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的節氣,很少有人在午後出門逛街,街上的人本就不多。
烈日之下,行人攤販們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平常熱鬨的街道,也顯得有幾分寂靜。
可忽而,仿佛一滴水濺到油鍋之中,整條街突然間沸騰起來。
於從歡聽完紀雲汐的報價後,沉默了片刻。
五萬兩黃金,騙鬼呢吧?
世延這張臉確實讓於從歡這些年念念不忘,可五萬兩黃金?
於從歡一點都不信這女子真用五萬兩黃金將世延買下了。
世延跑了之後,有不少人都在找他。於從歡才知道,有不少人受騙,價錢在幾百兩到幾千兩不等。
可於從歡剛剛還是心存僥幸,想著世延他也許有苦衷呢。
但看著他與那女子舉止如此親昵,於從歡一口牙差點咬碎。
這可是她花五千兩買的人!但她連手都沒牽過,就聽對方給她彈了首曲子,念了幾首詩啊!
於從歡手一揮,當機立斷道:“來人,將這兩人給本小姐拿下!”
紀雲汐不太擔心,橫豎有吳惟安在。
可哪想,吳惟安手一用力,便拖著她往前瘋狂跑去。
紀雲汐頓了片刻:“你不用武?”
吳惟安一邊拉著她在街上狂奔,一邊道:“能不用就不用。”
紀雲汐跑了幾步就覺得有些累:“那你鬆開我。”
吳惟安不肯:“鬆開你,你怎麼辦?我不是賣主求榮的人。”
紀雲汐冷靜道:“她追的是你,拿錢跑路的也是你,和我有什麼關係?”
吳惟安:“你不了解於從歡這個人,隻要我牽了你,她就一定會和你過不去。”
紀雲汐煩了:“你鬆開,我自有辦法。”
吳惟安的手穩如磐石,一直拉著她向前,臉色端重:“不行,為夫不能棄你而去。快了快了,夫人你再堅持堅持。”
紀雲汐:“…………”
後頭於從歡的人還跟著,吳惟安朝後瞥了眼,經過一條小巷口時,拉著紀雲汐一拐,便沒入渝州紛雜繁複宛如迷宮的巷道中。
他伸手攬過紀雲汐的腰,微微一提,環著她在巷道中遊走,靈活得像一條魚。
而後在一間略舊的木門前,他屈指有節奏地輕敲了幾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停頓了一會兒,木門嘎吱一聲被打開,瞎了一隻眼的老太婆舉著一根蠟燭出現在門之後。
吳惟安帶著紀雲汐閃了進去,木門瞬間被關上。
過了一會兒,於從歡的人跑了過來,而吳惟安和紀雲汐的人影,早已消失無蹤。
木門裡頭,厚重的黑色窗簾緊閉著,遮住了外頭的陽光。
房內點了燭火,前邊供了佛像,佛像上燒著三炷香,香已燒了大半,落了周遭一片香灰。
桌上放著黃紙香燭白米開水,單眼老太婆將手裡的蠟燭放在桌上,看著吳惟安,微微激動道:“屬下見過公子!”
吳惟安擺擺手:“王婆婆無須多禮。”
王婆婆是渝州城街坊中有名的神婆,她看向一邊的紀雲汐:“公子,這位是?”
紀雲汐大口大口喘著氣,她已經很久沒這麼跑過了。
上回這般跑,好像還是學校體育課八百米體側之時。
吳惟安伸手,拍著紀雲汐的背,給她順氣,一邊順一邊道:“這是我們的主子。”
“主子?”王婆婆震驚道,“公子,您上頭還有人啊?”
這些年,一直是公子和她聯絡的,她以為,公子就是地位最高的頭了,不曾想,上邊居然還有人!
吳惟安:“嗯,先前主子身份不便。”
王婆婆忙恭敬地給紀雲汐行了一禮:“屬下見過主子!”
緩過氣來的紀雲汐嘴角抽了抽:“…………”
她視線緩緩掃過這處神秘兮兮的小天地,再看著那大概已年過八旬的單眼老婆婆,看著她一臉鄭重加恭敬地給自己行禮,再回想剛剛吳惟安一臉認真地和對方對話,卻仿佛騙小孩的模樣,有種格外荒誕的感覺。
什麼鬼?
他背後的勢力,是這樣的?
真的不是在玩過家家?
吳惟安輕輕戳了戳紀雲汐,在她耳邊低語:“王婆婆上了年紀,性子執拗,你不喊她起來,她不會起的。”
紀雲汐看著恭恭敬敬行禮的神婆,繃著張臉:“……免禮。”
王婆婆站直了身體。
她開了另外一道門,三人朝外頭走去。
吳惟安問道:“還未找到嗎?”
王婆婆語氣沮喪:“稟公子,還未。這回我讓街坊鄰居們各地都找遍了,放了它平日愛吃的,可還是未找到。故而才給公子寫了急信。”
紀雲汐心下忽而有了個猜測:“是……誰丟了?”
王婆婆看向紀雲汐:“稟主子,是屬下的黑貓。”
紀雲汐:“……哦。”
原來這就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啊。
吳惟安沉吟片刻,道:“無礙,貓愛在晚間出動,晚上我看看。”
王婆婆將二人引進房內,恭敬道:“謝公子,謝主子!”
說完後,佝僂著身子便走了。
紀雲汐看著王婆婆離去的背影,目光直直射向吳惟安。
吳惟安走到一旁,拿起茶壺倒了兩杯水,遞給紀雲汐一杯:“夫人稍安勿躁,王婆婆是個妙人。這渝州大大小小的事,沒有人能比她消息靈通。這渝州的首領,非她莫屬。而且你隻要把你的心智調到五歲,就能和她正常交流。”
紀雲汐沉默片刻:“你是如何確保她能不掉鏈子的?”
吳惟安一笑:“王婆婆是老人了,跟了我三年,以前也沒有這般糊塗。當年我在春風館賣藝,恰巧遇見王婆婆找貓。王婆婆問我能不能幫忙,我問她若幫她找到,她能幫我什麼。她說,渝州的事,她都能想方設法知道。我當時也沒放在心上,隨手幫她找到貓後,無心插柳,此後渝州,我便有了眼睛。”
王婆婆是神婆,專幫人算命。
來找她算命的基本都是渝州的人。
故而祖上傳下來的絕學,便是如何得知渝州城大大小小的事,這樣他們才能算得準,才能有飯吃。
紀雲汐想想也就明白了,她輕抿了口水,忽而問道:“春風館?”
吳惟安頓了下:“嗯,我以前在渝州待的小倌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