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季節最是陽光燦爛、風光明媚。滿天飛舞的風箏,郊遊踏春的人群咬春餅的小娃娃們儘情歡笑在人間四月天,這樣一個令人心悸的消息傳開,從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從大家閨秀到民間小兒,都驚慌不已。
儘管官民水火不同器、士庶冰炭不共爐,在執政五十一年的聖主康熙身上,大家都一致都盼著康熙早日康複回鑾。人們走門串戶,拜謁長官,門生請見座師打聽信息。百姓們有的集合起來到廟裡唱戲,乞求福祐康熙平安,大覺寺、白雲觀、法源寺、東嶽廟、牛街清真寺、潭柘寺等幾十處寺廟,絡繹不絕的都是頂禮膜拜的香客,請求神佛保佑“皇上大老爺聖安長壽”。
在京師一片焦灼不安的等待中,皇上那邊一直沒有消息。所有皇子們文武大臣們幾次發去的請安折子都退了回來,有關皇上到了哪裡,下一站是哪裡,走的哪條路,連陳廷敬的親傳弟子山西大同知府也不知道。
去年新任內閣大學士張玉書去世,李光地疾病未愈反而加重,康熙一時沒想好提拔誰,要退休的陳廷敬應詔入直辦事。剛一回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恨不得領著人直奔西部去找皇上。
他都這樣了,後宮和皇子宗室們更是惶恐驚懼。皇太後天天在佛堂念佛,皇貴妃重新開始打理宮務,惠妃天天念佛,宜妃幫襯皇貴妃,堅持護著後宮權利,德妃病了,榮妃閉門不出……
四月初八日,康熙從山西懷來縣送來給後宮的信件,說山西還是有些冷,又說到底年紀大了扛不住冷了,偏年紀大了還有點發胖了,讓留守在乾清宮的魏珠給他送些暖和的春□□服,通知織造局,把今年秋冬的狼皮筒子皮襖,沙狐皮筒子皮襖尺寸改一改,要做的寬大,不要緊身,緊身的穿得“甚是不堪”,問完德妃的病情,又給皇太後說自己的馬“甚肥可愛”,騎著很舒服。
魏珠麻利地給康熙打包衣服,快馬送出去,顧不上休息去挨個宮去傳話。
皇太後搭著大宮女的手從蒲團上起身,待活動過來身體,隻說:“我知道了。”
皇太後以為康熙是報喜不報憂那。魏珠明白皇太後在擔心皇上,瞧著皇太後黯淡無光的麵孔,低沉的表情,什麼也不敢說,行禮退了出來佛堂。
到皇貴妃、惠妃……每一個主子宮裡,都一樣的,隻有一句:“知道了。”
魏珠又出宮,挨個皇子府上去傳話。
除了四爺穩重些,每一個皇子都拉著他使勁地詢問,滿臉焦急。魏珠咬緊了牙齒隻說信件上的內容。魏珠自然也擔心皇上,給皇上回信的時候,借用後宮娘娘們和皇子們的部分表現,德妃的病情試探皇上的病情。
四月十二日,康熙來信說懷仁、馬邑、朔州一路走來,百姓叩首馬前。“和以往彪悍大不同,衣食足而知禮儀,民情樸實,風俗淳厚。”又說地方收成甚好,自己心情甚快。天也沒那麼冷了,跟我同行的人也都安好,要他跟皇太後、後妃們、皇子阿哥們都說說。
說什麼啊?皇上老佛爺您到底身體怎麼樣啊?魏珠急成了熱鍋螞蟻,又不敢直接說北京城出來大謠言了,都說康熙老佛爺龍體欠安,病重了……隻得按照康熙的囑咐,再次挨個宮、挨個皇子府上再跑一遍。
可想而知,各宮主子還是一樣的反應。
皇子們的擔憂更甚。穩重的四爺看著他的目光之克製、平靜,要他想抱頭痛哭。
魏珠感受後宮風雨欲來的壓抑氣氛,無可奈何之餘,更擔心自己的前途——他和太子的關係可真是普通的!毓慶宮總管太監顧問行,曾經和他交好,如今關係也還可以,當天晚上他實在憋不住了,去找顧問行喝酒,吞吞吐吐一個晚上,最終聽著熄燈的更鼓聲,拉著顧問行的手流淚哭著憋出來一句:“萬一……萬一……您可要拉拔我一把啊……”
顧問行如何不明白他的提心吊膽,緊緊回握住他的手,不似太監卻似文人斯文的白淨麵皮上帶著陰雨天的隱憂,麵對魏珠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期待緊張的目光,張張嘴隻輕輕一歎:“我們一起保佑皇上安康回京,皇上在,多幾年太平日子……”
一句話說的魏珠趴在殘席桌上嚎啕大哭。
皇上要是真出事了,太子殿下能安全登基嗎?皇子們萬一鬨起來,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他隻能用哭泣來發泄。哭著哭著聽到外頭小太監進來詢問,他意識到他身為管事不能這樣哭,隻能極力克製住,一顆心越發地惶恐煎熬。
第二天,他又收到康熙的信件。康熙說他到達李家溝,此地無水,隻有一井,地方官把井打乾了幾次,提前打了三百缸水給康熙隊伍備用。康熙到達三日前,此地發了大水,地方官怕河水淹了禦道,都修了堤壩擋住。民眾說河水已到韓家樓,康熙不信,親自去看。康熙抱怨若不是民眾提前開山,“朕從未走過這樣不好山。”又說他到了黃河,和太子親自駕船打漁,“朕學會了撒各種漁網,各種方式打黃河魚,河內全是石花魚,其味鮮美。”又說自己最喜歡白麵,最後讓魏珠告知後宮。
康熙一貫是好奇心重,學習心更強的,年紀越大越喜歡民間物事兒,與民同樂。魏珠想著,沒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臉。他抬頭看天,拿出一輩子的虔誠求老天爺,求老天爺保佑這樣好的皇上,一定健健康康的,快要過六十大壽啊!魏珠嗚嗚地哭著,卻隻能打起來精神,再次各宮各府邸跑一趟。
在承乾宮瞧著四爺家的幾位皇孫皇孫女無憂無慮地玩拚圖,拉著他嘰嘰喳喳地說話兒,說他們給瑪法寫信,瑪法說一切都好。問瑪法想他們沒有?魏珠瞧著他們鬼靈精怪的模樣歡喜地笑著一一回答,心裡卻更為難過。
等他進來承乾宮大殿裡,行禮,將信件的內容仔細地都說了。宜妃當時眼圈兒紅了,皇貴妃堅強地看她一眼,她捂著嘴巴嗚咽地哭著,自己的眼淚也是止不住。
在四爺府上,麵對四爺的沉默,弘暉阿哥含著眼淚的天真瞳仁,他也沉默。
良久,四爺溫聲道:“白麵、王瓜、蘿葡、茄子等等,皇上平時喜歡吃的,都給送去,新鮮的不好送就送乾菜。”
皇上一連兩封信,專門說出門黃河打漁,這是故意要後宮娘娘們放心那。皇上一定是病了,病的很嚴重。生病的人可不是就想念家鄉的一口菜?魏珠一邊想著,一邊哭著,鋪開宣紙給康熙寫回信,說各宮娘娘各個皇子阿哥們都好著,隻是想念他。
說娘娘們和皇子爺們關心皇上的龍體,請皇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西部寒冷,風沙大,黃河水湍急……。又想著四爺的建議,給皇上打包宮裡的米糧蔬菜。
康熙在四月十八的信中,先說白麵好,又說蔬菜送來的及時,也不知道怎麼的,這次出來就想吃宮裡的一口了。接著大開地圖炮,說自己縱橫南北,南至南海,北到可魯倫,“江湖山川、沙漠瀚海不毛不水之地都走過,”但總覺得陝西“不如南方之秀氣,人民之豐富也”。在講到接見準格爾使者時,康熙說自己深得民心。
又說魏珠的回信所用密匣送到時,外封都開了,他沒有責怪,還細心地把匣子封好,告訴魏珠照朕這樣封裝就不會開。最後囑咐魏珠將自己在陝西得到的貢物送到各宮。
魏珠看完信件,額頭上沁出來一層層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做事一貫小心謹慎,所用密匣子都是自己親自裝封的,和皇上一樣的方法,怎麼會“外封都開了”?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多說,趕緊地將康熙寄送來的貢物送到各宮。
正好四爺也在寧壽宮。皇太後看著這些東西,在孫子的攙扶下站起來,兩步走到魏珠身邊,隻問他:“皇上說這是準格爾使者送的?”
“正是。皇上說,他一邊吃著準格爾使者送來的美味甜瓜乾,一邊罵準格爾是賊子。怕皇太後和娘娘們不知道吃法,細心的詳細書寫告之:先用涼水或用熱水洗淨,後用熱水泡片時,不拘冷熱,皆可食得。其味相鮮瓜,水似桃乾蜜水。有空處,都用葡萄添了……。還要奴才轉告皇太後,禮物雖輕,但他這麼遠送來,不要笑話。”
皇太後心口猛地一疼,老邁的眼睛望著茶幾上這些甜瓜乾,嘴唇哆嗦著,最終還是隻有一句:“告訴皇上,我知道了。”
“嗻。”
魏珠打千兒退出去,耳邊隱約是四爺安慰皇太後的低語,他迎著外頭北京四月的太陽光,眨眨眼睛,伸手擋住額頭,還是止不住眼裡的淚意。
等他挨個府邸跑完,已經是傍晚。知道四爺必然很晚回來,他特意來到留到最後一個的四爺府上。魏珠在如意齋裡“撲通”跪在四爺的麵前:如果、萬一、康熙老佛爺真出事了……大亂起來,他最是信任四爺。
四爺隻扶起來他,拍拍他的肩膀,他模糊的視線裡聽到弘暉阿哥哽咽道:“瑪法一定會好起來,都會好起來。”
魏珠的淚嘩嘩下來,無聲地哭著。
四月二十四日康熙來信,說他到了鄂厄多斯蒙古,說蒙古部落的福晉來了很多人,都穿的煞是鮮豔好看。說今年木蘭圍獵,隨行的娘娘們帶夠了衣服,在蒙古人麵前顯擺顯擺。康熙對妃子們極為細心,“朕記得上一次木蘭圍獵,徐常在、二位答應,襯衣、夾襖、夾中衣、紡絲布衫、紡絲中衣、鍛靴襪都不足用”。
又說工部新出的天文望遠鏡甚好,照相機甚好,要他在蒙古人麵前大出風頭。最後說這幾天似乎飯吃的不好,命魏珠繼續給他送王瓜、蘿葡、茄子。還說他假意讓太監劉猴兒回京給皇太後請安,其實是討厭他,“甚是可惡,……”命魏珠抓了鎖在敬事房,千萬彆讓他跑了。
魏珠眼皮子一跳。太監劉猴兒跟毓慶宮的管事太監趙國柱,關係挺好,據說還要認高三變做乾爹?
他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皇上病了,身邊隻有一個太子,下麵那些小太監們指不定怎麼討好太子!慢待皇上的事情他們不敢,但隻要平時對太子眉來眼去的,皇上看在眼裡多傷心?皇上還活著那!
魏珠氣狠狠地命人鎖了劉猴兒在敬事房,自己掄鞭子抽了十鞭子,累得他氣喘籲籲的,卻是看著劉猴兒遍體鱗傷的模樣,自己先哭了。
“你們還有沒有良心?皇上做了五十多年皇上,哪一天不掛念他的子民?平時你們犯錯兒,皇上哪一次不是寬容?你們和宮女們對食拉關係。和大太監們四處認乾爹,皇上隻訓斥,哪一次真罰你們了?”
他哭著罵劉猴兒,也是罵他自己。
可是不管他和劉猴兒一起怎麼哭,他們也什麼事情不能做。他各宮各個府邸的回來,細細查問才發現,這段時間他過於擔心皇上,都沒注意到,宮裡頭因為謠言人心浮動,乾兒子王木頭貼著他的耳朵說:“乾爹,儘管皇貴妃管的嚴格,宮女太監嬤嬤們背地裡還是有不少人拐彎抹角地去毓慶宮套近乎,想方設法的、不要麵子的鑽營。我們也不能落下。兒子已經聯係了毓慶宮的高三變管事……您不知道,梁爺爺也有份兒那。”
就連梁九功都和托合齊、齊世武等人一起喝酒了!
梁九功明明之前還因為和太子的牽連羞愧來著,主動要求去景山避開!
“要你們蹦躂!皇上還活著那!”魏珠咬牙含恨默念一聲,晚上找事兒出宮去找四爺。四爺在工部加班,商議國子監修繕,京城再建造幾個國子監一樣的學院的選址。
聽到常三喜通報,出來議事廳,來到辦公的小屋子,聽他語無倫次地說完,四爺思考一會兒,安慰道:“魏管事莫要擔心。如果宮裡有緊急事情,可以去找慎刑司。”
慎刑司?魏珠眼珠子都要掉地上。
他真是糊塗了。怎麼忘記慎刑司那?他自問也是狠心機靈的。可大事當前,見識到四爺的穩重決斷,也是差了一層。慎刑司一出手,那些鑽營的宮女太監們就要遭殃了,其中還包括他乾兒子那!魏珠思前想後的睡不著半夜裡從床上爬起來,剛披上衣服出來屋門,遇到巡邏的鄂倫岱在氣哼哼地訓話隆科多和郭木布。
“說你們笨就是笨。這事情是你們管的嗎?你們隻是侍衛!皇上巡視沒有回來,宮裡能有什麼天大的事情?幾個同袍在一起喝酒,你們就要和皇上告狀,算什麼同袍?……”
鄂倫岱唾沫橫飛的趾高氣揚。但是魏珠的眼力,自然看出來鄂倫岱的色厲內茬,這是在借機發泄那。
——萬一皇上真病重了。太子到底是皇太子,最有名分的一個。八爺算什麼?至今連一個親王都不是,排行第八。鄂倫岱是著急了。
他站在黑暗的角落裡,和他們小太監侍衛們聽了一會兒,弄明白,原來是夜裡值班,幾個乾清宮侍衛和毓慶宮的侍衛們喝酒,要隆科多和郭木布拿住了,鬨了起來,隆科多和郭木布要寫信給皇上。
魏珠眼睛一眯。侍衛們都亂起來了,問題大了。鄂倫岱難道要在太子回來之前,提前扶持八爺登基?還是要去燒太子爺的熱灶頭?
等鄂倫岱高高地仰著腦袋走了,他立即使喚自己的親信小太監去找隆科多和郭木布。大半夜的,三個人鬼頭鬼腦地湊在一起,給康熙寫密信。
五天後,康熙再次來信,這次措辭嚴厲。嚴禁宮女太監亂認親戚,姐妹、兄弟、父子父女等等,違者處以重典。但對侍衛們的事情,隻字未提。
魏珠趕緊跑去找慎刑司總管音圖:“四爺說有事情找你。你快說,如今可怎麼整?”聽到音圖好暇以整地說:“魏管事有心,皇上都知道。魏管事都放心。皇上一定會沒事的。再說了,監國的是四爺那。”
魏珠這才反應過來,皇上是什麼人啊?!再生病,還能對宮裡的事情一無所知?音圖管著慎刑司沒亂。四爺監國,隆科多和郭木布等親信侍衛一半留在宮裡,這就說明了皇上的謹慎。
音圖大出手管製後宮,後宮安穩下來,卻是蔓延開一股絕望的氣息,每個人都好似認命了,安靜地等著另一隻靴子落下來的消息。
四月三十日,康熙又來一封信,說他在和蒙古部落“日日頑笑”,自己“心神爽健”,忘記了歸期,……要魏珠告知皇太後、嬪妃們和皇子們不要掛念。又說天氣太熱了,熱的都不能走路了。你們在宮裡說我怕冷,真是可笑。還說這裡有條河流結冰成了冰橋,朕還叫人去看了,是真的。朕於是也去看看。工部新出的儀器輕便很多,使用也方便,數據更精確。最後說已經啟程,擇日到京。
最後還特意備注,告訴皇太後朕回來晚了,之前打算五月之前回來,現在誤了日期,是黃河風浪之故,非朕貪玩。隨行人員都“心廣體胖”,高興地跟著朕回家。
魏珠在心裡念佛。可他無端地想起秦始皇最後一次回京路上的事情,一顆心砰砰跳著。
到了寧壽宮,皇太後端坐著,皇貴妃和四大妃都在,都仔細地聽他說了,良久的沉默中,皇太後輕輕道:“也不知是誰之前說冷,趕緊給他送衣服……也不知誰上次信裡還在叫苦連天……”
一句話出來,魏珠連忙低頭掩飾眼淚。
大殿裡都是抽泣聲。
皇上在皇太後的跟前,就和孩子一樣,愛麵子。在妃嬪們和兒子們麵前更是表現出完全真實的一麵。怕冷、恐高、是個地域黑,麵食愛好者,喜歡打獵,也愛吃魚,好奇心強,碰到稀奇古怪的事總要弄明白。還有點腹黑,明明想要處置一個太監,非要打發他回去請安,讓魏珠暗中辦他。
可就因為這樣,這才是康熙皇帝。
魏珠各個府邸轉完,又是最後到了四爺府上,聽四爺感歎地說:“汗阿瑪從來都當自己一個普通人,喜好科學,講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有一次感歎地說,他每次出門太監們可受罪了,各種笨重的測量儀器經常要車拉人扛。遇到河湖,就會興起,用水平儀測試一下水位。遇到山川,就要測量山地距離。”
魏珠重重搖頭又點頭:“奴才們這麼力氣活算什麼?皇上還惦記著。皇上當年為了摸索在北方推廣水稻種植的經驗,在西苑新建豐澤園,作為實驗基地,年年親自下地查看。人痘接種術出來,牛痘接種術出來,皇上都先要皇子種痘防天花做榜樣,每次都先在皇宮和八旗中實施種痘,西洋各國都來討要方法和太醫,皇上表麵拖著他們,卻是無條件地推廣到蒙古、沙俄、歐洲。……”
他喉嚨堵著說不下去。康熙是一個善良的人。評價一個文成武功殺伐果斷的皇帝善良,有點用詞不當。但是康熙其實比一般普通人更慈悲善良。
“所以,汗阿瑪一定是好好的,謠言隻是謠言。我們要有信心。”
四爺告訴他,也是告訴自己。排除太子要人傳謠言,即使老父親真的身體微恙,也不會嚴重。不管這輩子怎麼變化,他有信心老父親的身體情況比上輩子好,一定會沒事。即使太子要做什麼,憑借康熙的城府,太子都不會成功。
魏珠慢慢地抬頭,大膽子迎著四爺的視線,看向一邊的弘暉阿哥。弘暉正一臉崇拜地看著他阿瑪。魏珠從來都知道四爺的眼睛亮,第一次知道這麼亮,亮的如同太陽月亮璀璨奪目。黑色的眸子裡瞬間閃出的異樣神采,仿若夜空最燦爛的星辰一般寧靜神秘,靜靜地給予你力量。
四月三十日的信中,康熙說自己飲食好多了,說要離開西部又不舍得了,大談自己幾次西征,幾次西巡,“當年,朕兩歲之間,三出沙漠,櫛風沐雨,並日而飧”,在“不毛不水之地,黃沙無人之境”吃儘了苦,這種苦平常人都怕,但朕不怕。朕“立此大功”,回顧一生,“可謂樂矣,可謂致矣,可謂儘矣。”
看著信件,是此次西巡順利,康熙心情大好,開始自吹自擂了。
魏珠剛因為四爺的安慰心情好一點兒,又因為康熙這回憶過去的信件,臉色灰白。
皇上是不是……所以開始回憶過去了?
魏珠勉強收拾表情,各個宮、各個府邸跑完,最後傍晚來到四爺府上,四爺在國子監還沒回來,他和兩個和尚說話,聽那邪門的鄔思道轉著輪椅過來,一聲感歎:“我們皇上是不好找的真誠的皇帝,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忍不住再一次淚崩。
康熙喜歡玩鬨,在寧夏射兔子射到手軟,和蒙古部落一起日日玩笑,最後還誤了歸期。康熙好麵子,時而自吹自擂,從怕冷不肯承認,到說自己“櫛風沐雨,並日而飧。不毛不水之地,黃沙無人之境,可謂苦而不言苦,人皆避而朕不避。”一麵罵準格爾賊子,一邊說賊子送來的瓜真好吃等,有點自大自戀。康熙確實對自己的妃嬪們都很好,心細周到,常在答應這樣低位階的妃嬪缺什麼衣服都能一一在心。他也有著普通男人一樣的自尊心,想要妃嬪們打扮好看一點。一路上惦記著在北京的家人,時刻不忘給宮裡報平安,有好吃的也都送回來分享。
其實梁九功、魏珠、李德全這些伺候的人,鄔思道、性音和尚、文覺和尚、包括高斌餑餑等人,有時候都忍不住想,康熙對太皇太後、皇太後、妃嬪們這樣濃重的家庭觀念,對兒子們更為寬容,是不是正是這一態度助推了諸子爭儲的鬥爭?
這不是他們的身份應該去想的。但這好像是真的。
第二天還是陰雨綿綿,好似南方的梅雨季節到了北方一般。四九城滿天空中都是艾葉菖蒲和雄黃酒的味道,煮粽子的香氣,老百姓歡天喜地開始他們從五月初一開始,一直快樂五天,直到初五結束的端午節,九門衙役開始加班排水防澇,宮裡事情也多,各部衙門也都開始關注天氣情況。
白天裡,胤禩胤禟胤俄連同親信們在廉郡王府裡商議:萬一皇上真病重了,該怎麼辦?萬一皇上沒病,謠言是誰傳的?是不是太子?太子真要逼宮,先鋪墊康熙病重?
這樣的氣氛下,饒是胤禩知道康熙能活到康熙六十一年,他也開始不安了。
胤禟急不可耐的一聲:“八哥!我們去找汗阿瑪!”
胤俄更著急:“八哥,這事情太玄乎了。汗阿瑪身體好著那!一定有小人故意散播謠言!”
胤禟擔心萬一老父親真病重,太子登基,他們這一夥兒人都玩完。
胤俄倒是不擔心。誰登基也動彈不了他。但他作為皇子,和作為皇叔,哪能一樣嗎?老父親平時再嚴厲偏心,那也是疼著護著他的老父親。
“都彆吵,容我想一想。”胤禩頭疼地按按眉心,愁眉苦臉地思考。
重生後個人的、朝廷的,變化這麼大,大清都打了日本了,萬一出來變故那?萬一太子在巡視路上犯了什麼大錯,氣病了康熙?或者直接動手要康熙回不來那?
他不說話,這些日子的沉穩也沒有了。其他人的心更慌了。
你看我,我看你。
最後是揆敘開口:“八爺,您要不要去問問四爺?我今天出門之前,去找大哥。大哥說,不要擔心。真擔心,去問問四爺。”
一道霹靂打在八爺的腦袋上,電閃雷鳴的轟轟作響。耳邊是胤禵胤俄一拍大腿的呼喚:“對啊,去找四哥,四哥監國那。”說著話,人就跑的不見了。
其他人都猶豫,但是王鴻緒也說話了。
“八爺,雖然四爺做事大義滅親的,但也最是重情義最孝順的。皇上如果真要出事,他一定是最著急的。至今沒有行動,一定有原因。我們去問問。”
“是啊,八爺。四爺其他方麵不說,最是能扛事情的。這次皇上出門,要四爺監國,估計也是擔心他年紀大了身體出來情況那。”
“八爺,這個時候顧不得麵子了……”
一人一句,胤禩唯有苦笑。
是呀,不管他在心裡怎麼罵雍正,怎麼恨他,怎麼和他爭鬥,他也知道,雍正是最能扛事情的。有他在,就是定海神針一般,大清亂不了。
“爺想想,靜一靜。諸位都先回去,好生睡上一覺。不管發生了什麼,養好精神是根本。”
哪知道迎來所有人的苦笑。
都指著眼上的黑眼圈給他看。
胤禩因為他們一副大難臨頭的驚恐模樣,更是苦笑連連。
可是胤禩等他們走了後,並沒有時間休息,八福晉衝進來書房,直接問他:“爺,我聽說昨兒魏珠來了,到底什麼情況?皇上到底病沒有病?爺!你快說話!”
“福晉,你和嫂子弟妹們都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胤禩很是無奈,緊緊地皺著眉:“汗阿瑪並沒有要我和兄弟們多知道多少。”
“我就問問你。瞧瞧你們的樣子。”八福晉看起來比他穩重多了。一挑柳眉,耳邊的釵子流蘇一晃一晃映襯眼睛裡的顧盼神采,越發地明豔動人。
胤禩:“……”
“剛我們妯娌們都在四嫂那裡聚會,四嫂說皇上一定沒有事情那。說四哥一直說皇上沒事,不要多想,有禮物要送去就送去。你倒是先亂起來了。孩子們都開心地給他們瑪法寫信送禮物,我剛要閨女也給皇上寫了一封信,一起寄出去。上次送去的信件,皇上還親筆回信了那。”
八福晉很是開心,很是驕傲地搖著他的胳膊,晃晃他的神兒:“皇上疼我們閨女那,爺。您看您這些日子折騰的,都顧不上閨女了。”
胤禩:“!!!”
“是爺的錯兒,成了吧。”胤禩實在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老父親疼孫子孫女兒,兒子們都是草!還是路邊的稻草!
“呸!你還吃閨女的醋?”八福晉虎著臉,伸手拉著他起來:“兄弟妯娌們都在四哥家那。都說你怎麼不去。四嫂剛打發人來喊,我便過來找你。你不去,你就在家裡憋著吧。幸好我帶著閨女出門了,省的閨女看到你的陰天臉難受。”
將夫婿的胳膊一摔,八福晉嫋嫋婷婷地,一個人走了。
胤禩望著她瀟灑的背影目瞪口呆,伸手指著她,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胤祥是第一個來找四哥的。大上午的,先送福晉和孩子們,交給四嫂和小嫂子們,侄子侄女們。他抬腳就來到如意齋,找他四哥。
鄔思道和性音在院子裡下棋,簡單說幾句話兒,胤祥還沒進來書房偏殿,就聽到裡頭弘暉的說話聲:“阿瑪,我們給瑪法寫信,寄了禮物,瑪法一直說很好,很喜歡。就是不說到哪裡了。問他身體舒坦不,瑪法也說好。這次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聲音有些低沉悶悶,還有一絲絲變聲期開始的粗啞。
弘暉長成小少年了,五歲就跟著議事,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胤祥抬腳上來台階,挑著簾子進來,就聽到他四哥說:“上次說要將去西山劃船打獵,分享給你瑪法?寫了?”
“正在寫。十三叔!給十三叔請安。”弘暉、弘時、弘暖……五歲上的小侄子們從小桌上起身,一起笑著打千兒行禮,胤祥樂嗬嗬地笑:“都起來。”扶著弘暉起來,眼睛看著所有的侄子們,含笑問道:“在給你們瑪法寫信?”
“嗯。昨天魏珠來之後,瑪法的回信也到了。”
胤祥點點頭,老父親因為太子遷怒其他兒子們,卻是對皇太後、妃嬪們、孫子孫女們一直關切疼愛。
胤祥挨著四哥身邊的椅子坐下來,接過來王之鼎手裡的毛巾擦擦臉,苦笑道:“天氣還沒熱那,我就出來一身汗。”
你那是急躁的。四爺躺在窗邊的搖椅上,看書,麵帶微笑。
胤祥用力地擦把臉,感覺精神一些,將毛巾遞給王之鼎,摸摸新剃頭的青瓜腦門,煩躁道:“四哥,你一直說汗阿瑪一定沒事。你不知道,今兒八哥府上聚集了多少人。我今兒才發現,原來吏部有八哥的人,這個時候不去燒太子的熱灶頭,還來見八哥那。”
“汗阿瑪一定沒事。”四爺很是鎮定。“如有一點不舒坦,也是正常。汗阿瑪年紀大了,越發愛玩愛動。”
胤祥一拍腦門,氣惱道:“早知道我跟著去就好了。”
四爺眼睛低垂,望著手裡大清最新出來的物理課本,待要說話,門口傳來腳步聲,是小荔枝。
“阿瑪!十三叔!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八哥!”
胖胖的小身影悶頭跑進來,挨著喚著屋子裡的人,一邊跑一邊歡快地朝阿瑪奔去,和阿瑪撒嬌一下,又高興地朝十三叔奔去:“十三叔,好幾天沒有見到十三叔了。”
胤祥一把抱住胖侄女,笑哈哈的:“是啊,十三叔這幾次來的晚,小荔枝都睡覺了。十三叔可想小荔枝了。小荔枝怎麼過來了?”
“額涅要找大哥。說我們的信件都寫完了,大哥的信件那?”
弘暉正在封火漆,看一眼弟弟們也在封火漆,笑道:“也寫完了。哥哥們和你去找額涅去。”他將信件放到袖筒裡,和阿瑪、十三叔行禮,牽著妹妹的手出來如意齋,耳邊聽著妹妹無憂無慮的嘰嘰喳喳:“這次我和五姐姐一起給瑪法畫畫兒……”笑得一臉寵溺。
孩子們都走了,屋子裡隻有兄弟兩個。胤祥實在忍不住了,起身,在屋子裡不停地轉圈圈。
他的耐心自然是比不上四哥的。胤祥憋不住,一回頭,紅著眼睛直接問:“四哥,你說汗阿瑪身體健康,我信!可就因為我信,我更擔心汗阿瑪!”
太子早就憋不住要登基了。巴不得老父親病重那。假的也能給變成真的!
四爺望著窗外今年第一撥開放的玫瑰花,目光幽幽:“十三弟,你要信任汗阿瑪,也要信任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傳播謠言,要逼迫老父親退位,但他不會對老父親的身體動手。這是四爺的自信。
當然,他也不是將事情寄托在太子的孝順心上。
“太子殿下,在外頭。不管要做什麼,他都要回來北京。”要提前登基,必然要在北京正式做龍椅。在外地,誰認?那是造反!“汗阿瑪出門之前的安排,四哥和你分析三十遍了。”
“四哥,你說的道理我都知道。”胤祥擰巴,腦門上又沁出來一層層的汗珠:“萬一那?萬一我們的太子殿下發瘋那?這兩年他的狀態四哥你是沒看見,他在你麵前還顧忌一點兒,那真的是瘋魔了。”
“四哥,你知道……,這後果……”太子是皇太子。康熙一旦出事,皇太子登基名正言順。就他們這夥兄弟,“除了三哥,沒有一個有好果子吃。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有汗阿瑪!我隻要一想汗阿瑪現在會有的傷心,我就心痛不安。”
四爺合上書本,從王之鼎手裡接過來一杯茶,眼睛望著茶杯裡茶香嫋嫋、碧綠茶湯的碧螺春,沉聲道:“四哥也擔心汗阿瑪。隻是,我們必須穩住。四九城謠言起來,民心惶惶,官員們都坐立不安,我們一旦跟著驚慌,必然引發亂子。”
“這是其一。其二,……”看著十三弟焦急等候的小樣兒,搖頭笑道:“我和你說了,你可要沉住氣。不能表現出來。”
胤祥沒想到等來這麼一句,整個人都驚成了木頭樁子!
汗阿瑪果然和四哥有聯係!
“四哥你快說!我保證不表現出來。”
“罷了。四哥還是不說了。萬一你露出來行跡……”
胤祥:“四哥,你快說,你快說。弟弟求求四哥了。四哥~四哥~~”胤祥搖著四哥的胳膊,連剛剛小荔枝的撒嬌都拿出來了。可是他四哥明明很享受地乜他一眼卻嫌棄了:“都多大人了?還和孩子一樣撒嬌?”
“!!再大也是四哥的弟弟。四哥~~四哥!”
“前幾天領著孩子們去打獵,今天早起肩膀還酸。”
“弟弟給四哥按按。”
胤祥趕緊表示誠意。
可他剛給四哥按完肩膀,正在再撒撒嬌,他九哥和十哥來了。
緊跟著大哥、三哥、六弟、七弟……都來了。
他四哥那絕對不能說了啊。
後院裡,妯娌們聚在一起說說話兒,心安一安。用了晚食都回家去了。前院裡,兄弟們剛開始他們的喝酒**。
夜幕時分,八爺哄著胖閨女睡覺了,看看外頭的毛毛雨停了,聽王柱兒說四哥府上的兄弟們還在喝酒,實在憋不住了,再次爬梯子進來四哥府上,手裡還拎著一壇子酒。
還沒到如意齋,聽到裡頭鬨騰吆喝的動靜,進來一看,在京成年的兄弟們都在,都在喝酒。而他的四哥一身青色寬袍大袖,舉著白玉酒杯,伸著大長腿搖著身下的搖搖椅,躺在一株玫瑰花樹邊,正醉意朦朧地要站起來:“八弟……”
站到一半醉意上來臉上一紅,要弘暻扶住了。一邊玩剪刀石頭布的弘暖弘曦幾步跑上來,扶著阿瑪,弘暖乖巧地和八叔道歉:“八叔,阿瑪喝醉了。”
八爺點點頭:“八叔知道。”
兄弟兩個的視線對上,八爺發現,夜空深邃神秘,但是他四哥有一雙黎明般的眼睛。透過他的眼眸你看到了一片海,一個寧靜的世界,一個倒映出的澄澈的自己。
他的眼眸是那樣深沉,又是那樣的溫柔……深沉的要八爺恐懼。溫柔的要八爺猛地打一個哆嗦。
八爺脫口而出:“和我無關!我也擔心汗阿瑪。”汗阿瑪這個時候病重了,太子最有利。我還能不知道?
四爺在孩子們的攙扶下,穩穩地坐下來,淡淡地抬抬下巴:“四哥知道,和你無關。”
頓了頓,又說:“四哥也知道,你在擔心汗阿瑪。”
挑著嘴角嘲笑地笑著,風流多情的模樣兒:“小八真傻。”
八爺剛還因為他混賬四哥的態度感動且傷感,聽到這一句,那一瞬間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湧到臉上,血紅血紅的,眼睛經常充血而且混濁,有時像死人般的停滯不動。
手上舉起來酒壇子就要朝混賬四哥的腦袋上砸。
一邊和十三叔說話的弘暉連忙飛過來給奪下了酒壇子,口中喊著:“八叔,八叔,您快坐下來喝酒,伯伯叔叔們都在等你那。”
八爺猙獰著臉孔,氣哼哼地對弘暉道:“看看你阿瑪,就會欺負人。”
弘暉:“……”一口因為換牙的漏風小白牙露出來,胖臉上露出比新出來的月亮還皎潔大笑容:“八叔,就因為是八叔,阿瑪和八叔親近,才故意的那。”
八爺喉嚨一梗。大黑臉無法維持了。
四爺挑眉一樂,清冷的視線裡透著明晃晃的取笑兒:上次和弘暉挑撥說“我做冰淇淋故意瞞著,弘暉上當了”,這次被弘暉反擊了吧?
八爺看懂了。那更恨得牙根癢癢。雍正的兒子裡,除了弘時都和雍正一樣混賬討厭!
正站在一顆玉蘭樹上的胤禵手打拍子哈哈哈大笑:“八哥,我們正說你什麼時候來那。”
胤俄歪在一邊花壇牆上,鼓掌叫道:“八哥,我們打賭你會不會帶著一壇子酒來,四哥說會。我們說不會。果然是四哥了解八哥!”
八爺猛地胸口中了一箭,血淋淋的流血。
胤禟邁著醉醺醺的步子過來,從弘暉手裡接過來酒壇子拍開封泥,黑胖臉上嘿嘿直樂:“八哥,你看你,四哥一句話,就激起來了。八哥你帶來的這是什麼酒?”
“能喝的酒!”八爺怒吼一嗓子,迎來的是兄弟們的放聲大笑。
這一天晚上,兄弟們都喝醉了。
他們什麼也不能做,隻能在京城安定人心,等康熙回來。距離五月初五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不管老父親病沒病,能不能治好,到底發生了什麼?擔心都是無用的還是要擔心。卻隻能等著迎接。
五月初四的上午,滿大清都沉浸在初夏到來的第一場歡樂大節日裡,康熙領著大隊人馬回來北京。
還是下著毛毛細雨,隻五月的天暖和倒也不冷。前去郊外迎接的皇子宗室、皇親國戚、文武大臣,凡是能去的都去了,人山人海的也沒幾個人打傘。有那些急躁上火的,比如胤禩胤禟胤俄胤祥胤禵,都沒打傘,站在馬上起身踮腳舉著望遠鏡望著康熙隊伍的方向。
等大隊人馬的影子出現,他們迫不及待地打馬跑了上去。
一路奮聲呼喊著:“汗阿瑪!汗阿瑪!”
汗阿瑪您千萬好好的。求求老天爺,求求薩滿大神長生天諸位神佛!
一陣又一陣雜亂焦急的馬蹄聲奔跑在郊外入夏的草地上,天地間隱約響起今年第一批蟬聲晴明。胤禩胤禟胤俄胤裪胤祥胤禵等人,眼睛死死地盯著那越來越近的明黃儀仗隊,遙遙地聽見傅爾丹大喊:“停!”看見那隊伍慢慢地停下來,傅爾丹下馬走到那明黃馬車邊,幾位皇子阿哥的心臟都要蹦出來!
緊隨其後打馬奔來的皇孫們同樣的激動。隻是他們的激動中有些是不一樣的複雜,比如弘皙弘晉等太子一係的。
隻見這輛雕龍繪鳳的明黃尊貴馬車的簾子挑開,傅爾丹恭敬地扶著康熙從明黃馬車裡探身出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康熙的身上。
發現康熙果然是胖了一點點,雖然表情看起來和天氣一樣陰鬱,但是身體好著!麵色紅潤!
阿彌陀佛!
祖宗保佑!
瑪法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