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一路上,和自家爺嘀咕嘀咕,八爺府上人多,都聚在一起那,有王鴻緒、有揆敘……熱鬨得很。重點表明九阿哥胤禟害怕爺生氣,十四阿哥胤禵的勸說和擔心。
四爺聽著心裡一暖,臉上有了笑模樣:“你這奴才,是怎麼說的?”這兩個弟弟可不是小綿羊的性子,這麼乖?
蘇培盛顯擺地說了自己怎麼說話的,四爺樂嗬,跟著的侍衛們也樂嗬。
路上鄉親們擁擠得很,賣鞭炮的,賣對聯的……衣食住行的琳琅滿目擠得一大街水泄不通,都是一臉笑逐顏開的,充滿幸福地置辦春節用品。
四爺的車子騎不動了,跟在侍衛中間隨著人流慢慢地挪步,倒也不急躁。感受這濃重的過節氣氛,被感染了,心情放鬆了,遇到堵路的走不到了,笑嗬嗬地逗著一個大漢懷裡的胖丫頭。
周圍的人都看著他,的俊臉。他做鬼臉逗得胖丫頭伸著胳膊要抱,要那大漢父親摟緊了閨女醋的嚷嚷:“我說兄弟,你這張俊臉,還是少出街。不過我要把你畫下來,掛在我媳婦床頭,我媳婦快生了,天天看著,下一胎和你一樣俊俏。”
四爺樂得哈哈哈哈大笑,忒是暢快。
周圍的人也哈哈哈哈歡笑。
出來人流,轉過一條街,遇到一家驢打滾出鍋,買了,想要送去給老父親用一口。正好和老父親說說今天的事情。
“蘇培盛去告訴福晉,爺今晚上在宮裡用飯。”
領著侍衛們騎車就掉頭轉了方向。
蘇培盛:“……”
我家爺就是孝順。蘇培盛雖然還是擔心,可也感動。皇上英明,一定會支持我家爺的。爺這個時候了,還沒忘記皇上就喜歡吃一口老街的驢打滾那。
蘇培盛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膛。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鄉,好遙遠,遙遠的連他們的模樣都模糊了。爺懲治貪官,派去了一個好官。聽說今年去上任的知府,還是四爺也誇的田文靜。
雖然是八爺的人,但是好官就是好官。要是沒有四哥的行動,這些好官兒,一輩子也沒有出頭之日。
老家村子上的人……自己能出來做太監,混一口飯吃,在當時啊,就是幸運了。以後,會越來越好。也不需要自己惦記了。
他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來到府邸,看見門口守門的小廝,兩頭石獅子,頓時臉上露出來到了家的微笑。
四福晉正領著一家人等著四爺回來那。蘇培盛進來,看見整整齊齊的一家人都在等著,膳桌都擺好了,忙上前行禮道:“福晉、爺在路上看見有賣驢打滾的,想著皇上,買了,送進宮裡去了。說今晚上不回來用飯了,福晉領著家人用著。”
四福晉頓時笑開了。
正在和妹妹們討論功課的弘暉立即歡呼道:“阿瑪最好了。瑪法就喜歡吃老街的驢打滾。”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都是對他阿瑪的崇拜。
四個妹妹也是重重點小腦袋:阿瑪最好。
四福晉環視一圈臉上都是真心笑容的一家人,心裡也崇拜自家爺:“老街的驢打滾不好買,要湊巧。正好爺遇到了。我們先吃飯。蘇培盛,你也去用飯。”
“哎。”
蘇培盛去用飯。四福晉領著一家人用飯。
四爺帶著一包點心,騎車來到宮裡,給了銀子,要傅鼐領著侍衛們都去侍衛處用飯,自己步行來到乾清宮。
康熙不在乾清宮,在寧壽宮。
正好也給皇太後請安。四爺於是帶著點心,又踱步來到寧壽宮。
進來一看,康熙、皇太後、七公主,八公主,都在,膳桌擺開了,漱口淨手的,正準備用飯,樂了。
將手裡的點心油紙包給身邊的陳嬤嬤,四爺打千兒行禮:“給汗阿瑪請安,給皇祖母請安。”
康熙吐出來一口漱口水,嫌棄道:“起來,一看就是來蹭飯的。”
皇太後很是高興,招呼著:“胤禛快來,尼充宜爾哈,給你們四爺洗漱。”
叫尼充宜爾哈的大宮女笑著應著,偷瞄一眼四爺,下去端洗漱物事。
七公主一眼看到了,和八公主一起給哥哥福身行禮:“給四哥請安。”四爺笑著扶起來:“兩位妹妹好。”
“四哥好。四哥度假回來,風采越發迷人了。”八公主抿嘴兒一笑。妙目一閃,看見陳嬤嬤端著一個托盤上來,瞅著老父親黑著的臉,故意問道:“四哥,你買了什麼好東西?”
四爺對八妹妹齜牙一笑:“路上遇到一鍋驢打滾出鍋,買了來。聽說汗阿瑪在這裡,就過來了。”
康熙早看見了那托盤裡的驢打滾,聞到了熟悉的點心的香氣,肚子裡饞蟲翻湧,臉上卻還是黑著。
“是不是惹了禍,來找朕庇護了?”一掀眼皮,對皇太後氣惱道:“皇額涅您不知道,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偷偷地和朕通報消息了,這小子,淨給朕惹事。”
四爺摸摸鼻子,沒想到老父親的消息這麼靈。也不奇怪,這樣的時候,老父親必然要全麵掌握六部。
兩個公主因為哥哥討饒的小模樣捂嘴笑,皇太後也笑,笑完了一板臉:“他惹事,來找皇上,不是應該的?”
康熙:“……”
兩個公主更是笑。
四爺接過來漱口杯,漱口,接過來毛巾擦手,討巧道:“汗阿瑪,兒子也是被逼的,那莊頭的罪行那麼大,兒子既然知道了,總不能不管。更何況還牽扯到九弟和十四弟。可是管了一個,總不能不管其他的,就,都管了。”
康熙:“……”好嘛,自己要兒子們百花齊放爭鬥,這小子鬼機靈地躲去度假了。一回來,就要兄弟們都屁股開花。屁股開花也是花!
“老九和老十四去通州了?”提起來老九和老十四的做派,康熙的聲音透著無聲的怒火和威嚴。
“去了。帶齊了侍衛。”四爺跟著小太監一起打開碗蓋,屋子裡彌漫了美食的香氣,頓時心情美好,笑著解釋道:“汗阿瑪,兩個弟弟也不是故意的。他們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大錯!”康熙的臉沉了下來。
皇太後領著都坐下來,看向康熙不滿意了:“皇帝,孩子們年輕,難免被下麵的人蒙蔽欺瞞,慢慢教導。胤禛孝順,想著皇帝,趁著熱,皇帝吃兩口。”
康熙也是無奈了,給兩個偷笑的閨女一人一個腦崩兒,坐下來,拿著一塊熱乎乎的驢打滾用著,不由地表情緩和。
欣慰地看一眼身邊不省心的兒女們,感歎道:“太醫管著,現在隻能吃一塊了。平時又不能為了這一塊專門去買。”
“糯米麵子做的,老了,不好克化。”皇太後用了一口,滿足地咽下,招呼兩個公主:“你們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哎。”
兩個公主開心地伸筷子,一人夾一筷子到瓷白的小吃碟裡,珍惜地用著:等嫁人了,再想用一口北京驢打滾,就難了呀。一時又傷感,忙打起來精神,珍惜此時此刻的溫情。
四爺給皇太後和老父親盛湯,一頓飯用完,兩個公主照顧皇太後去散步,康熙領著兒子說話。
四爺表示氣惱:“汗阿瑪,他們都和您稟告了,也沒告訴兒子。”
康熙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這樣大的事情,能不來告訴朕?”
四爺臉一肅:“汗阿瑪,兒子不是來求情的。兒子就知道,汗阿瑪一定支持支持兒子。”
康熙抬腳就踹。
四爺閃身躲開,不明所以:“汗阿瑪,皇莊和內務府,早就應該整治一番了。盛京的皇莊也是。”
“你小子。”康熙指著他,哭笑不得。“如今不能給你去盛京。剛你皇祖母說了,還是要你操辦七丫頭和八丫頭的婚事。春天去承德圍獵,秋天辦七丫頭的大婚,後年春天辦八丫頭的大婚。”
“汗阿瑪,您去送嫁嗎?”
“嗯。科爾沁,盛京。明年都去看看。”七公主嫁在科爾沁,八公主嫁在盛京附近的喀喇沁部落。“你要出京的事情,要等後年夏秋天再說。”頓了頓,望著黃昏中的冬天院子,花木凋零,梅花飄香,菊花在寒風中搖曳。“這件事,要胤祥幫助操辦,你領頭就成。”
四爺略猶豫,到底是答應了:“兒子替十三弟感謝汗阿瑪。”目光望著天邊的晚霞。“……汗阿瑪,十三弟和十四弟都長大了,兒子也想不出來他們適合做什麼差事。”
康熙背著手走路的腳步一頓,停下來瞅著他冷哼一聲:“你呀,就是慣著他們。你現在對他們不下狠手,將來下狠手教訓?趁現在年輕,還能犯得起錯誤,該教訓就教訓。”
四爺:“……”想說老父親您哪天狠心教訓太子試試?不由地又笑。
“那要他們負責整頓皇莊?”
“整頓皇莊,不夠。要胤祥整頓完皇莊,去內務府。”
“……他在小湯山那天晚上,拍著胸膛和兒子吼,我長大了!兒子才意識到,弟弟們都長大了。”
咳咳咳。
康熙聽著他“老氣橫秋”的語氣,再次送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父子兩個散散步,不知不覺天色黑了下來。回來乾清宮用杯茶,四爺從袖筒裡掏出來一個章程,遞給康熙。
康熙接過來,屋子裡九龍燈燃燒,亮堂得緊,燒著暖氣熱烘烘的,人不由地放鬆下來。康熙在茶幾邊坐下來,隨意打開翻翻,氣得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皇家宗室,七十八件堪稱大案的案子,大都是下麵的人辦的。
“家大業大,難免良莠不齊。可是呀,這大多數的案件,都是下麵的奴才打著主子的名頭做的。當主子的,要麼不知道;要麼知道了,看著老奴仆的情麵,下不了狠手整治。”康熙眼裡有深沉的擔憂。
“都是被錦衣玉食養的,養成了軟包子,被奴才想怎麼吃怎麼吃,想怎麼欺瞞怎麼欺瞞。這件事,要狠狠地辦。老四說說你的想法。”
“明天施世綸先審淩普的十萬兩,再審皇莊案子。九弟和十四弟會親自壓著王勇和一乾從犯去大堂。”四爺瞅著老父親。“太子二哥那裡?”
“不用管他。”提起來太子康熙就是一肚子氣。放下章程站起來,惱怒又克製的在屋子裡踱步,和民間傷心的老父親一樣的無助。“朕訓斥他,要他送那女子去盛京,他不答應。朕給他找好了孩子的寄養人家,就在盛京,他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非要孩子留在北京。”
“那?”四爺提著心。
“吩咐你二嫂去處理了。”
“!!!”
四爺嚇到了。處理了,是什麼?流產了?
“汗阿瑪,兒子不是心慈手軟。兒子是擔心二哥二嫂的關係。”四爺急急地勸說。“汗阿瑪,這事情是二哥惹出來,應該有二哥處理。如果他知道二嫂聽您的命令,要護著?”
“他敢!”
康熙聽著這話,也擔心起來。可他不敢信,老二居然如此懦弱拎不清!
四爺也不想相信他二哥這樣慫包。
“汗阿瑪,就算二哥明事理。可孩子……總是血脈。汗阿瑪您要送孩子去盛京,兒子認為這是最好的主意。隻是,既然二哥疼孩子,也可能是愛屋及烏。要不要二嫂去勸說小湯山那位,要她和二哥說?畢竟是他們的孩子。汗阿瑪,二嫂沾染人命,總是為難。”
康熙蒼老的目光幽幽地盯著九龍燈的燭火。
良久,喚一聲:“魏珠進來。”
“皇上?”魏珠請安行禮。
“騎馬,用最快的速度去小湯山。找到太子妃。告訴她,勸說那個女子。要麼去盛京生孩子,要麼一碗紅花。”
“嗻!”
魏珠偷看一眼四爺,知道是四爺勸說的,心裡一歎,轉身跑走了。
康熙長歎一口氣,又喚一聲:“梁九功,進來。”
“皇上,奴才在。”梁九功小碎步進來,給皇上行禮。
“太子,在哪裡?”
梁九功猶豫,小心翼翼地抬眼窺視康熙的臉色。
“說!”康熙心裡有不好的預感,難道,老二真的去護著了?
梁九功在心裡念叨怕什麼來什麼,苦著臉勸說:“……皇上,可能是有其他事情那。……太子殿下,騎馬出宮了。”
康熙的心徒然一沉。
好似一腳掉進萬丈深淵裡,沒有著落。
“汗阿瑪!”“皇上!”“汗阿瑪!”他身體輕飄飄的,飄在半空中。好似對即將掉下去的恐懼也沒有了,耳邊聽著兒子和老奴才的哭喊,康熙眼前一黑,身體沉沉地下墜。
“汗阿瑪!”四爺嚇壞了,忙著給老父親掐人中,運內力,梁九功硬撬開皇上的嘴巴,可是康熙口中赫赫的,嗓子裡呼哧呼哧,臉憋的通紅。四爺著急,一把脈,直接讓康熙側臥在床上,一隻拳頭握成空拳狀態拍打背部,拍完一側之後,調轉身形,然後再拍其另外一側,最後一掌擊在後背穴位。
康熙猛烈地咳嗽了出來。
梁九功眼淚汪汪的喂皇上喝水。
四爺聽見老父親的咳嗽,總算是放心了。
怒火攻心,迷了心竅。剛真是嚇死他了。瞅著老父親蠟黃的臉,自己一臉的淚水也沒有感覺到,扶著康熙躺好,哄著道:“汗阿瑪您彆擔心,兒子去看看。”
康熙顫抖著手,用儘全身力氣握住他的手,艱難地叮囑:“萬萬不可心慈手軟。”
“兒子明白。梁九功照顧好汗阿瑪。派人請太醫,去通知皇額涅和幾個妹妹弟弟過來。”
“四爺放心。奴才一定照顧好皇上。”梁九功遞一塊手帕給四爺,四爺接過來,塞進荷包裡,轉身就走了。
梁九功想說:“擦擦眼淚……”康熙用力擺手阻止了他,想說“他顧不上……”沒說出來,又是一陣咳嗽。梁九功忙給皇上順著背,哭道:“皇上,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康熙雙眼禁閉,唯有兩道淚水順著老去的麵頰流淌下來。
四爺騎馬趕到小湯山,運起來輕功闖進院子的時候,隻聽到裡頭太子二哥的咆哮聲,女子的哭聲,魏珠恐懼的哭喊:“快去扶著太子妃止血!”
止血,包紮,太子妃簡單地盤著頭發,頭上戴著一個暖帽遮住了紗布,一張臉白的好似鬼一樣,兩個大宮女扶著她,她那一雙眼睛乾乾的,直勾勾的,看著太子。
“爺,我先回去了。我要提醒爺,今天你心軟,明天你等著天下人揣測所有皇家孩子們的身份。”
領著人就走了。
四爺看著太子,問他:“太子二哥,你要留下來嗎?”
太子的一雙眼睛也是直勾勾的,乾乾的,人跟沒有了魂兒一樣。
“她受到驚嚇,動了胎氣。我必須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