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1 / 2)

吩咐拿銀子前來的蘇培盛:“去找你們九爺和十四爺,將案子大體說一說,告訴他們,明天施世綸大堂審訊。”

蘇培盛同情皇莊裡莊戶們的遭遇,可更擔憂自家爺,挪了腳又壯大膽子回來:“爺,京畿地區,八大皇莊,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事情,爺,……。”那可是皇莊啊,皇上的莊子。

四爺一挑眉,氣惱道:“要你去,你就去。出來這樣的事情,爺能不管?”

蘇培盛眼圈兒一紅,惱怒地看一眼施世綸,跑走了。

施世綸也提著心啊。

“四爺,您可千萬要保重自己啊,有您在,下麵的大小官兒們多少都受到震懾,四爺,……”

他待要繼續勸說,手法緩和緩和。可是四爺一轉頭,那目光裡的凝重,嚇得他一肚子話堵在嗓子眼。

四爺:“將順天府所有積壓的案子都整理一遍,凡事有關皇家宗室的,都分出來。”頓了頓,瞧著他驚嚇的模樣,囑咐道:“今天白天時間不夠,通宵。明兒審訊完皇莊的案子,繼續審。爺倒是要看看,皇家宗室裡頭,到底有多少事兒!”

站起來,吩咐傅鼐等親衛:“跟著爺,去刑部。”

抬腳就走了。

後天跟著十多天侍衛們,腳步聲一陣響起,鏗鏘有力,不一會兒聽不見了。

施世綸的一個師爺在門邊小心翼翼地冒頭,連滾帶爬地進來正堂,瞅著老爺還沒回神,搖著他的胳膊哭道:“老爺,老爺,您快去阻止四爺啊,四爺這是要翻天啊。四爺可不能倒下啊。我們有事一件一件地慢慢來啊,……”

“哭什麼那!”施世綸被他搖的沒站穩,一個踉蹌,嘴歪眼斜的臉上卻是一臉的笑兒。“哈哈哈哈哈哈!”笑聲越來越大,肆意瘋狂。幕僚被嚇傻了,結巴道:“老爺……老爺……我,我去找太,太醫……”

“老爺好得很!”施世綸笑聲一頓,目光炯炯地看著老師爺,一張身在官場被消磨得棱角殆儘的麵孔,依稀可見是他站在戰艦甲板上,迎著風浪和炮火跟著將士們攻打澎湖的時候,意氣風發。

“四爺要大乾一場,我們要做好我們這一部分。”施世綸麵容嚴肅到肅穆,望著皇宮的方向一抱拳:“身為臣子!這才是身為臣子該做的事情!皇上調我做順天府尹,為的什麼!為的就是這個!”

眼睛下垂,望著嚇得渾身哆嗦的老師爺,安慰道:“你放心。四爺要隻是辦這一個案子,才是真正的危險。四爺將順天府尹、刑部、大理寺、凡有關皇家宗室的案子都辦了,都得罪了,才是安全。”

師爺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心神一放鬆,渾濁的老淚吧嗒吧嗒。

施世綸等他哭一會兒,一瞪眼:“還不快去分揀案件?你這把老骨頭熬個通宵受得住嗎?”

“受得住受得住。老爺,我也是老當益壯那。”師爺哭著,一步一晃地離開了。

施世綸望著他的身影,剛剛的意氣風發都沒了,輕輕一歎,宛若雪花融化無聲無息。

打仗多簡單啊,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快意恩仇。

一個小廝端著銅盆進來,他自己上前一步,在溫水裡絞著毛巾,擦擦臉,再睜開眼,一片清明。

思及自己在門頭溝,被餑餑姑娘的假炸藥嚇趴下,不由地搖頭失笑。

“聖人說三省吾身,果然至理名言。人呀,不知不覺的,就隨著環境變了,自己還優越感十足地以為是朵白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嘿!”

他笑了兩聲,心情完全平複下來,吩咐小廝:“去告訴你們夫人,老爺今晚上要通宵,要她給衙門整治幾桌上好的夜宵送來。”

小廝剛還奇怪老爺是不是哭了,一聽有夜宵吃了,頓時喜不自勝:“老爺剛是不是難過要熬通宵?老爺彆怕,我這就回府去。”

說著話,端著銅盆就興衝衝地跑了。

施世綸:“……”

果然傻人有傻福。

施世綸領著順天府衙門所有的,師爺、文書、小吏,隻要是識字的衙役們,一起在倉庫裡分揀著發黴落灰的案件,蹲著、站著的,一個個被黴味和灰塵嗆的蒙著臉捂住口鼻,眼睛上都戴著大墨鏡,身體的勞累倒是顧不上了。

蘇培盛到了工部衙門,打聽到九阿哥在木作處的院子,騎著自行車直直地闖進來,看見九阿哥的身影,車子一扔,小跑衝過來。

胤禟正在和匠人們商議京畿地區營建學院,學院門頭上的花紋用什麼木頭,因為身邊的匠人拉了他的胳膊一下,驚呼一聲:“蘇管事來了!”一抬頭,被蘇培盛白生生的臉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不是四哥出了什麼事情?”說著話,黑胖臉完全沉了下來。

胤禟以為,有哪個兄弟為了拉攏四哥,對四哥出手了。

蘇培盛憤怒擔憂害怕的心情,因為這句話緩和一點點,瞧著九爺眼裡真實的關心,一把拉著九爺到一邊僻靜地方,一顆大槐樹下,瞧著四周都沒人,趴著他的耳朵,小小聲言道:“九爺,我們爺要奴才來,告訴你一個案子。通州皇莊莊頭王勇,被人告發貪汙巨大,侵占莊戶妻女,克扣莊戶種子,還殺了兩個去告狀的莊戶。”

胤禟聽得呆住。

“王勇是誰?和四哥有關係?是不是有人拿這件事要挾四哥?”

合計著您早就忘記人莊頭的名字了!蘇培盛一眨眼,一琢磨,臉上帶出來幾分明白的惱怒,怒聲道:“九爺,您忘記了,就是那個,曾經給您和十四爺大約‘三萬兩’銀子的孝敬,在賬本上記賬‘十萬兩’的那個?”

晴天霹靂!

三和九清晰地落在胤禟的耳朵裡,胤禟登時勃然大怒!

“奶奶個腿兒,他敢!他敢!”胤禟真動了火氣,重重地喘著粗氣,眉眼都是殺氣。

他的認知裡,自己吃肉下麵的莊頭要喝湯,他以為自己和十四弟拿了三萬,那莊頭頂多拿一萬差不多了。反正是皇莊的銀子嘛,現在是皇父的,將來是太子的,反正不是自己的。有機會,該拿就拿。

十萬!

十萬!

“爺的銀子!”胤禟一句話嘶吼出來,眼珠子都紅了。他一貫精明的性子,哪裡吃過這樣的啞巴虧?他還不能嚷嚷開了!怒氣攻心,一跺靴子,一轉頭,猙獰著臉對蘇培盛道:“去告訴施世綸,要他明天開堂審案,九爺送他一份大禮!”

“哎,九爺您放心。”

蘇培盛轉身就跑,胤禟卻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紅漲著臉,羞愧又著急的:“在四哥麵前,好好說說。九爺一定要那個王勇變王八!”

“九爺,您放心。我們爺也生氣那。”發現這話不對,九阿哥更害怕了。蘇培盛立即笑得燦爛。“九爺,我們爺說,他知道您和十四爺年輕不知道裡頭的門道。爺也生氣莊頭膽大的要造反那。”

胤禟狠狠地鬆一口氣。

重重地拍拍蘇培盛的肩膀。

“九爺,奴才要去找十四爺,奴才先走了。”蘇培盛又打了一聲招呼,轉身跑走了。

胤禟看著他的背影,愣了愣神,慶幸於四哥的理解,又羞愧於自己枉自精明算計銀子。又感動於四哥到底是四哥護著自己,這要是給太子的人知道了,一嘴巴告到老父親的麵前,自己保不準要被老父親打板子……一時心情特彆複雜。

可這個時候也不能光憤怒傷心了,一想起那莊頭王勇膽敢如此欺負自己,胤禟那火氣“騰”地冒出來。和管事說一聲:“爺有急事要出城一趟,你們先商議著。”轉身就走了,殺氣騰騰的。

看得管事和匠人們都害怕不已,擔心是不是出來什麼事情了。

胤禟騎馬帶齊了上百侍衛們,一路狂奔去通州。

另一頭,蘇培盛騎車趕到八爺府上,說要找十四爺。一屋子正在喝茶吸水煙的文人們齊齊愣住。八爺的小廝王柱兒對八爺和十四爺道:“爺、十四爺,蘇管事看著有急事。”

十四阿哥胤禵嚇得臉一白,發現不對勁,立即搓搓臉變回來。

胤禵以為是他和八哥攪合在一起,被四哥發現了,要蘇培盛喚他去訓話,除了心虛害怕以外更有氣惱和不甘。

八爺也嚇了一跳:四哥來抓十四弟?他到底不同於胤禵一個毛頭小子,咳嗽一聲穩住了,問道:“蘇管事從哪裡來?”

“蘇管事說,他從順天府衙門。”王柱兒也奇怪。衙門裡能有什麼事情要找十四爺?

八爺一聽卻是放了心,壓住心裡的一抹得意,對同樣迷糊的胤禵理解地笑道:“順天府衙門在清理一些案件,牽扯到一些人,四哥的脾氣你也知道,可能是牽扯到十四弟的門下,順天府不敢來找,我們的四哥生氣了。”

胤禵嘴巴張大又張大,反應過來,氣得鼻子都歪了。

彆人的親哥發現弟弟下麵出來事情,捂住還來不及那!也就他這個親哥,能按住了他去處理案件!可能怎麼辦這是親哥!

“八哥,諸位,你們繼續說話,我去看看。”胤禵深呼吸一口一抹臉,壓住了火氣猛地一起身,王柱兒伺候他穿上披風戴上帽子,他黑著臉大步走來外間見蘇培盛。沒有看見身後他的八哥眼睛一眯的快樂。

這是親哥!

這是親哥!

胤禵不停地告訴自己,還是在見到蘇培盛的一瞬間,火氣“騰”地冒出來。

“說!”

蘇培盛打小兒看著皇家兄弟們長大,對於他們的性子摸的門兒清,當下就規規矩矩地打千兒行禮:“奴才給十四爺請安。”

“起來,快說!”胤禵很不耐煩,但臉色緩和了很多:這是四哥的奴才,這是八哥的府上,他要給四哥麵子。

蘇培盛微微彎腰,仰著一臉諂媚的笑兒,撇著屋裡的其他下人。

“你們都退下。”胤禵吩咐一聲,再一個深呼吸緩和表情。親哥,親哥,能怎麼辦?

蘇培盛瞧著退下去的小廝丫鬟們,眼裡一抹歡喜閃過,親近地湊上前,趴在十四爺的耳朵邊兒,悄悄道:“十四爺,我們爺要奴才來,告訴十四爺一樁案件。通州皇莊莊頭王勇,貪汙巨大,侵占莊戶妻女,還克扣內務府發放的種子用具,莊戶們去告狀,他還殺了兩個人那。”

胤禵心神一震:殺人的案子怪不得四哥生氣。可他隨即怒聲道:

“王勇是誰?和爺有關係?是不是有人拿這件事去四哥麵前告爺的狀?”胤禵的第一反應,是老十三。老十三前兩天還和他吵了一架!

合計著您也早就忘記人莊頭的名字了!蘇培盛立即一變臉,似乎因為他的問題驚訝著,又是感同身受地生氣,繼續親近地小聲道:“十四爺,沒有人去和我家爺告狀。就是那個,在您管著皇莊一段時間的時候,一個勁地巴結您的莊頭王勇?”

“王勇怎麼了?他殺了人和爺有什麼關係?”胤禵還是不明白。

“十四爺~~”蘇培盛一臉的憤怒:“十四爺您不知道,他殺了人,還汙蔑到十四爺的頭上,說他是十四爺的人。我家爺和施大人一直說十四爺不可能有這樣的門人,可是那王勇一口咬定了,順天府衙門不敢拿人啊。我家爺就要奴才來問問。”

兜頭一個棍子打在胤禵的頭上,要他眼前一黑!

王勇!

胤禵恨得牙齒咬著“咯咯”響,恨不得立即剁碎了王勇送到衙門。

胤禵是桀驁不馴的性子,這些年來,皇上一直寵著老十三,去哪裡都帶著老十三,偏偏還不給他正經差事,他早就憋得要爆發了。此刻聽聞有如此卑鄙之人汙蔑自己,那殺性子就要爆發。

“四哥真和施世綸那茅坑石頭這麼說的,四哥信我?”一出口,胤禵問出來最關心的問題,虎氣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這奴才的臉。

蘇培盛脫口而出:“十四爺,正是那。施世綸還不滿意,說我家爺感情用事,案卷上明明白白的,說他派人去十四爺府上,被十四爺的個管家打了一頓。我家爺還是說:‘絕對不可能。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是管家沒有報上去。’”一眨眼,伸手抹著眼角的眼淚:“十四爺,我家爺要奴才來,就是來問問十四爺那。”

胤禵那一刻,心裡酸酸澀澀的,難受的彆提了。

喉嚨滾動,一伸手,捂著胸口,鼻子一酸。果然是親哥,知道自己,信任自己。剛他還生氣親哥,懷疑十三哥來著。

現在不是憤怒傷心的時候!胤禵一睜眼,渾身殺氣蒸騰,咬牙道:“蘇培盛,你去告訴施世綸,明天開堂。告訴四哥,要四哥放心。我這就去處理了那個鱉孫。”

四哥信任自己,在那施世綸麵前維護自己。胤禵感動於心的同時,更有羞愧,急於將事情處理了。說著話,拉著他抬腳就走:“王柱兒,去告訴八哥,我有事先走了。”走的威風凜凜。

蘇培盛跟著他的腳步,忙道:“十四爺,您可不要生氣啊。九爺已經過去了應該。十四爺,不管真相怎麼樣,您不能打殺啊,要留著人來順天府衙門。”

“放心。爺有分寸。”

胤禵哪裡有分寸?他恨不得將那個王勇碎屍萬段。這幸好是四哥,要是太子的人知道了,或者施世綸告狀到汗阿瑪的麵前,被打一頓板子他不怕。在這樣敏感的時候,多耽誤大事?想到這裡,他更恨了。可他也明白了,真不能打殺了王勇。於是腳步一頓,重重地拍拍蘇培盛的肩膀:“放心。你快去告訴四哥,弟弟不會殺人。但四哥不要管順天府的其他案子,快些離開順天府衙門。”

蘇培盛笑了,笑容裡有一抹真心:“十四爺,您關心我家爺,奴才都知道。奴才一定轉告爺。”

“嗯。等我處理這件案子,我就去找四哥說明白。告訴四哥,傷天害理的事情,弟弟一定不會做的。”

“哎。”蘇培盛被他提溜的難受,又道:“十四爺您先走,奴才走路慢。”

胤禵一看他的小碎步,點點頭,叮囑一句“路上小心”,扔下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蘇培盛望著十四爺風風火火且殺機彌漫的背影,一伸手摸摸額頭,都是汗。

皇子們長大了,不是當年的小孩子圍著自家爺爭一顆糖果了。長大了,氣勢也大了,都有皇子的威嚴了。

蘇培盛感歎著,思及最近皇子們之間的爭鬥,莫名的難過。隨即他又罵自己,一個太監瞎難過什麼那?可他就是難過。

他騎車來到順天府衙門,和施世綸說了九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話,施世綸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雖然他知道四爺能辦成,但這樣敏感的時候,九阿哥和十四阿哥要是一心爭鬥,不光不管還鬨起來了那?這樣就好。

蘇培盛發覺他額頭沁出來的細汗,笑道:“施大人,莫要擔心。我家爺既然承諾了,一定有把握的。”

“是啊。”四爺是一個謹慎的人,他沒有把握,不會操辦起來。施世綸提著的心真正地鬆了鬆,發覺自己原來這樣緊張,尷尬地笑了笑。

抬手要擦擦腦門的汗,發覺手上都是灰塵等等臟汙,又停住。目光鄭重地看著蘇培盛:“蘇管事,你和四爺說,我這裡他完全不用擔心。對了,四爺去了刑部。”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已經是下衙時間了。“四爺可能到大理寺了。”

“好嘞。咱家去刑部和大理寺都看看。”

蘇培盛轉身離開了。

施世綸看著他的背影,無端的自嘲一笑:四爺的身邊,一個太監都是人才。怪道人都說,京城裡頭藏龍臥虎,彙集大清精英。

施世綸繼續忙著,蘇培盛去找自家爺,去了刑部,和刑部尚書說了幾句話,又趕去大理寺,正好遇到四爺領著侍衛們出來,一身石青色披風看著溫潤如玉。

蘇培盛不由地眼睛一亮:爺長得就是好。要是拿這表情拉攏大臣們多好?

猜到四爺心情不大好,笑著上前行禮:“給爺請安。”

“說說。”四爺一邊走著,一邊聽蘇培盛傳達完兩個弟弟的話,點點頭。看他一眼,安撫地笑:“莫怕。”

蘇培盛跟著他的腳步,苦哈哈的想笑也笑不出來:“爺,其他的案子還管嗎?”

“管。爺要一碗水端平。”

“……”

蘇培盛無奈了,自家爺這樣一來,是要將皇家宗室都得罪了啊。真真孤家寡人了。

“爺,那要是牽連到我們府裡那?”蘇培盛小心翼翼的,“爺,我們府上管得嚴格,但保不齊下麵哪個歪了心思的,或者被人引誘著犯了錯的。”

“你倒是提醒爺了。回去後,我們先將自己府裡整頓整頓。”

蘇培盛:“……”

打自己一嘴巴能當話沒說嗎?不能啊。隻能跟著四爺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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