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枼有把握這個宮女會替他傳話。果然次日宮女來送飯時, 向他傳達了林清玦的意思:“太後說,沒空。”
李枼不由地重複道:“‘沒空’?”
“對, 太後可忙了,你就自個在這待著吧。”
“……”林清玦在忙什麼?他相信林清玦不會乾涉朝政,那他是忙自己的喪事麼?李枼想象了一下他一身素衣為自己守寡的模樣,不禁輕聲一笑。
宮女狐疑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李枼道,“那請你再同太後說一聲,我等他。”
宮女嘀咕道:“你這個人好生奇怪。”也不知這個頗為俊朗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太後為何要將他留在宜和園,還要好吃好喝地供著他。
李枼等了許久, 都沒等到林清玦“有空”的時候, 不過他和宮中的幾個宮女倒是混熟了。畢竟隻要李枼願意去裝,他就能變得格外討人喜歡。這些宮女都沒進過宮,一直在宜和園辦差, 有一個氣質華貴,談吐不凡的男子願意和她們多說幾句, 她們也是極為樂意的。
李枼像逗小貓小狗一般逗著她們, 他對這些宮女沒什麼興趣, 但是從她們口中,他或多或少能得到外界的一些消息。比如他的湛兒已經順利登基,一連提拔了不少新臣;比如今日太後心情不錯,抱著小王爺去湖邊走了一圈;又比如,永王來了。
“永王?”李枼皺起眉,“他來做什麼?”難道李棠這廝還是賊心不死?趁自己“死”了又對林清玦起了什麼歹念?
一名宮女道:“永王是來獻禮的。”
李枼追問:“獻禮?什麼禮?”
幾個宮女相視一笑, 紛紛羞紅了臉。一個平日就大大咧咧的宮女道:“永王找來了兩個十七/八歲的俊朗少年,說獻給太後,讓太後解潮的時候享用。”
李枼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也不知道先帝知曉此事,會不會生生被氣活過來。”
“哎,你不要命了!這話能隨便說的嗎?”
“那這裡又沒彆人,難不成先帝還真能聽見啊?”
李枼深吸一口氣,問:“那太後是怎麼做的?”
“太後讓永王‘滾’了。”宮女笑嘻嘻道,“太後說的是,‘滾回你的封地’。”
“……”李枼一時間不知該對此事作何反應,但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林清玦一直不願意見他,難道兩人就真的要咫尺天涯,再也不見?
李枼下定決心後,尋了一個日子,將灑掃的太監放倒,換上太監的衣裳,趁著守衛交接混亂的時候溜了出去。宜和園裡的宮女太監都是生麵孔,沒人知道他是誰。李枼本想直接去找林清玦,不料路過湖邊時他看到了一個被人抱在懷裡的嬰兒……
那是他的孩子,林清玦為他生的孩子。
李枼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林清玦。他是被押去東來宮的,身上還穿著太監的衣服,這簡直是他人生中最恥辱的事情。
林清玦站在殿中,白衣長發,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雖然還是清瘦,但不再是數月前骨瘦如柴的模樣。看來他這個“死”了夫君的太後,日子過得還是很滋潤的。
李枼定定地看著他,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忽覺膝上一痛,不自覺地在林清玦麵前跪了下來。
他身後的侍衛道:“太後,此人假扮太監混出了醉花閣,對小王爺意圖不軌,請太後發落。”
林清玦淡淡道:“你們都退下罷。”
眾人一一退下,林清玦居高臨下地看著李枼,“不起來?跪著很好玩?”
李枼嘴角微揚,“我一個階下囚,哪敢在太後麵前站著。”
林清玦輕一頷首,“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喜歡跪,便跪著吧。”
李枼這輩子隻跪過先帝和先太後二人,如今又多了一個林清玦。從古至今,恐怕也隻有他這一個皇帝跪過自己的皇後了。
林清玦問:“你想對泫兒做什麼?”
李枼冷笑道:“你覺得呢?泫兒是我的兒子,我能對他做什麼?”他隻是想抱抱他而已。“泫兒他長大了很多。”
“嗯。”
“他不記得我了,他看到我居然哭了。”
“正常。”
“你為何不殺我?”
林清玦不說話了。
李枼玩味一笑,“你是不是舍不得?”
“無論如何,你都是湛兒和泫兒的父親。”林清玦漠然道,“我再如何心狠手辣,也不會親手要我孩子父親的命。”
李枼問:“湛兒一定很傷心。”
“也隻有他會為你傷心。”
“你為何不告知他真相?”
林清玦掃了李枼一眼,道:“他若知曉你還活著,定會退位,將皇位還給你。”
李枼劍眉微揚,“那你總不能瞞他一輩子。”
“我能。”
麵前的男子強勢而冷靜,李枼知道林清玦一直是這樣的人,隻是這二十年來,他的狂妄自大讓他忽略了這一點。李枼沉默片刻,道:“這些年,你忍得很苦吧。”
林清玦眸光微閃,“是。”
“你是從何時開始有了這些籌謀的?”
林清玦想了想,道:“我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