懷疑錢絮已經下樓了,事不宜遲,他幾乎拚勁全力地按動著下樓的電梯按鈕,他身後的前台小哥還心心念道,“老板,今晚有瓶冰鎮的威士忌還沒上呢,那可是你最喜歡的麥卡倫係列……”

他的老板好似完全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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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另一邊,沈棲月小朋友來回想了一天該如何對自己的親媽解釋這個誤會。

她是無心的。

天生就認為自己的爸爸應該去找媽媽,就和彆人家小孩的爸爸一樣。

沈棲月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也會因為自己的無心之失感到歉疚,想必她的親生媽媽一定對父親即將舉辦的儀式十分期待,可卻由於父親行程的偏差……

不,父親或許本就真的準備給母親舉行特殊儀式的。

一定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的提前回國,所以才打亂這一切的進程。

對父親的極度慕強使得年幼的孩子認為父親永遠是不可能出錯的,如果父親犯下了錯,那肯定是經由某些人的誘導。

她不知道這個錢絮到底在乾什麼,不是在美國的時候語氣清高地要和他們劃清界限麼。

怎麼又提前回來?

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她私下和父親的聯係。

不然,自己的父親怎麼舍得放下能讓他一心撲向的工作,轉而親自去機場迎接她呢。

你要說接就接了,他們一家人千裡迢迢趕到機場,卻見不到錢絮一個笑臉,沈棲月不懂有些大人怎麼一回事,想著風光回國,又要在明麵上拒人於千裡之外——

難道錢絮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江城的身份地位,她既已回國,不就是想要和父親迫切地分享這些帶來的好處?

拜托,這在她沈棲月看來,這真的很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