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江船廠情況略好,但是一樣不堪入目,在籍工匠大多流失在外為一些私人船廠乾活兒,許多在籍工匠已經故去卻仍然登記在籍,而原本該由其子孫增補進來的,卻根本沒有增補進來,完全一片混亂,……”
崔景榮的話語在大殿內引起一片嘩然,都知道崔景榮此人性子樸實,不喜虛華,說話也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他說的話基本上不會摻太多水分,他說到這個程度,隻怕真的就是情況很糟糕了。
永隆帝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實際上在崔景榮他們回京之前,已經遞回來一些彙報情況的折子,他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是如此糟糕還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而內閣諸公和六部乃至都察院諸位重臣也都是眉頭深鎖,他們也是早就聽聞了一些情況,但爛到這種程度,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臣不太清楚南京工部是如何在管理清江和龍江船廠,也不知道南京工科給事中與南京都察院是如何在監督南京工部和兩家船廠,但是臣聽聞清江提舉司大案疊出,但南京都察院卻隱瞞不報,南京工科給事中有如無此機構,對此情形視若無睹,具體情況,想必都察院孫大人已經有單獨奏折上報都察院了,就無須臣來饒舌了,臣相信孫大人的奏折中肯定有更為詳細的闡釋,……”
崔景榮的話言簡意賅,條理清晰,既能讓殿上所有人明白南京工部治下糟糕情形,也能不動聲色的把問題本質說透。
“……,基於此,登萊方麵的船廠設立和水師艦隊的建造,臣以為當下清江和龍江船廠皆不具備此能力,相比之下,臣在寧波察看了兩家私人船廠——晨興船廠和泰能船行,其規模雖然遠不及清江和龍江船廠,但是其調度嚴密,工藝規範,而且工匠製作態度和能力也遠勝於工部船廠,遠非清江龍江船廠所能比擬,……”
“……,所以臣以為,若是要按期在登萊達到之前預期的目的效果,恐怕原來預想的以清江龍江船廠為依托的想法是不可行的,如果要達到目的,勢必要吸引江南民間船行船廠商賈前往登萊和遼東興辦船廠,而這一目的要想實現,需要朝廷綜合考慮如何來讓這些商賈們自願前去,……”
崔景榮的這番話立即在殿內引起了震動,不但是武將們臉色難看,尤其是登萊總督王子騰已經是按捺不住怒火了。
先前讓他去登萊擔任總督,他就不是很願意,但是他也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朝廷是不會讓一個武將長期在一地擔任總督執掌軍政大權的,而牛繼宗又必須要離開京營,所以宣大總督這個位置必須要騰出來,他就隻能去登萊擔任這個新設的總督。
好在朝廷和皇上都談及了登萊和遼南的重要性,就是要把登萊打造成為未來遼東的後盾基地,而組建水師艦隊就是必然,一方麵要打通遼南和登萊之間的後勤線,另一方麵登萊未來要壟斷對朝鮮和日本的貿易,也正是看到這一點,王子騰才願意讓出宣大總督去登萊,但現在看來這一切卻成了鏡花水月。
船廠都建不起來,何談打造水師艦隊控製整個去遼南、朝鮮和日本的海域?沒有水師艦隊,這登萊總督幾乎就和一個總兵官沒什麼區彆了,他這個登萊總督有何意義?
同樣,登萊與遼南之間的水道不能暢通,那麼後勤補給尤其是糧草的運輸就不能不通過陸路,就像現在一樣。
麵臨建州女真吞並了烏拉輝發等部之後,其兵鋒已經直指遼西,而遼西那邊的蒙古諸部如科爾沁等已經和建州女真眉來眼去,陸路運輸將麵臨極大威脅不說,光是其運輸成本就折騰得大周戶部苦不堪言,所以開通登萊到遼南的水道運輸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這也是兵部、戶部和軍隊武將們極力要確保的,同樣這也是當初提出開海之略的一個最重要條件,否則軍隊和北方士人都不會答應。
殿內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了來自西麵武將們的不滿情緒,同樣像齊永泰、喬應甲、鄭繼芝、王永光等北方士人的領袖們也都麵帶怒意,即便是素來和江南士人關係密切的李三才也都是皺眉不語。
這當初達成妥協的第一條現在就出了問題,做不到這一點,怎麼讓朝中這些北方士人和軍隊武將們滿意,便是兵部和戶部也要不答應。
“崔卿,既是如此,那如何能讓這些江南商賈們去登萊設立船廠?工部船廠又該如何?”
永隆帝也知道這個問題怕是又要激起一番爭論,朝廷免不了又要做一些讓步和妥協,還得要有一些動作,但是卻又不得不挑開攤牌,否則後續的很多事情就沒法推進了。
“啟稟皇上,翰林院修撰馮鏗曾向臣有一個建議,但是爭論頗大,臣也不敢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