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第15章

謝心洲這個嘴已經含蓄很多了,他原本想說的並不是這句“你好像喜歡我”,謝心洲不喜歡搞鋪墊或是循序漸進。

他甚至不明白人與人交流為什麼要走一段流程。

所以他那句“你好像喜歡我”,原本想說的是,“我們可能過不久就會上床”。

同樣,謝心洲並不是感覺到的,而是通過邏輯分析的。喻霧對他的各種行為和動機已經不能單單用“砸壞了琴而愧疚”和“有欠債而卑微”來解釋,謝心洲不會羞赧地逃避“他可能喜歡我”這個選項,他隻是說出這個可能性。

“上床”這個可能性也是謝心洲推導的結果,八角籠裡充滿力量的喻霧,真實且直麵地讓他感知到了“力量”。這是相互的,他願意感知、他感知到了。

接下來謝心洲可能會從接受變為索取,這說不準。

他終究沒有真的遁入空門無欲無求,他想要那個獨奏的位置。

誠然,如果分析錯誤,喻霧對自己並沒有這方麵的意思,那麼他不會尷尬。他隻會平靜地點頭,表示自己誤會了。

網約車來的時候,雪在路麵已經積了起來。

司機師傅把空調摁高了些,返回市區的路開得很慢,平均40、50的車速。車廂裡很安靜,後排坐著的兩個人都不出聲,也不玩手機。

謝心洲本來就是個不愛出聲的人,喻霧則是萬念俱灰,他還揣摩著謝心洲的心思呢,設想著老喻的繼承事宜告一段落後,挑個風朗氣清的日子告白。

結果好麼,人家站在雪裡抽著煙就把他還處於擺盤階段的一桌子菜給掀了。

同時他也更清晰地認識到謝心洲的確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不對,應該是,太不一樣。

想到這裡,他扭頭去看謝心洲的側臉。小時候喻霧跟著他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母親四處奔波,那些日子裡他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人。

很多奇怪的、癲狂的、匪夷所思的人。他見過八角籠裡最不要命的鬥士,也見過名利場裡最風情的美人。

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他們之中不乏有人幽默風趣,有人一擲千金,但沒一個能入喻霧的眼。

但那個荒誕離譜,讓喻霧覺得惡心至極的晚宴,謝心洲出現了。

他出現在喻霧最反胃的環境,喻家的半山莊園。那些精致的食物像是蟲屍,踩在昂貴的地毯如同踩到血汙和油汙的混合物。

但他看見謝心洲的瞬間,就那一眼,他腦袋裡出現了畫麵:血海屍山、腐骨汙泥,在那之上開出最完美的玫瑰。

他那天明白了“驚豔”這個詞並非杜撰。

現在他要和玫瑰一起回家了。

謝心洲回來後一頭鑽進琴房,好像要趕在這個Buff消失前趕緊拉一首感受一下變化。他脫掉外套去洗手,然後開琴。

呼吸,謝心洲坐下後,緩慢地呼吸了一下。想想八角籠裡半裸的喻霧,腰腹發力時繃緊腹肌,腹部的孟極紋身簡直像要一躍而出。

謝心洲架好手機開始錄像(),肖斯塔科維奇?()_[((),第一個樂句出來,就能感受到這位前蘇聯作曲家的風格有多麼明顯。

充沛的力量,昂揚的力度,需要演奏者在重音上強調堅毅的力量。作曲家受環境影響,戰爭年代的曲目是抗爭的,演奏家要演繹曲目的靈魂,真的化身成那個年代的戰士。

所以戰爭年代留下來的多是音樂,一本回憶錄裡寫道:音樂能不提任何事情,卻道出了一切。

謝心洲出汗了。這種情況非常少,並且他清晰地明白不是房間暖氣開得高,因為窗戶開著一個縫兒,甚至還有些冷。

琴房裡沒有鐘表,唯一能看時間的手機擺在他斜對麵的譜架上錄著像。

他輕輕放下琴弓和琴,把錄像暫停,指尖微顫地,將視頻通過郵件發給老師。到這裡,他才看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五十。

似乎悟了一點,就那麼一點,他感覺自己回到了初學者的狀態,初窺門徑。

出來的時候客廳裡沒有人,廚房的烤箱燈亮著,顯示保溫模式。烤箱把手上貼了個便簽貼:有事出門,飯菜在保溫,拿之前戴好手套。

他指尖捏著便簽貼,稍有些失落,他想跟喻霧分享這件事情——似乎他明白了什麼叫力量感。

接著輕輕一歪頭,好像又同時明白了什麼是失落感。挺微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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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樂團排練,果然,指揮講到了新年音樂會的事宜。

大家抱著自己的樂器安靜地聽著。原定的大提獨奏是指揮朱老師的教授,業內無人不知的柳教授。但很可惜,教授最近身體欠佳,無法參演。

“現在有兩個解決方案。”朱老師站在指揮台上,掃視著大家,“第一,更換曲目,不用獨奏了,我們正常演出一場交響曲。第二是,更換獨奏家。”

被蔣鑫蕾說中了,那天吃飯的時候蔣鑫蕾更偏向於指揮會換人。換曲目太麻煩,節目單已經公開了,音樂廳也租好了,曲目時長正好在淩晨零點最後揚弓結束的時候是淩晨零點迎接新年。

所以換人更簡便,指揮掃視一圈後,目光落在大提琴組。

大提組的樂手們像是上課聽見老師說“我要點人上來做一下這道題”,大家統一風平浪靜,既不能躲閃得太明顯,也不能表現得躍躍欲試。

畢竟,這對大部分人來講,不是什麼好活。新年音樂會,跨年揚弓,萬一搞砸了,身敗名裂,在這個行業也彆混了,可能培訓機構都不敢要。

朱老師說:“柳教授沒辦法參加,大提琴組的所有人辛苦加個班,在這個周末錄製德沃夏克的演奏視頻,周一發到我郵箱。”

“好的老師。”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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