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鶴娓(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6811 字 3個月前

薛修卓胸口起伏,他轉頭平複些許。

“我就是在排除異己,”薛修卓再次看向潘藺,“我要把你們這些殘渣餘孽連根拔起,還有那隻‘蠍子’。”

* * *

姚溫玉長途受寒,到端州的第一夜就倒下了。沈澤川看元琢病來如愁,便讓待大夫待在院中隨時候命。

蕭馳野吃飯時見沈澤川要過去,就道:“一道吧,我也去看看他。”

兩個人飯後披氅,費盛遠遠跟著,蕭馳野撐著傘,跟沈澤川步行到了姚溫玉的院子。

沈澤川看簷下空空,便問前來迎的侍女:“怎麼都不進去伺候?”

侍女行禮,低聲說:“先生夜裡不叫人伺候。”

蕭馳野握了沈澤川的手,示意侍女退下。他晃了晃傘,道:“元琢心氣高。”

“沒見著喬天涯,”沈澤川目光轉了一圈,看向正屋,“敲門吧。”

兩個人正言語間,那門已經開了。喬天涯穿著常服,衝他們倆人略行一禮,讓開了路,說:“元琢……先生還未曾入寢,在屋內候著府君跟二爺呢。”

姚溫玉已經起來了,他洗淨的臉枕著椅背,膝頭的書被虎奴撓得掉在了地上。蕭馳野俯身替他撿起來,順便看了,說:“圖冊啊,你家梅宅書房裡也有一套。”

“二爺花了大價錢,那宅子留在闃都可惜了。”姚溫玉的聲音如玉琤琤,他已收拾掉了疲態,轉動著四輪椅,示意蕭馳野坐。

沈澤川解掉了氅衣,看著姚溫玉的臉色,說:“長途奔波,今日不該喚你到堂上去的。”

“最近雪化,早晚要受這麼一遭。”沒有旁人,姚溫玉又跟蕭馳野算是老交情,自然比平素放鬆些。他替沈澤川倒茶,舉手投足間看不出沉屙,說:“府君此刻定然還在想闃都的事情。”

“春耕在即,”沈澤川用食指貼著茶盞,耳邊的瑪瑙珠子晃在昏光裡,“丹城案若是查了下去,其餘七城也要受到波及,此事關係著大周境內的糧倉。”

“棄卒保車是世家慣用的手段,薛修卓要是真的把他們逼急了,丟掉一個潘藺,”蕭馳野把邊上小案上的殘棋重新擺了,“也不是不行。”

“薛修卓此次一石三鳥,用金子把梁漼山拉入陣營,又把丹城田稅推上了日程,還為日後查遄城關稅做好了準備,”姚溫玉說,“此事高明在督糧道跟赫連侯確有其事,太後有苦難言。但是孔湫肯助他一臂之力,肯定不止這一個原因。”

沈澤川看虎奴跑到了自己腳邊,悄悄挪開些許,看著貓說:“……戚竹音出兵青鼠部的事情火燒眉毛,太後壓著兵部不肯應允,怕的就是又追究戶部的賬。這個關頭薛修卓若是肯給內閣幾百萬兩銀子,孔湫自然不會拒絕。”

虎奴伸著懶腰,把爪子搭在沈澤川靴子上,撅著屁股把自己拉長。它“喵喵”地叫了幾聲,貼著沈澤川的小腿來回蹭,正要扒沈澤川的袍子時被蕭馳野捏著後頸拎了起來。

蕭馳野睨著它,說:“是了,差點忘了,薛延清手裡還捏著筆銀子。”

虎奴在空中轉了一圈,看見蕭馳野,耳朵一縮,搭著前爪不敢再動。蕭馳野把它丟回去,它輕巧地落地,豎著尾巴轉到四輪車邊,爬回姚溫玉的膝頭要撫摸。

姚溫玉摸了摸虎奴,說:“薛修卓此次補上了啟東軍餉,大帥也要承他這份情。太後再隔岸觀火,就要失去先機了。”

“這事兒也好解決,”沈澤川抬眸看著他們倆人,“太後隻要給大帥指個婚,啟東兵權就能兩分了。”

“娶大帥……”蕭馳野說,“那得有爵位在身,如今闃都帶爵的幾個老頭都不合適,也壓不住。”

“赫連侯既然已經受到遄城牽扯,乾脆把他也踢掉,”沈澤川拿了蕭馳野的掌心的棋子,下在盤上,“小侯爺費適不是還沒職位在身嗎?讓他娶大帥,到啟東做個‘花瓶’,分掉的兵權就由太後掌管。費適跟潘藺還是至交好友,有這層關係在,潘藺隻要沒死,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花氏嫁了近百年的女兒,到了今天,終於輪到太後“嫁”男兒了。正如蕭馳野所說,棄卒保車是太後慣用的手段,隻不過她要丟掉的不僅僅是潘逸,還有赫連侯。遄城已經被薛修卓抓住了把柄,梁漼山手裡拿著遄城賬。既然是遄城賬,那就讓遄城承擔。

太後前半生受人擺布,被動對於她而言未必就是絕境,倒不如說,她早已習慣了被動出擊。天下至尊隻有一個,既然儲君李劍霆可以,那她花鶴娓怎麼不可以?

“迄今為止,李氏在太後手中先後損失了光誠帝、鹹徳帝、天琛帝,以及永宜東宮太子,”蕭馳野看著掌心的白子,“這次如果再輸,大周就真的易主了。”

雨雪間,李劍霆披氅而立。她隔著雪簾,跟太後遙遙相對。

太後看著年輕的儲君,從李劍霆的眉眼裡看見了光誠帝的影子,那是牽製她半生的丈夫,也是曾經把她困在後宮的枷鎖。如今她站在九重巔峰,不再畏懼這雙眼睛。

太後對李劍霆露出仁慈的笑容,無聲地想著。

亂\\倫的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