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綢繆(1 / 2)

將進酒 唐酒卿 5474 字 2個月前

轉眼二月底, 丹城案成了闃都人儘皆知的大案, 潘藺在會審堂內待了半個月,沒有任何進展。坊間的學生們對此議論紛紛, 他們把希望寄托於薛修卓,朝中彈劾潘祥傑的折子也日益增多。

雪停時, 一列厥西商隊也抵達闃都。

小吳裹得跟個粽子似的,偏偏靈巧得很,從馬車上蹬腿跳下來,站在關卡上跟收稅的小吏有說有笑。後頭的車簾掀開,蓄起短胡的葛青青走了下來。

葛青青用拇指彈起銅板, 又穩穩地接住,對小吏笑道:“咱們貨來貨往早就熟悉了,晚上還請老爺賞個臉,咱們到東龍大街上坐一坐。去年我弟弟得了您的照顧, 這事我得好好謝謝您。”

那夾著稅冊的胥吏知道這人是厥西的商賈, 去年小吳押貨往來,在這裡交過的銀子海了去, 如今終於見到了葛青青,雖然是頭一回, 卻熟得像親兄弟。

胥吏“哎喲”著跳下貨車, 連連對葛青青拱手,嬉笑道:“我就是個滾泥巴的筆杆子, 哪擔得起葛爺一聲‘爺’?您是爺, 您才是咱們的爺!”

葛青青時隔一年再回闃都, 看城門口都是盤查,把過往商隊的路引、冊籍詳細過目。他不動聲色,對胥吏說:“這麼冷的天,兄弟得在這裡站多久?我瞧著後邊隊伍還長著呢。”

胥吏站在邊上接過葛青青遞來的煙草,他得過葛青青不少“冰敬”,自然願意跟葛青青打交道,當即半真半假地抱怨起來:“站到閉城哪!要不是沒彆的長處,誰情願杵這裡站著?您可不知道,這一日內來來往往的商隊百十來個,偷奸耍滑的也多得很,想著法子要偷稅。”

“那真不是個東西,”葛青青順勢說,“這不是誠心妨礙兄弟們辦公務嗎?”

“您是明白人!”胥吏在跟葛青青的對視裡搭上橋,“我在這兒收這麼久稅銀,看來看去,就葛爺您最仗義。”

葛青青拍了拍胥吏的肩膀,又寬慰幾句。

胥吏問:“葛爺這會兒親自過來,是挨著大買賣了吧?”

葛青青正吸著煙槍,他以前待在錦衣衛裡是不抽的,但在厥西酬酢時少不了這些,此刻“嗯”一聲,轉頭呼出煙霧,對胥吏道:“現在生意不好做,各地盤查得嚴,我們不走遄城就得走荻城,大貨過境稅太高了,早歇了發財的念頭。”他說完,又感慨道,“還是兄弟們好,跟著朝廷準沒錯,我看著也威風。”

“葛爺是來得少,”胥吏嘬著煙槍,說,“有些龜兒子,仗著幾個臭錢,眼睛長到頭頂上,根本不把我們當個人看,過卡呼來喝去的,糟蹋我們的事多著呢。”

胥吏說的話真假摻半,收稅銀是個肥差,成日打交道的都是各地商賈,又占著天子城都的尊貴,鬨事的人少,稍微懂點事的都會主動孝敬他們,所以能站到關卡這裡來辦差的胥吏,一般是上邊有人照應。但也確實,偶爾遇上像奚氏這種,那是肯定招惹不起的。

“兄弟都辛苦,”葛青青衝小吳招了下手,示意他把貨帶進去,“那就這麼著,我在東龍煙雨樓設宴等著,兄弟幾個摘了腰牌就徑直過去,咱們到時候好好喝一頓。”

胥吏說:“葛爺也忒客氣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葛青青笑了笑,跟著商隊進城了。小吳牽馬繞過來,問:“青哥,請他們乾什麼呀?都是些小碩鼠,還貪得很!”

“主子說釣魚,”葛青青把指間捏著的銅板扔給小吳,“不下餌怎麼釣的著?”

城門關稅是戶部直轄的闃都稅賦司管理,胥吏不入流,全憑後邊的官員作保。他們在這裡吃銀子,也要斟酌輕重,像葛青青去年走的大批貨物,動輒幾千兩的私稅,胥吏哪有膽子獨吞?都隻敢貪掉零頭,大頭還是得給上邊的“老爹”。

葛青青此次回都,就是奉沈澤川的命令,來釣這些老爹的。

“走,”葛青青看著碧瓦覆新雪,拍了把小吳的後背,“先去把咱們的‘老宅’拿回來。”

* * *

姚溫玉的病不見好轉,藥吃了幾碗也沒用。這日趁著錦衣衛試馬的機會,才到外頭來吹吹風。費盛心細,在沈澤川吩咐前就備好了屏風,又在棚子底下供上了炭盆,務必讓先生不受凍。

沈澤川看蕭馳野站在最前頭,跟海日古說著什麼。他目光沒挪開,隻是稍稍偏了些頭,跟姚溫玉說:“葛青青在厥西待久了,還是想家的,他是闃都出身,家裡邊還有親眷呢。”

府君的耳垂澄瑩皎潔,瑪瑙隨著動作微晃,蹭在毛領間,顯得驚心動魄。他適合紅色,那些白裘淡掉了眉眼的穠麗,在必要時候顯得太過親和,隻有紅色才逼得出銳利的芒。這是個“磨鋒”的過程,他坐得越高,那些藏掖在深處的鋒利就越明顯。

“闃都稅賦司裡主職的都是世家官員,”姚溫玉不肯在外人麵前流露半分羸弱,因此蓋著毛毯,看著精神尚足,“府君要葛青青從這裡下手,可以借用奚鴻軒的舊故。”

“那可不成。”沈澤川看著海日古上馬,另一端的錦衣衛也上了馬,費盛正越身跟喬天涯說話。他繼續說:“奚鴻軒的舊故多半都跟薛修卓有牽扯,鹹德年奚鴻軒能入都,薛修卓費了大力氣,這些人魚龍混雜,用前還要細細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