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1 / 2)

恕錢絮始終無法理解一件事——

自己怎麼就該為老板的兒子精心設計一場生日宴?

的確, 他們這樣的職業經理不少會和原雇主一家走得近些,相互來往也是常事;但她也不至於做到那份上吧,她不知道是之前自己說出的什麼話, 做過的什麼事,讓趙不回產生了這種“她要為他隆重辦宴”的誤解。

但是, 現在她唯一能夠明確的隻有一點,以趙不回的為人, 他大概率就是那種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人。

“你聽著,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誤會了我的意思,但我希望你能清楚我目前的經濟狀況。”

錢絮的怒意值在到達了頂峰以後開始下降, 她的語調重新變回在職場一樣的冷靜理性,“剛剛我說話比較衝, 你彆掛在心上。”

“祝你生日快樂。”

她能給予的除了一個簡單且不費成本的祝福以外, 沒有其他的東西。

一無所有。

她以為趙不回應該能夠領會她的含義, 明白她的拒絕,也斷然不會做出令人為難的事情。

果不其然。

趙不回並沒有繼續刁難:“我也不是非要你替我舉辦什麼的, 我這兒人還挺多的, 也挺熱鬨的……”

話是這麼說的, 聽上去卻有幾分落寞。

“不是非要你過來,是我……昨天晚上誤會了。”

身邊似乎還有幾分戲謔調侃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針對趙不回的,她聽不清了, 按照她以往的做法,以及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蛇的經曆,她完全不想要因為一個職場夥伴的生日而特意跑上一趟。

容易讓人誤解且不說。

那群人最多也就是她想要在趙天集團巴結太子爺罷了,關鍵是自己沒有必要為這種人開銷。

對於尋常人而言, 攢錢幾乎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而自己這會兒第一個月的工資還沒來得及發呢,要是就這麼提前喪失了巨大一筆,她可根本不知道這群世家太子爺平常聚在一起都喝什麼年份的酒。

錢絮倒也不是故意冷落趙不回。

他三番五次想幫忙,或許忙沒幫上,但也不至於得到如此刻薄的回應。

好歹也是彆人生日。

猶豫再三,錢絮去居民樓垃圾分類點倒垃圾的時候,恰好路過自己的甲殼蟲,而她下樓的同時也恰巧帶上了車鑰匙。

最終,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最終還是選擇勉為其難去趙不回的會所瞅一眼。

當然也僅僅是作為旁觀者看一眼。

如果他興致高漲,那她一定不會現身叨擾他,如果他這個生日注定很難過,身邊狐朋狗友也相繼離開,一個人過得孤苦伶仃的話,那她也並不介意帶他過個普通的生日。

冬夜。

頭頂的一團樹枝交錯纏繞,錢絮好不容易跟著導航繞進市中心老城區的七拐八弄,總算找到了趙不回名下登記的產業地址,原以為對比起趙天集團這很不起眼,但凡認真觀察一二,都會覺得兩者天差地彆,根本沒有辦法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她在黑燈瞎火中打了手電,這條上去的路依然不大好走。

如果不是在俄亥俄三年的經曆,如果不是自己每每在黑夜當中擋在兩個孩子的身前,或許這一刻她也是恐懼的,然而這一刻的錢絮輕車熟路,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懼怕。

原來是底下那層的燈泡壞了。

走到二樓以後,應急燈明顯發著光,這路也就沒那麼難走了。

一上去,就有年輕的店員招待她:“您是打算來這裡玩什麼的?”

“我不是來玩的,”錢絮事先說明,“我找一個人,不過不想要驚動你們,我掃一眼就走了。”

店員年輕的麵孔洋溢著熱情,雖然打開收銀的各種動作明顯稍稍笨拙,手腳看上去不那麼麻利,但看上去也是心地善良的:“剛才地下的燈也壞了吧,昨天還一閃一閃的,讓您受怕了。”

“小姐,你儘管去找你的朋友,有什麼需要的話,也歡迎隨時來前台聯係我們。”

其實店員並非天生手腳笨重,而是她在趙不回的會所裡呆了大半年了,還沒有見到過如此耀眼的美貌,這樣的美貌並不需要特殊的裝扮,哪怕穿著一件很平常的棉襖,甚至有幾分像呆在家裡的家居服,她都足以在這件普通的毛茸茸的襖子上淋漓儘致地展現她的與眾不同。

當然,這樣的衣服她是不敢輕易嘗試的,自己一穿出來,肯定臃腫得要命。

錢絮衝著店員莞爾一笑:“好的,謝謝。”

她立馬往趙不回可能所在的幾個方麵掃了過去,狹窄的門縫裡露著一張或許有過不快但早已一掃而空的麵容,他正在人群的擁簇下,唱著不著調的歌。

突然,他放下了話筒。

錢絮這才知道自己被趙不回發現了,既然來都來了,她要是直接扭頭就走,反而能夠證明兩人之間的問題,未來也會有人在他們關係上大做文章。

她大大方方地和大家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她不想要留下絲毫芥蒂,卻不料,趙不回的身邊人已然都認出她的名頭來。

“趙哥,這該不會就是坑騙你的那個姑娘吧?”

“胡說八道些什麼來著?”趙不回瞪了一眼,發言的男人頓時噤若寒蟬。

他驟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繞開圍觀的眾人,直接走到她的身側,“你怎麼會來?”

錢絮微微自嘲:“不是怕沒人給你慶祝生日麼?”

“確實是沒有。”

趙不回回答得臉不紅心不跳。

在場的每一個為趙不回剛才忙前忙後的人驚訝地發現趙不回這家夥原來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啊,這還有沒有天理。

尤其是剛次發言那位,分明自己沒少將酒掛自己賬上,一邊私心給趙總慶生還一邊好意做他家的生意,結果自己憤憤不平地為趙不回質疑一聲,對方立馬讓他閉麥了。

“錢絮,這裡空氣不流通有點悶,”趙不回無視在場的所有人,提議道,“要不我們出去透透氣?”

錢絮看出了他走後他那群朋友的掃興,更何況,自己隻不過好心想帶孤零零的趙不回過生日,他這邊既然這麼熱鬨,那她也可以完全放心,於是錢絮不由這麼說:“呆在這兒不是挺好的嗎?”

“可我不喜歡。”

他說得有幾分不必刻意顯露的孤傲,就按照他平常的個性而言,處理起這種事端來綽綽有餘。他走前甚至沒來得及和在場的人一一打個招呼,連兄弟的肩也沒多拍一下,就馬不停蹄地披上了皮衣,要同錢絮一塊往外走。

薄涼的空氣裡,趙不回無疑不是在感慨:“我真沒想到你還會過來,這兒真快無聊死了。”

好似剛才在人群當中玩樂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倆剛走出來,方才熱情活潑的店員再度放棄自己的工位,直奔而來。

“老板!”

“原來美女來找的人竟然是你!”

店員沒有放過這個當麵八卦的時機,不知道美女找的是哪位,但萬萬沒想到找的是自家老板。

“你什麼意思?”

“覺得她不來找我,應該來找誰?”趙不回站在錢絮的身畔,無疑不是故意給他的員工營造出一種老板娘就在身側的錯覺來,“裡麵的人當中最英俊的難道不是我?”

“老板。”店員重重歎了口氣。

她差點忘了這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還是那位錢小姐提醒了她,“趙不回,你店樓下的燈壞了。”

店員理所當然想要和趙老板說明天喊水電工來的事。

“那行,我來換燈泡。”

不愧是在趙不回身邊呆了半年多的店員,機敏地回答道:“錢小姐,您彆小看了我們的老板,像換燈泡這種小事,他一般都親力親為呢。”

店員著重強調的“親力親為”,好似語氣在說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這不是很正常嗎?”

錢絮家在小鎮的交叉路口上開個五金店,所以她從小到大都和一些五金器械打交道,她自己本人也通常換自己屋內的燈泡,對此,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稀奇的。

“多嘴,”趙不回指責起自己忠心耿耿的員工道,“這隻不過是我眾多技能當中的一項唄。”

話也就是這麼用來自誇的,真扳起板凳,親自麵對一樓那個搖晃著的燈泡的時,說實話,趙不回還有幾分心慌,他回國以後就沒有麵臨過這種問題。

但也沒想到那群本應該聚在包廂裡胡吃海喝、一輩子永遠不該出來的家夥紛紛跑出來了。

有人給他遞了把起子,也有人給他弄把老虎鉗,但這根本就不是他所需要的。

他感覺到無數重合的視線聚焦在他的後背上,在無形當中成為了一種莫大的壓力,於是他接連換了兩個燈泡都沒有成。

趙不回臉上無光:“算了,這玩意晚上實在看不清,可能是電路接觸不好,明天我讓水電師傅來修吧。”

錢絮實在看不下去了,“我來。”

怕趙不回一時半會放不下自己的板凳,錢絮指揮道,“你下去吧,用手機給我打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