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無奈:“他呀,到現在還沒‘長大’那。皇太後、皇貴妃、德妃,一人都給他送了六個照顧的了,他還一竅不通。還要姑娘們一起打葉子牌,一起讀書。怒,三阿哥說的。”
三阿哥嘿嘿笑:“汗阿瑪,兒子說的都是大實話。有一次兒子被人笑話眼睛小,問他。他說:‘眼睛小,隻看得見你一個’,汗阿瑪您聽聽,他這還隨口說的,等他開竅了,那還得了?”
“不會。”康熙很是篤定:“他呀,平時哄著妹妹們也是這樣的甜言蜜語的。”
三阿哥:“……”
眾人更樂了,我們的四阿哥,這是拿女子們當姐姐妹妹養那?
眾人說笑間,梁九功進來行禮:“皇上,四阿哥請見。”
“說來就來了。快要他進來。”康熙笑著,從禦案上起身,看見兒子身姿挺拔地進來,一身天藍色的馬褂袍服清清爽爽,走路帶風精神十足,不由地一笑。
四爺“啪啪”地打著馬蹄袖行禮:“兒子給汗阿瑪請安。”
“起來。胤禛啊,朕正說到你。”康熙端著茶碗,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三哥剛說,答應妹妹們要她們寫書?”康熙隨口就賣了三阿哥。
四爺站直身體,不搭理告饒的三哥,對著康熙一眨眼:“汗阿瑪,兒子認為,三姐姐和七妹妹的才學,寫寫書挺好。”
“哦~~”康熙眯了眯眼:“那你要你院子裡的‘姑娘們’讀書,為的哪般啊?”
四爺略略氣惱:“汗阿瑪,她們不和宮女們一樣要乾活,還不用和福晉一樣做事,每天閒的看到兒子跟狼看到肉一樣,好幾次還吵了起來,兒子能不想辦法嗎?”
!!!
康熙一口茶噴出來,四爺一個閃身躲開了,全噴在梁九功身上。康熙氣得指著他罵:“你小子,她們是照顧你的!你要她們乾什麼活兒?還讀書,考狀元不成?”
“不考狀元,讀書練練大字,有點事情做。也省的天天鬨起來去煩著福晉,宮女太監們都給鬨得不安生。”
康熙:“……”
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看看佛經,繡繡花,不是一樣?”
四爺在老父親跟前轉轉圈,伸著袖子指著腰帶上的活計兒:“汗阿瑪您看,兒子的荷包、腰帶、袍子……努,還有靴子,”伸伸腳,“兒子穿了這件,那件的主人鬨脾氣。兒子都不穿,都鬨脾氣。”
再一指身上的馬褂:“兒子今兒第一次穿,可不能給臟汙了。否則回去後又是一通眼淚等著。”
!!!
康熙的龍臉上肌肉一抽一抽的,抬手要打,自己笑了出來,屋子裡的人笑的忒是歡樂。
高士奇覺得四阿哥真是一個妙人兒,連自己剛躲開茶葉水的動作也有理由。
“皇上,四爺還不懂那。這是全天下多少男兒夢寐以求的煩惱。”高士奇擠眉弄眼的。
徐乾學撫掌笑道:“皇上,要說大家子弟都受女子追捧,可四阿哥這張臉太招人稀罕,臣聽說啊,四阿哥院子裡鬨出來事情一樁接著一樁,姑娘們拈酸吃醋的動手打架,四福晉還給做裁判,真看比賽似得,很是熱鬨。”
聽得康熙哭笑不得,瞅著四兒子一樣喜氣也看熱鬨的模樣,真真是無奈得緊。
“兩個孩子成親兩三年了,還是一團孩子氣。皇太後見天兒笑話他們,朕也煩惱,偏他們自己樂嗬得很。”
四爺嬉皮笑臉:“汗阿瑪,皇祖母疼兒子和福晉。”
“小子好厚的臉皮。”康熙嗤笑一聲,順手接過來一杯新茶,問道:“今兒來做什麼?”
“兒子想汗阿瑪。汗阿瑪您看,”但見四阿哥一彎腰,從腰上的一個荷包裡拿出來一個原木色的小物件兒,也不見他怎麼擺弄,那物件兒拉長拉長,跟一個望遠鏡似得,喜氣洋洋地獻上來:“汗阿瑪,兒子新造的,您一定喜歡。”
梁九功麻利地接過來茶杯,康熙接過來望遠鏡放在眼睛上,一隻眼睛眯眯著,一看嚇一跳。
“什麼時候出來的?”
“剛出來那。兒子立即就給汗阿瑪送來了。”
康熙珍惜地摸著望遠鏡的外殼,仔細打量幾眼,出來屋子,舉著在太陽底下遠眺,越發地激動。
比往常用的望遠鏡遠了一倍!
更難得的是這份清晰度!
“怎麼造出來的?”康熙真納悶兒。“黃履莊他們還懂這個?”
“不懂。是一個糊塗匠人熬夜做實驗,結果打瞌睡碰到了實驗器具,無意間發現的。”四爺手腳比劃地顯擺。“這個叫凸麵鏡,這個叫凹凸鏡。這樣一放,就是雙倍效果……”
康熙沒聽明白,但大約知道,這是一個意外的驚喜,更是高興。
“薩滿大神保佑大清。”要打仗的時候出來這樣的奇物兒,天降的祥瑞。康熙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小小的木頭鏡身,木頭打磨的很是細膩光滑,還沒來得及上色,他合上,是一個方方的小物件可以隨身攜帶,又問:“怎麼設計成這樣?抽拉式樣的?”
“汗阿瑪,這樣設計不是為了方便,是為了設計出更好的望遠鏡,匠人們在想辦法改良那。”
“嗯,不錯,有了成績不驕傲反而有進取心,這一點很好。”康熙點點頭。“賞賜下去了嗎?”
四爺鼓著還帶有嬰兒肥的小俊臉,眼巴巴地看著康熙,發現康熙一臉疑惑:“你小子手裡還能沒有銀子?”
四爺生氣:“汗阿瑪,兒子來討賞的!”
康熙:“!!!”
哈哈哈!哈哈哈!可把康熙樂壞了,笑得前仰後合的停不下來。
“好~汗阿瑪賞賜你們~哈哈哈哈~”
兒子有了好物件巴巴地送來,自己還說“你手裡有銀子”,可不是要生氣?康熙愧疚了,卻也更樂了。真格兒地好好地賞賜一番,工部木造處掃地看門做飯的仆人,都有五十兩銀子。
“小子手裡那麼多銀子,還來惦記朕手裡的這點兒。”康熙一回神,覺得吃虧了,抬頭給兒子一個腦崩兒。
四爺捂著腦門,大眼睛裡明晃晃的控訴:“兒子有的,和汗阿瑪給的,不一樣。”
康熙:“……”
“好好好,不一樣。”康熙抬手給兒子揉揉青瓜腦門,囑咐道:“望遠鏡多造幾個,顏色鮮亮的,給你皇祖母、皇額涅……兄弟姐妹們一人一個。”
等候一邊的三阿哥可抓住機會說話了。
“兒子謝汗阿瑪賞賜。”特大聲兒。“汗阿瑪,您可看見兒子了。”
委屈的小樣兒惹得康熙笑了:“你們啊,一個個的這麼大人還跟小孩子一樣。當差的時候那,彆在朕這裡無賴了,沒事去無逸齋讀書。”
兄弟兩個一起行禮:“汗阿瑪,兒子就知道汗阿瑪嫌棄我們了,馬上走。”
轉身就走,背影忒是失落和委屈。
康熙抖著手指著他們的背影,氣得罵道:“混賬小子,朕還不能嫌棄你們了?”罵完自己又笑。
一貫生疏的三阿哥這幾年長大了,除了一身酸書生氣以外,膽子也大了起來,會和他說幾句笑話了,康熙很是欣慰。
至於老四,這小子的頑皮一輩子改不了了。
老父親罵走了兩個兒子,自己接著把玩手裡的望遠鏡。
一屋子的近臣宮女太監們看著,都低頭微笑。
皇上自己都沒發覺,其實他很需要這樣的父子親情。男人嘛都一樣,年過四十不惑,都開始擔憂自己不再強壯,不再威風八麵,而親情是無情歲月最好的補償。
*
這次太子講學,大獲成果。康熙很是滿意和驕傲。他不光注重各方麵加重太子的威望,也要太子展示才華,證明太子有能力監國處理政務,也是,一種顯擺兒子的心理吧。
可是隨之而來的一些事情,也要他幾次露出來殺機。
自從明珠倒下,太子身邊逐漸形成了以索額圖等人為首的一股強大政治勢力,人稱“太子黨”。這群人圍在太子的身邊歌功頌德,巴不得太子明天就登基,他們好榮獲從龍之功,跟著雞犬升天。
可這是皇太子,國家的儲君!跟在儲君的身邊不算結黨,名正言順的甚至可以說是對皇上的忠心:皇上冊封的太子爺啊,皇上愛重的太子爺啊。
康熙還是在隱忍。
大戰當前,他也沒有太多的心思思考這件事。
太子全無所覺。
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一言一行優雅從容的太子,等著天上的月亮掉下來,安靜練習大字的身姿也帶著光圈兒。
賈應選進來,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太子的表情,兩步走近彎腰上前,小聲地通報:“太子爺,索額圖求見。”
“要他進來。”
索額圖進來行禮,兩個人隨意寒暄著,頗有其樂融融的氣氛。
自從上次鬨過一次後,索額圖在太子麵前說話注意多了。加上這兩年,沒有了明珠一黨,他們兩個懷揣一樣的夢想等著那一天,誌同道合,大權在握,也不需要費力算計什麼,也沒有了爭執,倒是關係緩和了不少。
此刻,年少輕狂的太子看什麼都開心,對著索額圖也是臉上帶著一絲笑兒。
“叔公來有事?”
卻是索額圖嚴肅了麵孔,低聲道:“太子殿下,臣來,是有要事。”
“都退下。”太子吩咐一聲,腦袋從茶杯裡抬起來,放下茶杯在茶幾上,很有耐心地問:“叔公有事請講。”
太子的態度要索額圖很是享受,端著恭敬卻又得意的笑容,身體前傾一點點,小聲道:“太子爺收到消息了嗎?鈕鈷祿貴妃病重了。”
太子不置可否:“孤有收到消息。貴母妃為了十弟,暫時瞞著。”
“太子殿下,這是我們大機會。”索額圖的聲音裡隱隱地透著興奮。“太子殿下,鈕祜祿家始終不站隊,可他們家是滿蒙軍功一派的代表,我們不得不拉攏。鈕鈷祿貴妃名下還有一個十阿哥,雖然鈕鈷祿家看著沒有心思,可誰知道十阿哥的心思那?十阿哥和八阿哥走得近,八阿哥養在惠妃娘娘跟前兒……”
太子安靜聽著。
索額圖一看,說的更起勁兒。
“鈕鈷祿貴妃是側福晉所出,目前的家族掌門人法喀是親兄弟。但阿靈阿不是。阿靈阿才是鈕鈷祿家的嫡次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阿靈阿有才華,有能力,為人傲氣,和法喀不親近,和鈕鈷祿貴妃的關係也不大好,太子爺……我們不若拉攏他,想辦法要他繼承家族爵位。”
“哦~~”
太子陷入思考。
這樣做,對他是大大有利的。滿蒙貴族們比漢家人還重視血統和母家出身,卻是不重視嫡出庶出的分類。畢竟在滿蒙,側福晉就是福晉,是妻子。他們對於太子因為所謂嫡子的身份直接做太子,一直不樂意,因為康熙一下子廢除了他們的選舉權。
阿靈阿自持身份,一直對他這個太子不討好,太子的心裡也記著那。
如果……
太子問索額圖:“叔公有什麼打算?”
索額圖正等著太子的態度那,一聽問話,當即表示:“太子爺,貴妃娘娘這次估計是熬不過去了。臣要阿靈阿在貴妃娘娘的靈堂上大鬨一場,就說法喀勾搭小姨子,看看皇上的態度。”
“臣估計,皇上會給法喀清白,但不會處罰阿靈阿。太子爺,……皇上疼你,滿蒙軍功貴族們的態度,皇上能不知道?提起來阿靈阿向您靠攏,皇上一定樂見其成!”
太子手敲著圈椅扶手,陷入思考中。
靈堂大鬨,這對貴妃娘娘很不尊敬。
這是一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