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曣動動身體,單薄的胳膊抱住姐姐在懷裡,看著姐姐一顆顆淚珠子落在洗的掉色的衣服上,落在乾清宮金色的地磚上,暈染開一片片水色的痕跡。抬頭看看五叔,看看瑪法。
“瑪法,五叔,救救阿瑪和額涅。阿瑪和額涅是為了保住二哥,什麼也不說。瑪法,五叔。”弘曣眼裡含著淚,倔強地沒有落下來。但他的臉色越發蒼白,白的好似透明了一般一碰就碎。
康熙心疼難忍,哭道:“瑪法何嘗不知道你阿瑪和額涅的心意?瑪法沒有當眾點出來弘皙,就是為了保住弘皙。可是弘曣,丫頭,你們經過這件事,應該明白一些事情。”
格格還是大哭著,哭得身體顫抖,哭得撕心裂肺,要將她這六年多來所有的委屈痛苦都一股腦地哭出來,哭得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弘曣心痛如絞,流淚道:“瑪法,我們該明白什麼?瑪法,我們該怎麼做?求瑪法指點。”
胤祺看一眼賀太醫,賀太醫忙告狀道:“四爺,您呀,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二爺是通過他的貼身太監劉富貴和外頭聯係的。劉富貴這些奴才們,也都想出來鹹安宮那。鹹安宮裡頭不安全,這幾年,多虧了五爺時不時進去看著,才得以平靜。四爺您還記得,您在毓慶宮那次生病嗎?您多吃了一口西瓜,病了好一陣子。四爺,……”
一件一件事情被揭開,格格哭得受不住,哭得哭不出來聲音,嗚咽的宛若一個受傷的小幼崽。弘曣的耳朵裡轟鳴著、腦袋裡疼的他無法思考,牙齒咬著嘴唇出血,堅持著,兩眼迷茫地看著瑪法:
“瑪法,我知道。我身體不好,雖然是嫡出阿哥,但是二哥才是最受重視的。二哥……”
這句話出口,弘曣的眼前閃過他有記憶以來的一幕一幕,他自己知道的,當初他額涅生產難產的原因,可他能怎麼辦?他能殺了二哥還是能殺了李佳側福晉?他該去恨誰?愛恨兩個情緒激蕩他本就脆弱傷重的內心,格格驚呼一聲“瑪法,我不服我不甘呀,瑪法,我額涅!我弟弟!瑪法!”
格格喊到最後,眼珠子一翻白,人暈了過去。
弘曣因為姐姐呼聲裡的徹骨恨意,再也堅持不住身體要倒下。胤祺一把扶住了姐弟兩個。康熙看得心裡大慟,從龍椅上走下來,一把抱住了兩個可憐的孩子。
“弘曣,丫頭,你們怎麼不受重視?你們是瑪法的好孫子好孫女兒。瑪法疼你們,瑪法一直想放你們出來,想要給丫頭指婚,人選你們四叔都給丫頭選好了呀。”康熙的話裡透著無儘的哀痛。
這句話要弘曣醒了神。
姐姐有希望被指婚?
弘曣用力地掐自己大腿,倉皇無助不敢置信地看著瑪法。
康熙顧不得傷心,吩咐胤祺抱著格格去裡間躺著,要賀太醫去診脈。
康熙抱緊了懷裡單薄的孩子,淚流滿麵:“弘曣,你不知道,你還沒出生的時候,瑪法多麼期待。瑪法期待,大清國有一個嫡出皇孫。朝野上下,都在期待他們的嫡出皇孫。你是瑪法的好孫兒,瑪法怎麼可能不重視你?”
“瑪法——”弘曣撲到瑪法的懷裡,嚎啕大哭。可他哭也是不敢大聲哭的,大悲大喜,他的身體都受不住。他知道,他還要顧著暖閣裡頭的親姐姐。他顫抖著手,抓緊了瑪法的龍袍,哀求地問:“瑪法,……真的有可能要姐姐出嫁嗎?”
“真的。就是你四叔選好的人,土默特部的達爾漢貝勒阿喇布坦,目前在理藩院供職,容若和你七叔說好。羅卜藏袞布、八額駙認為,非常合適。瑪法去查了,品行能力樣樣兒都好,歲數家庭都合適。”康熙抖著手給他擦拭眼淚,“弘曣,你還記得土默特部嗎?”
弘曣也是在無逸齋長大的皇孫,土默特部的特殊和重要性,他當然知道。土默特部一直備受打壓,他更知道。
“瑪法……沒有其他的人選了嗎?”弘曣鼓起勇氣問康熙。“孫兒知道四叔看好的人,一定是好的。可是……”
“是不是擔心土默特部被打壓?”康熙笑嗬嗬的,扶著弘曣起來,舉著毛巾給他擦臉,安慰道:“都彆擔心。時易世變,朝廷如今要發展蒙古各部落,土默特部是第一批要發展的部落。如今朝廷實力更強大了,不需要和以前那樣防備蒙古,更不需要再特意打壓土默特部。瑪法封你姐姐做郡主,嫁到土默特部,還有你六姑姑、九姑姑照應著,你姐姐的能力你也知道,日子一定能過好。”
弘曣沒有想到,外頭的世界變化這麼大,朝廷都有勇氣和能力發展蒙古,不再和以往那樣防備蒙古。格格因為胤礽被廢對皇家有恨,可他不恨。他很為姐姐能出嫁的機會驚喜。
“瑪法,這是真的?姐姐出嫁?”弘曣一顆淚落在康熙的手心,溫熱的燙人。康熙摟著弘曣在懷裡,鄭重承諾:“真的。”
“先給你姐姐出嫁,再給你娶妻。你年幼的弟弟妹妹們,分彆送到你大伯叔四叔家裡養著。瑪法再給你們另外建造一個莊子,你們去莊子上居住。你阿瑪和額涅一大家子都搬出去鹹安宮。”
“瑪法——”弘曣仰臉含淚看著瑪法,哭著呼喚一聲,再也承受這份驚喜,身體一歪,倒在瑪法的懷裡嗚嗚咽咽地哭著。“瑪法……瑪法……瑪法……”他也不知道哭什麼,隻知道哭著瑪法,不停地喊著瑪法。
弘曣感激康熙,弘曣知道瑪法之前有了人選為什麼一直猶豫,現在又什麼答應。守著格格醒來,趁著沒人的機會,勸說絕食不想吃藥吃飯的姐姐。
“當初額涅難產,我一出生體弱的事情,再怎麼恨,也恨不到瑪法和叔伯們身上。姐姐比我知道的更多。當時,瑪法派去了嬤嬤保護額涅,皇貴妃和四嬸嬸等人,都關心額涅。四嬸嬸給額涅送去孕婦專用的吹風機、抱枕、睡枕……你還記得嗎?”
格格牙齒咬著嘴唇不說話。
弘曣身體越發沒有力氣,心神嚴重透支的情況下,人病懨懨地歪著一邊的榻上,語氣虛弱卻堅持說道:“我身體弱,額涅和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其實我大多都知道。我的身體,沒有機會做皇太孫,我們的阿瑪做不做皇太子,與我來說,不做更安全。你明白嗎?我在那次因為吃了一口西瓜病重,我就知道了。二哥是不會要我這個嫡子活著的,即使我體弱,他也不放心。”
格格心神大震,烏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弟弟,臉上要哭不哭的,唯有兩行淚無聲無息地流淌麵頰。
弘曣卻是看得開,淺淺地笑著,扯著被子蓋嚴實自己,整個人宛若冰麵上開放出來的一朵透明的冰花。
“阿瑪做不做皇太子,對姐姐來說,是公主和郡主的身份區彆,我知道封號很重要。可是姐姐你知道嗎?以前阿瑪做皇太子,我總是擔心有一天自己不知道怎麼就死了,你就是出嫁了也被牽連。額涅……,更是不得善終。而且,剛剛瑪法還點醒了我一句,我阿瑪不做皇太子,對於我們來說,更安全更好。如果是阿瑪做皇太子,將來弘皙一定會殺了我。可若是其他叔伯做皇太子,我們作為阿瑪的嫡出子嗣,瑪法唯一的嫡出孫子孫女,隻要我們不惹事,任何一個叔伯登基,都會對我們很好,很好。”
格格張大了嘴巴,忘記了哭泣,震驚地看著弟弟。
弘曣笑的很是坦然。但是一貫養著身體什麼也不爭的他看向格格的目光,第一次這樣嚴肅和莊重。
“姐姐,你要認清現實。你一定要認清。阿瑪的心裡,二哥最重要,所以他寧可自己認下罪名,也要保住弘皙。可是這次二哥要害額涅,是四叔和五叔管的。你的婚事人選,是四叔早早選好的,家世人品歲數家庭各方麵都好的兒郎。四叔和五叔都知道,你和我的婚事,才是阿瑪和額涅最掛心的。瑪法一直猶豫,就是擔心你想不通,對皇家有恨,嫁出去惹事,害人害己。”
良久良久,格格就這樣看著弟弟,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牆上自鳴鐘一下一下地走著,走在格格的心尖尖上,衝擊著她二十多年來的認知。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在保護弟弟,自己一定要強大。嫁一個強大的部落,將來幫助弟弟爭皇太孫的位子。
原來,她的弟弟也是在保護著她。
動動嘴唇,千言萬語壓在心頭,要她喉頭堵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到李德全端來藥,兩個宮女進來伺候弘曣和格格用藥,格格一口一口地喝著湯藥,人還是機械一般。
等到下午,格格和弘曣收拾妥當,要去辭彆康熙,格格揮手要宮女們都退下,傻傻愣愣地問弟弟:“你不要怕弘皙。我會幫你。你真的,不想……嗎?”不想做皇帝嗎?
“不是怕弘皙。……曾經想過。長在毓慶宮,怎麼可能不想那?可是這一天的經曆,已經要我不再去想。姐姐,你看阿瑪和叔伯們的爭鬥,你看我的身體,能撐幾個回合?”弘曣勉強地笑著,和格格有六七分相似的麵容上,嘴角的笑容虛弱蒼白無力,眼睛也是沒有這個歲數少年應有的神采。
格格狠狠地閉上眼。
要爭皇位,在毓慶宮的爭鬥隻是小打小鬨。真等阿瑪登基了,爭鬥起來,宛若阿瑪和叔伯們的爭鬥一般慘烈,弟弟的身體能做什麼那?
“我明白了。我的婚事人選,是四叔給選的?”
“是的。四叔查訪了很多蒙古兒郎,給瑪法一個名單。說土默特的阿喇布坦最好,理藩院的人都說好。去年四叔去木蘭打獵,問了蒙古王公們,也都說好。雖然隻是一個貝勒,但土默特部的強大不輸給郡王親王。朝廷也不再打壓了,要大力發展蒙古,土默特部的地理位置位於茶綢之路上,是第一批要發展的對象。還和六姑姑、九姑姑挨著,到時候互相幫襯著,不孤單。瑪法幾次召見阿喇布坦都認為好。姐姐,四叔很疼你。”
這是她能嫁的,最好人選。麵子裡子都有了。格格再也忍不住,雙手捂著臉嗚嗚地哭。
弘曣哄著道:“彆哭,哭花了妝,哭的眼睛都腫了。我們都記得,好好孝順瑪法和四叔。”
“嗯!嗯!”格格說不出來話,可越是不要哭,眼淚越多。引得弘曣也跟著哭。一直到康熙進來,哄著才算是好了。
康熙下旨,冊封格格為郡主,指婚土默特部貝勒,將年幼的被圈禁的孫子孫女分彆送到其他個兒子家裡養著,另外建造莊子給胤礽一家居住,還要給弘曣娶媳婦兒……一連串的事情,要二福晉不用吃藥病也好了,要弘皙病的更嚴重了,要上駟院的胤礽也感激悔恨地哭泣。
就在眾人以為,白礬密信一案真要過去了的時候,胤礽原來的鐵杆們因為胤礽被打不忍心,到看到希望的震驚和驚喜,部分人堅定地轉而投靠十阿哥胤祥,部分人陸陸續續上書康熙。
康熙五十八年二月二十日,翰林院檢討朱天保等奏請複立胤礽為皇太子,疏中寫道:“皇太子雖以疾廢,但是他的過失隻在於驕抗,這是左右小人教唆造成的。如果派遣名儒名臣例如趙申喬等輔佐他,把他周圍的小人都罷免,那麼,胤礽的德行會日益顯現,皇上可以再次享受問安視膳之歡。儲位重大,不可象下棋那樣輕易變動。此外,如果有藩臣在一旁覬覦,那麼,皇上一家的骨肉之禍也許會不可避免了。……”
洋洋灑灑上千字,和當初趙申喬的那份奏折一樣的文采萬千。
自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的康熙前去泡湯池子散心,見了奏折直接暴怒,在京郊溫泉行宮門前召見朱天保,問道:“你奏折內說二阿哥仁義,你是怎麼知道的?”朱天保回答:“我的父親朱都納曾經說過,所以我知道。”康熙又問:“你奏折內說如今二阿哥聖而又聖,賢而又賢,你是怎麼知道的。”
朱天保回答:“都是我父親聽看守人說的。”
康熙問看守人叫什麼名字,朱天保回答不上來,隻說該死。康熙又問:“你還是個無知的孩子,幾句話就被問住了,一定有同謀通信的人,可據實供明。”朱天保供認:“這些都是我父親同戴保商議,寫好奏本令我來陳奏的。”
康熙於是命將朱都納及其婿戴保用九條鐵鏈鎖拿,連同朱天保一起交諸皇子、大臣嚴審。接著,由於朱都納等供詞涉及,又將看守鹹安宮的副都統常齎、原任內閣學士金寶鎖拿。
二十一日,康熙親審朱都納、朱天保等。康熙稱朱都納是任意妄言,圖謀僥幸獲取大富貴。審問中,又涉及到都統七十、辛泰。
二十日,康熙繼續親審朱都納、朱天保等,稱朱都納奸詭特甚,辛泰是卑汙無恥之人。二月二十六日,朱天保案審理結束,朱天保、戴保立斬,朱都納、常齎從寬免死,金寶交與步軍統領永遠枷示,七十交宗人府拘禁,辛泰枷號個月,鞭一百。
康熙進一步打壓胤礽和胤禩勢力,越發大權在握。滿朝文武被這次事件震得懵懂了一陣子,但很快就靈醒過來,又把目光聚到出去西藏的皇阿哥上,看誰是代天出使西藏,就不難從中揣到“聖意”。
其實不用揣摩,一切很快就明朗了。
四月初六日,天氣晴好,康熙奉皇太後來暢春園居住,皇貴妃等妃嬪都搬到暢春園,一家人般一個小宴會,宴會後兒子們送喝醉的康熙回來清溪書屋洗漱沐浴,康熙臨睡前問兒子們:“去西藏的人選,你們都有了嗎?”
爺胤祉沉默——他想去,可他文人斯文的性子,做不到自己推薦自己啊。
康熙的目光落到老四身上,四爺正在給康熙掖被子,隨口說:“十四弟去合適。”
康熙一愣,老八推薦老十四,他猜到了。老四也推薦老十四?
緊跟著老五胤祺也站出來:“汗阿瑪,兒子想去西藏看看,可是四哥說得對,十四弟更合適。”
再就是老六胤祚鬼靈精怪地笑著:“汗阿瑪,兒子也推薦十四弟。不是因為他是親弟弟,兒子對他比不上和四哥親近那。可是四哥和兒子商議過,都認為十四弟管著兵部,熟悉西部戰事情況,人際交往也是禮賢下士的,最合適。”
康熙有點點醒酒。
下麵的弟弟們都震驚地望著哥哥們。
胤祉更是震驚。
胤禩在心裡冷笑一聲:就知道混賬雍正要和老父親表示大度!還是舉薦老十四!
胤禵哪裡還有心思顧得上父親兄長們的心思?他正驚喜若狂:他幾次去找四哥,四哥都不表態。沒想到四哥在汗阿瑪麵前舉薦自己!
“汗阿瑪,兒子一定用心辦差,絕不辱命。”胤禵激動地跪下來請命。
康熙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兒子,樂了。
“好吧,既然如此,就要老十四去吧。哎呀,朕本來呀,還想要老十去。老十和蒙古王公們最熟悉呀。”
四爺:“……”
胤禵:“……”
所有兒子們:“……”
四月初七,十四阿哥胤禵便帶了十幾個幕僚離開貝勒府住進兵部,謝絕一切賓客往來官員拜謁,專心提調各路兵馬,娘子關、四川綠營、江南大營萬精銳,浩浩蕩蕩由井陘、風陵渡、老河口、歸德等地四麵八方入陝出關,雲集西安鹹陽結營待命,一切指令雖說都是廷寄詔書,卻都是胤禵一手總攬——隻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十四阿哥即將登壇拜帥了。
十六日,康熙又命莊王和簡親王督軍,護軍都統吳世巴等率領萬大軍,作為第一路於十五日起程,副都統赫石亨等率領萬大軍,作為第二路於一十九日起程,兵分兩路奔赴大清和沙俄邊境,擺出來架勢,沙俄要打就打,大清兩線開戰,不怕。
緊跟著,康熙以皇十四子、固山貝子胤禵為撫遠大將軍,率領大軍進藏。五月十二日撫遠大將軍胤禵率領萬大軍起程,奔赴西藏。二十六日,康熙又命:胤禵既授為撫遠大將軍代替大清皇帝前去冊封DA賴喇嘛,該旗纛,用正黃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樣。凡不出兵之王,名選護衛員,貝勒、貝子各二員,公各一員,隨胤禵前往。
胤禵任撫遠大將軍以後,朝野上下都以為諸皇子奪嫡鬥爭更加激烈,卻沒想到,越發平靜了安生了。四爺、胤祚兩個親哥哥和胤禵喝酒踐行,言說:“去了西藏後,注意照顧好孩子們。”
胤禵雖然還是惱怒老父親的那一句“本來……老十……”可他到底還是感激兩個哥哥都在康熙麵前幫自己大力爭取,承諾道:“四哥和六哥都儘管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孩子們。”
“嗯。也要照顧好自己。”四爺關心道。胤禵還沒來得及感動,胤祚冷眼道:“到了西藏一個人,也不能亂來。記得,你代表的是汗阿瑪,大清形象。”保姆·胤禵咬牙還是答應:“四哥和六哥放心,我就是遇到千年不遇的天山美人,我也絕對不動心!”
被點了代天巡視熟知前線機密,就不能四處逛了,其他兄弟們都避嫌簡單喝酒踐行,倒是胤禩多次去胤禵家,囑其早成大功,得立為皇太子,送銀兩供胤禵使用。胤禩情深意重,胤禵也不敢怠慢,每次分彆都是深深一躬。外人看著忒是兄弟情深。其實,這哥倆是各有各的打算,也各有各的心機,他們都在做戲呢。
臨彆的一次,胤禵情真意切地拉著胤禩的手說:“小弟就此告辭了。此一去山高路遠,相會無期。京城中風雲變幻,禍福不定,請眾位哥哥多多保重。若是有什麼大的變化,或者皇父龍體不測,請哥哥們不要忘記給我老十四送個信。”又再次囑咐:“皇父年高,好好歹歹,你須時常給我信息。”說到動情處,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老八也動了情,說了聲:“拿酒來!老十四,來,咱們共飲此杯,為十四弟壯行。祝你旗開得勝,凱旋而歸!墨雨,你快馬回去府裡後邊庫房裡,叫人找出那件皇父禦賜給我的金線牛皮軟甲來,騎快馬送來十四爺府上去。
“嗻!”
國家承平二十多年,又起來大的戰事,且胤禵是代表康熙出巡西部,冊封新DA賴喇嘛。這禮儀必然是隆重再隆重的。否則怎麼能要蒙古王公們和西藏王認可胤禵一行那。
六月十五日,胤禵率軍出發,康熙親往堂子行禮,鳴角、祭旗纛。出征之王以下,俱戎服相從。十八日,撫遠大將軍胤禵率軍起程。於太和殿前行頒給大將軍敕印儀式。
胤禵看向胡須發白的老父親,所有的惱怒都沒了,隻有一腔鬥誌,一定要做的更好,更好,要老父親看看,他的那句“本來……老十……”是不對的,他才是最好人選!
胤禵領著萬大軍給康熙磕頭敬酒,行了跪九叩首的大禮,號炮震天,軍歌高唱,他從鄂倫岱手中接過來令旗高高用力揮舞,千鐵甲軍士翻身上馬,舉起了明晃晃的戰刀,在胤禵的統率下,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皇太子這個差使想來應該是我的。”胤禵默默地想著,聽著四九城老百姓的歡送高呼,麵帶矜持的微笑——康熙年紀大了自己卻去了大老遠的邊境,這對於爭奪皇位方麵絕對是大大的不利呀。但這時候人人都看好胤禵,胤禵這樣自信不奇怪。
就連胤禟在送行回來後,背地裡都和其親信秦道然等說:“十四爺現今出使西藏,皇父看得很重,將來這皇太子真可能是他。”還得意洋洋地說:“十四爺若得立為皇太子,必然管不住我們兄弟們,要聽我們的話。”
秦道然重重點頭——這一點所有人也都承認,就胤禵的本事,除了他自己蜜汁自信,其實呀,不論他哪一個哥哥,他都玩不轉。
胤禩哼著小曲兒回來府邸,到了雍親王府還抱著胖侄子福沛不撒手,一歲半的福沛搖著撥浪鼓好奇地問:“八叔,你來我家吃飯呀?”“好呀。”胤禩隨口一句。福沛納悶兒:“八叔,侄兒是寒暄呀。”胤禩氣得抬手捏捏他的元寶小耳朵:“八叔認真地挨餓了呀。”“好呀。八叔來吃飯飯。阿瑪,八叔來吃飯飯。”福沛瞪圓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阿瑪彙報。
走在一邊的四爺瞅著他鬼靈精的小樣兒,挑唇一笑:“好,待會兒要你哥哥姐姐下廚房給你八叔做飯。”
“謝謝阿瑪,謝謝哥哥姐姐。”福沛是懂事的小娃娃,對著阿瑪和哥哥姐姐們挨個搖著他的撥浪鼓。
比他大半歲的胖弘晨在阿瑪的懷裡,高興地跟著搖了兩下,仰著胖臉蛋兒親親阿瑪的麵頰,咯咯地笑。
福沛一看,他也親親八叔一口麵頰:“八叔,親親。”
胤禩開心地和侄子玩親親,互相糊一臉口水,覺得混賬四哥家的小娃娃就是討喜得緊,欺負起來忒有成就感。轉頭看一眼混賬雍正,獲得嫌棄的白眼一枚,他便得意地哼哼,還大聲地哼出聲!
四爺:“……”
四爺不想搭理他。弘晨在阿瑪懷裡,疑惑地看一眼阿瑪,學著阿瑪小大人地同情地看一眼八叔。走在四爺一側的弘曦和弘昕湊在一起咬耳朵:“七哥你看,八叔越來越傻了。”弘昕安慰八弟:“放心,將來你比八叔聰明。”
弘曦胖臉皺巴成醃菜,並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擔心了有沒有。他們身後的弟弟們一起擠眉弄眼地笑,弘曆走上前,對哥哥們哭喪臉:“你們都比我好,我排行十四。”大清皇家排行十四有好的嗎?遠有被除名多爾袞,近有蠢萌十四叔。
十五阿哥弘晝可開心了,快跑幾步一轉身蹦跳著倒著走看著哥哥們,搖頭晃腦地顯擺:“我排行十五,我將來就和十五叔十六叔一樣,每天詩詞歌賦,遊園子聽戲。”
阿彌陀佛,弘晝“愉快”地收獲哥哥們關愛的小拳頭。
弘晝哭著跑去找阿瑪保護,拉著阿瑪的胳膊指著臉上的拳頭印:“阿瑪,哥哥們打弘晝。”
八爺好奇地問:“為了什麼?”
於是弘晝幾句話將原委道來,口齒伶俐得緊。胤禩一噎,拿眼看他混賬四哥:看看你這個未來出活喪的兒子,果然不討喜。當然,弘曦更不討喜。
四爺對著弘晝笑容慈愛,發現兒子們都跑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告狀弘晝,忍住看熱鬨的不良笑容,故意嚴肅道:“你們瑪法前幾天說,等好日子,恢複多爾袞的鐵帽子王爵位。排行十四不可怕。弘曆不要害怕。排行十五也不能光每天詩詞歌賦,遊院子聽戲,也要做好兒郎應該做的事情。個人事家事國事。”
弘曆驚喜,兩手扒拉眼皮立即開心地對著弘晝做鬼臉。氣得洪弘晝也對他做鬼臉:“我就要偷懶,我就要偷懶。哼!”弘曦一把擰住他的元寶小耳朵,冷哼哼:“你有本事偷懶,你就偷懶。八哥倒是要看看,你多大的本事。”弘晝歪著腦袋趕緊討饒:“不偷懶,不偷懶。哥哥們有事情儘管吩咐。”
“哼!”弘曦放下他的耳朵,憊懶地傲嬌地仰著下巴鼻孔朝天。
弘曦是家裡最懶的一個,最看不得誰比他還懶,管束弟弟妹妹們最是嚴格。弟弟妹妹們都怕他。弘曆、弘晝……一乾弟弟們吸吸鼻子委屈一下,又頑皮地笑出來:阿瑪在那,阿瑪會打八哥屁股,哼哼!
四爺因為孩子們的鬨騰,沒忍住哈哈哈大笑出來,笑聲暢快。
胤禩沒忍住,也笑。
孩子們不知道阿瑪和八叔為什麼笑,反正也跟著笑。
弘晨和福沛手裡的撥浪鼓咚咚,悅耳動聽。
吸引的一群皇子皇孫們都湊過來,聽說康熙要恢複多爾袞的鐵帽子王爵位,一時也是無端的高興。皇家還是有情義的,不管將來如何,都是不用害怕的,不是嗎?
馬車隊伍裡,皇家兒媳婦們一輛大馬車,四福晉等人隱約聽到陣陣笑聲,離彆的傷感去掉一點點,四福晉笑著安慰十四福晉:“莫要擔心,十四弟這一去,不是上前線打仗。”
“我知道,可也不知道怎麼的,他在家裡的時候天天煩他,他走了又想得慌。”十四福晉抽噎著,淚水又打濕了一條手帕。幾位妯娌都感同身受,默默地陪著。
晚上,大家夥兒聚集在四爺府上,妯娌們喝醉了,兄弟們也喝醉了。孩子們照顧他們各自回家,胤禩回家洗漱沐浴了,又爬梯子過來,賴在書房和四爺發酒瘋:“四哥,你猜,我明知道老十四這一去就是徹底沒有了希望,我為什麼還要蠱惑答應老十四去西藏?”
四爺醉的暈陶陶的,剛沐浴完畢歪在床上,閉著眼睛迷糊道:“不猜。”
胤禩好似沒聽見,自己摔倒在床上,兀自大著舌頭說著:“我就是要你欠我人情。我就是要老十四將來和你鬨起來。”
弘曈弘昕弘曦幾個侄子正在給阿瑪和八叔蓋被子,聽到這句話,頓時嚇住了。
四爺沒發現老八說漏了嘴,踹一腳老八,嫌棄道:“小八越來越笨了。”
胤禩無端挨了一腳想要回打,身體一動酒意上來人又摔倒在床上,打著小呼嚕眨眼間睡著。
四爺見他安生了,便也很快睡著了。
弘曈弘昕弘曦……一乾孩子們,包括前來尋找阿瑪的胤禩的兒子弘暝,麵麵相覷都傻眼了。
前線來報,六月十九日,胤禵率部抵上花園;二十八日,抵代遙;九月初八日,駐紮保德外;十月初十日,到達青海,折奏西藏情形。
在前線打仗的弘暉弘晟弘曙等侄子們得知十四叔來了,一起發來信件,問十四叔有沒有帶來他們喜歡吃的,喜歡穿的。胤禵回信說已經給侄子們送去吃的喝得穿的玩的,都在路上了。又將他帶來的最新火器及時送到前線戰事。侄子們又說他們打仗後,朝廷派來官員不及時,新收服的後方不安穩,胤禵趕緊的給侄子們安穩大軍後方,青海和西藏。
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又變成一個保姆了。他剛忙完青海整頓,帶著新任DA賴喇嘛到了西藏拉薩,前線又是一次大捷。他在安撫西藏反抗大清的勢力,收拾好破敗的拉薩準備坐床儀式,前線又是一場大捷……
跟著前線大軍屁股後麵跑的胤禵,一路給侄子們收拾攤子穩固後方的胤禵,唯一的安慰是,胤禵任撫遠大將軍後,自認皇太子非己莫屬,一些文武官員也百般迎合。陝西臨洮府知府王景灝在康熙五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囑算命人張瞎子到西寧為胤禵算命,稱:“文武當權,貴不可言,將來定有九五之尊運氣。”胤禵大喜,賞銀二十兩。
西部官員傳說胤禵大將軍忒是小氣。
胤禵氣哭了,真的。
無他,新收服的地方樣樣兒要花銀子,和蒙古王公們打好關係要銀子,侄子們還要吃的要喝得要穿的要火器要牛肉罐頭,胤禵手頭沒錢!
宮裡的德妃幾次收到胤禵的來信,很是納悶兒,在一次四爺和胤祚前來請安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問:“老十四,是不是問你們要銀子了?”
四爺更納悶,詢問的小眼神兒:“沒有。額涅何以有此問題?”
胤祚瞬間想到原因,瞪圓了秀氣的眼睛,問:“額涅,老十四問你要銀子花了?”
德妃搖頭歎息:“也不知道他這大將軍是怎麼做的?我聽說戶部全力供應糧草,他走的時候帶走了十萬兩銀子,怎麼還要銀子?”
咳咳咳。
四爺和胤祚一起噴笑出來。
德妃瞪著兩個年長兒子:“他又犯了什麼蠢了?”
四爺笑而不語,隻管品茶。
胤祚放下茶杯,絲毫不客氣地埋汰胤禵:“額涅,這可能是老十四打腫臉充胖子那。他一貫裝的熱情大氣的模樣兒,蒙古王公們要上下打點,保護他的軍營上下要打點,偏偏他還要裝著清廉的模樣,將地方土司豪門富商們的孝敬賄賂,都拿來鋪橋修路了。侄子們問他要吃的喝得穿的牛肉罐頭解解饞,他也從商隊裡大量購買給送去……”
德妃聽一半撐不住了,哭笑不得地擺擺手:“既然他是做好事兒,就再給他送去十萬兩銀子。”又傷心道:“孩子們都可憐,出去了連一口牛肉罐頭都吃不上。”
四爺道:“當地有牛羊現殺就成,孩子們就是貪吃圖罐頭方便。額涅不用擔心孩子們,也不用擔心老十四,這銀子我們來出。”說著話,從荷包裡掏出來二十張大額銀票,胤祚歡樂地接過來雙手遞給德妃:“額涅,大草原上豬肉沒有,牛羊肉不缺的。”
“你們出是你們的心意,我再給他一點兒,要他儘可能多買東西給孩子們寄去。天天的你們就哄著我,打仗的時候哪裡有功夫殺牛宰羊?”德妃眉眼皺巴著,不光是心疼,還有濃濃的思念。接過來銀票在荷包裡收好,對兩個看熱鬨的兒子苦笑搖頭:“老十四呀,就是這麼個蠢脾氣,偏他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幸虧有你們看著,否則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操心他。”
“額涅,四哥和我管教他,您不心疼他就成。”胤祚哼哼。
“我還有功夫心疼他?”德妃白他一眼,“你能好好的,要我安生幾天,我就阿彌陀佛了。”
“額涅~~”胤祚起身,上前一步搖著德妃的胳膊不服氣道:“額涅,兒子今年春夏天沒有犯咳嗽那。”
“是哦,你好樣的。再接再厲。一個你,還有你四哥一個。都能和老十四一樣壯實大夏天抱著熊掌啃,我呀做夢也能笑醒。”
“熊掌有什麼好吃的?”胤祚不屑一顧。氣得德妃輕輕拍打他胳膊一下。“我那是比喻,比喻大夏天能吃肉。”“肉也不好吃。”胤祚皺巴鼻子。德妃越發生氣斜眼看他:“肉不好吃,就你們吃的草好吃?”“那是蔬菜,額涅。”胤祚不樂意地辯解。德妃冷哼一聲:“蔬菜不是草?”胤祚:“……”
母子兩個鬥嘴,倒是要傷感的氣氛變得歡樂起來。德妃因為胤祚的一句話氣極反笑。鬢上的白玉纏絲曲簪微微顫動,劃過晶亮快樂的弧線。說不過的胤祚麵色紫漲,在蒼白上平添一抹生機餑餑,小兒一般地鬨著德妃耍賴。
午後的空氣裡彌漫著紫藤花開放後甘甜熟爛的芬芳,像一掬甜水,靜靜流淌於殿宇。坐在一邊的四爺悠悠揀了一枚枇杷,剝成倒垂蓮花的樣子,淺淺從容地笑著。俊臉上不由地眉眼彎彎地舒展。
據說胤禵到了西部變得更加活躍起來,“虛閒下士,頗有所圖”。因康熙對前線官員將士一向重視,尤其年羹堯,胤禵便召見了年羹堯,“待以高坐,呼以先生”。期望通過年羹堯和康熙聯係,使年羹堯在康熙麵前為他進言,並以此來博得大臣和士人的好感,在朝野內外為他傳播聲譽。而在京城也確實有了胤禵賢能的傳言。
胤禵到了青海,對青海各部頭目耐心說服:“爾等應謹遵皇父此旨,共相和睦,務以爾祖父等所遺禮法為要,各將軍馬、口糧、器械備辦齊整,……惟此次受任以來,不敢存有私見,良者我必奏明皇父;如有惡劣不遵法者,我亦無計,當以法律治之。……”
有關康熙五十八年複立胤礽為皇太子時的傳言也有!康熙巡行塞外,因擔心胤禩一夥聚眾鬨事,便命胤禩跟去,不讓胤禵、胤禟、胤俄扈隨。但胤禵設法要和胤禩一塊去,他“敝帽故衣,坐小車,裝作販賣之人,私送出口,日則潛蹤而隨,夜則至胤禩帳房歇宿,密語通宵,情深意重……”
“十四王爺虛閒下士,兄友弟恭”的故事陸陸續續流傳出來,文武大臣們都奇怪十四爺這般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的做派,驚呆了有沒有:十四爺您真不是這樣的人呀!我們真不是瞎子。
至於皇子們,大多猜到他可能真是被康熙那句“本來……老十……”刺激的。這句話太打擊皇子們火熱熱的小心肝了,就連一心想去的老胤祉都萬分慶幸,沒有人舉薦自己去西藏。
可是熟悉十四爺的人都知道這故事半真半假,十四爺有能力更有私心。可這故事要老百姓喜聞樂見啊,故事越傳越凶,皇家女眷們,各家命婦們也都知道了。雍親王府的女眷們聚在一起,四福晉聽著各種版本的流言故事,一顆心上上下下的,幾乎有瞬間愣住完全說不出話來,仿佛一個水球被人用力摁到了水底,又遽然騰了上來,又遽然被摁到了水底……沉沉浮浮的,那種無可言喻的刺激。良久她醒神過來,已是含了克製的喜悅和欣慰。
“這不是真的吧?”
陳格格搖頭道:“真真假假,能傳出來這麼多,總有真的。”她也是一副遲疑不安的麵孔,“隻是,此事還是不要再流傳下去為好。”目光看向年側福晉。
年側福晉旋即明白,若被其他大臣知曉十四阿哥和她二哥親近,隻怕更要自家爺孤立,畢竟他二哥不光是自家爺親近的大臣,更是四爺大舅子。
其其格在旁蹙眉凝神道:“流言傳出來,朝野上下敵我不分都是看熱鬨。若年大人真的和十四爺走得近,那真是百口莫辯了。”
四福晉睨她一眼隻不說話,徑自搖著團扇,把本就清涼的風扇得涼意更深。完顏格格鈕祜祿格格和耿哥哥等人微微變了臉色,陳格格勸說道:“其其格這話錯了,現在年大人和十四爺走得近是應該的,辦差那,都是為了朝廷。究竟是辦差打仗要緊,還是敵我之分要緊!”
陳格格這話說得急,連一向溫良嫻靜的神色也見厲色。其其格自知失言,低了頭再不敢言語。卻又倔強地抿著唇。
身邊年側福晉緩緩搖著團扇,輕盈的涼意如拂麵之風,帶著殿外漏進的幾縷花香濃鬱。“分出敵我自然要緊,否則敵友不分,豈非如置身懸崖。隻是要以二哥和四爺的情分做賭注,我是萬萬不能的。其實要分這敵友,實在也不必牽扯上辦差打仗。”她的唇角輕揚起柔軟的弧度,“姐姐妹妹們都放心,我自有安排打算。”
閨中女兒不讓須眉。年家的年希堯、年羹堯都是朝廷大臣大將,年側福晉也是才華橫溢,胸有天地經緯。
四福晉和年側福晉聯手,這故事就變成了,原來是四爺寫信給年羹堯,要他全力配合十四爺做事。
聽故事的四九城人聽到反轉,越加興奮地扒拉皇家兄弟情。
四福晉和年側福晉再送上大八卦:康熙五十八年十四爺私自跟去木蘭,也是四爺等兄弟明知道十四爺的動靜,幫助他瞞著康熙老佛爺。
得嘞,這故事反轉的。有條有理。否則侍衛太監們那麼多人出巡,十四爺能不被發現嗎?
四九城人睜大眼睛興奮地說著皇家八卦,早就對老十四不滿的八福晉緊跟著湊熱鬨,在百姓情緒高漲的時候又有爆料出來,十四爺勸說拉攏青海蒙古王公們,那當然是十四爺的能力啊。十四爺有能力年輕身體好能奔波,所以四爺等皇子們才一起舉薦十四爺去西藏呀,要不然哪個皇子不想去?
得嘞!
四九城老少男女心服口服了。
兄弟齊心,好樣的!
皇家兄弟們,目瞪口呆。
四爺聽說了,隻是一笑。
一大早的,四福晉早起來梳妝完畢,見四爺醒來了,捧著新做好的衣服到床前,語笑嫣然:“爺,我們姐妹不是要乾涉政務,可這關係到我們一家親友和睦那,也算是我們的事情。爺您說,萬一年羹堯被流言纏繞,年妹妹在府邸裡多難過呀。我們也是逼不得已。”抖著手上的衣服:“爺您看,年妹妹給你親手做的衣服,道歉請罪那,您就彆生氣了。”
四爺迷瞪眼還沒徹底醒困,模糊說道:“什麼話都要你們說儘了。爺隻有一句,你們做的都是對的,想做什麼爺都大力支持。”
四福晉抿嘴兒笑,照顧他洗漱梳頭,看他領著孩子們打拳讀書回來,給他換上這新衣服,站遠點兒一看,臉上不樂意了:“年妹妹怎麼給爺做這個顏色?太嫩了。也不怕爺在外頭勾搭小姑娘。”
四爺:“……”
剛換好衣服跑來正院準備用早膳的小米粒小糯米等閨女,扶著門框哈哈哈大笑。
四福晉便紅了臉。
這一日是休沐日,天氣甚好,春日午後的藍天白雲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衝刷得越發清亮。空氣裡殘存著雨水清甜的氣息與春天盛開的花朵才有的甘美純熟的熱烈芳香。四爺一襲柔軟輕薄的玫瑰紫寬袍大袖長袍,整個人似裹在一團晚霞煙霧之中。領口亦隻繡幾朵枝葉雅致的淺色蘭花,配白色圓領裡衣,金玉腰帶上零星點綴幾個荷包玉佩瓔珞,長身玉立、目光深邃,朦朧如煙靄,直如新柳細芽,臨春初綻。
寧壽裡靜悄悄的,偶爾聽聞幾句笑語聲傳出來,正是康熙陪著皇太後在說話。
皇太後和康熙誇老十四:“孩子們要吃什麼,他問商隊買什麼,是個疼孩子的好叔叔。弘暉一群孩子寫信來,直誇十四叔好。”
康熙端坐,手上給皇太後剝瓜子,一身悠閒的家常藍袍,臉上一派的安然。
前線戰事進展順利,沙俄不敢動兵,這要他少了一樁大心事,臉上眼裡不自覺的都是笑兒。
“弘暉頑皮,估計就是老四和老六教導的,要他們十四叔做好後勤,穩固後方。”
“這樣才好,難道叔侄爭搶著打仗?”皇太後覺得弘暉頑皮的很對。手上小金勺子舀一口瓜子用著,康熙的孝順要她老人家越發開懷,又說:“老四籌備兩路大軍的糧草,這些日子可有累到了?”康熙點頭又搖頭:“他呀,一肚子鬼心眼。累是累了一點兒,可也沒怎麼累,戶部的人事都是好的,做事麻利,下麵哪個環節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他安排好就成了。”
皇太後放了心,可還是不樂意:“打仗打仗,打的就是糧草。可是外頭都瘋傳前線大捷,老十四的風光,誰知道老四的辛苦?”
康熙咳嗽一聲,厚臉皮道:“這是他能者多勞。若將戶部放給其他人,或者將糧草的事情放給其他人,滿朝不放心,朕也不放心。最後不還是他來管著?”
“就欺負他實心眼辦差。”皇太後嘀咕一聲,“近二十萬大軍西出陽關,這可不是件小事情,人嚼馬用的,還有火器、棉袍盔甲藥草油鹽醬醋的,哪一樣兒不要操心?可憐見底,孩子們在前線吃一口牛肉罐頭都要老十四去買,可見他們打仗的時候沒有吃小灶,和將士們一起吃用那。”
康熙也心疼孩子,無奈道:“孩子們長大了,該吃苦就要吃苦。沒吃過苦,哪裡會珍惜白麵大米錦衣華服的好日子?否則呀,現在有我們管著,等我們管不了了,他們就開始奢靡了。”
“我就是心疼呀。弘暉的福晉人選,皇帝,你可要好生地選。他都二十了。今年再不回來成親,將來比他阿瑪生娃娃都晚。”
皇太後埋怨地看著康熙,沒看清楚身體後傾湊遠一點,康熙立即從筐子裡給她拿一個老花眼鏡戴著。
皇太後看清楚康熙臉上的不以為然,很是生氣。
這一年冬天過來,她眼神越發不好了,身體越發不好了,卻用力地堅持著,唯一的心願就是想看著弘暉娶妻——弘暉的福晉人選,最是說明康熙對老四繼位的態度。更何況,她還想抱一抱弘暉的小娃娃。
“皇帝,你到底選了哪一家的姑娘?老四都多大了,還沒做瑪法。比彆人做阿瑪晚,比彆人做瑪法更晚。”
康熙正要說話,宮人來通報雍親王來了。皇太後笑道:“快要他進來。”
四爺進來行禮請安,皇太後抬抬眼鏡看直了眼。康熙手指著他,對皇太後笑道:“皇額涅您看,就他這模樣,到了大街上人都以為他十八還沒娶妻那。哪裡像是要娶兒媳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