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沼澤之王的女兒(1 / 2)

我還沒摁住她 星球酥 17323 字 8個月前

雨水淅淅瀝瀝, 長街靜謐, 連經過的車輛都無。

許星洲吱呀一聲,推開了那扇生鏽的大門。

大門輪軸已經鏽了,發出了奇怪而走調的轟鳴聲,附近不知哪家養的狗突然開始狂吠,許星洲先是被嗆了一下,開始咳嗽,接著秦渡看見了那個許星洲從小長大的地方。

——和秦渡想象的不同,那院子暗暗的, 非常擠窄,房子也是舊的。

院牆水泥裂了數道縫隙,被雨水滲了進去, 那些花草該枯萎的枯萎該乾死的乾死,隻有那幾棵花椒樹生長得自由奔放, 猶如灌木。

在許星洲的故事裡所敘述過的陶壇子臟得一塌糊塗, 卻仍能看到上頭貼過福字, 已經成了發黃皺巴的一張黃紙。

許星洲摸索著開了院裡的燈,笑著說:“我那個阿姨幾個月前應該來收拾過一次。屋裡應該還能住人, 不過肯定比我住院的時候要好得多……”

秦渡沒回答,發怔地看著燈上的蛛網。

許星洲又去開了屋門,秦渡站在院裡左右環顧,他隻見得茫茫雨夜和屋裡啪地亮起的燈火。那時還不到九點, 城市尚未入眠,可是廢墟不曾醒來。

秦渡心想, 這就是許星洲童年所在的地方嗎?

——是,她所描述的童年就在此處。

……

秦渡跟著許星洲進了屋。

這個秦渡素不相識的城市,當前雨驟風疏。這所房子是個典型的上世紀自建樓房,確實是她爺爺輩的東西,牆上牆皮剝落,牆上還貼著2014年的褪色掛曆。

秦渡一進去就覺得有一種他極其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倒是真的不算臟,是許星洲那個阿姨來掃過房的結果,處處都蒙著各種包袱布,隔絕著灰塵,許星洲熟練地將沙發上蒙的布掀了。

“師兄你先坐一下,”許星洲溫和笑道:“我去給你找拖鞋。”

秦師兄手足無措地嗯了一聲,在那張沙發上坐了下來。

華中華東的夏天都潮,加之外麵驟雨傾盆,她家這獨門獨院的老房子一股溫暖發甜的黴味兒。這家的孫女將窗戶推開,霎時間雨與泥的味道如山海般湧了進來。

沙發是很老的沙發了。

他們上上一輩人有一種歲月銘刻在他們骨子中的節儉,連秦渡的爺爺奶奶都不例外,這沙發還是圓木把手,清漆剝落,秦渡好奇地摸了摸,發覺那是幾個蠻力劃出的、歪歪扭扭的‘鐵碎牙’和‘犬夜叉’,中間一個大愛心——愛心縫裡還貼著一張頗有歲月的貼紙。

——那字,秦渡極其熟悉。

許星洲寫字是很有特點的,運筆淩厲,有種刀劈斧鑿的味道——她寫豎收筆時總會一勾,極其有辨識度,秦渡沒想到她這小習慣,居然還是她從小帶過來的。

燈罩裡落了灰,便暗暗的,像是一座棲息了蝴蝶的墳墓。

許星洲拎著雙水衝過的粉紅拖鞋回來,看到秦渡在研究沙發扶手上那幾個字,撲哧一笑說:“小學的時候用圓規劃的,那時候中央十四台天天放犬夜叉,鬼迷心竅。”

秦渡猶豫道:“鐵碎牙……”

他想問鐵碎牙不是刀嗎,許星洲你從那時候就開始吃人外了?

可是他還沒問,就看見許星洲笑眯眯地把拖鞋往地上一扔,說:

“那邊是我的房間喲!師兄,我宣布今晚我們就睡在那裡啦。”-

秦渡沒幻想過許星洲的房間是什麼樣子。

可是他進來一看,覺得許星洲的房間,也不算很新。

畢竟那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據說原先是她父母的婚房改的,曆史少說也有個二十年。可是如今一點痕跡都沒了。秦渡知道那是婚房也是因為許星洲告訴了他——當然,如今已經是閨房了,閨房的小主人敏捷地忙裡忙外,跑去外麵接水。

台燈昏昏亮著,秦渡伸手摸了摸她的寫字桌。

那寫字桌曆史也頗為悠久,還隔著層厚玻璃,玻璃上夢這兒厚厚一層灰,秦渡用手一抹,露出女孩子生嫩的筆跡:“2012年願望,中考690。加油丫!”

是了,那年代確實是流行將“呀”寫成“丫”。

這要是彆人寫的,秦渡會覺得這人真他媽羞恥愛跟風——可是這是這個小浪貨的筆跡,秦師兄就很沒骨氣地覺得小浪貨好萌。

他又擦了擦那塊臟玻璃,看見下麵都是許星洲留下的筆跡。

那個秦渡沒見過的小星洲,寫了無數張便利貼。

從“買遙遠的理想鄉複刻(加粗)”、“2011嘰嘰的定製印刷購買計劃”,“三菱的0.5黑不好用!毀我考試!以後堅決不買了!”……再到“數學考不到120許星洲就鐵鍁鏟自己”。

然後那時候,小星洲還鄭重其事地,在下頭用紅筆畫了個指紋。

秦渡:“……”

秦渡看得麵紅耳赤,認為自己無論在哪個時期遇到這個把妹成癮小浪貨,估計都是在劫難逃。

應該考到一百二了吧,秦師兄又紅著耳朵推測,看小浪貨也沒被自己用鐵鍁鏟過。

秦渡想著,又撈了濕抹布,把桌子擦了,去偷偷窺視她的過去。

許星洲真的很喜歡在玻璃下麵夾階段性便利貼。

這張老舊的桌子,被她無數張粉紅粉綠的便利貼貼成了花兒一樣的桌子,發綠的老玻璃後,從便利貼裡,湧出了海嘯一般的生機:

“中考結束要和雁雁出去玩!”

她寫道:“一定要做完暑假新發的物理習題,學不會許星洲就自己把自己醃成醬菜。”

“Ukulele——!”

對了,許星洲確實會彈尤克裡裡。秦渡想。

過去的許星洲又滿懷惡意地寫道:“物理真的好難,從解題步驟求解是不可能求出來的!但是可以求出老林是個傻屌。”

……

“要做一個善良的、會因為善良而上當受騙的人。”

那些東西亂七八糟的,可是秦渡忍不住用手指摩挲那玻璃,像是摩挲他缺席的、許星洲的歲月——那隻孤獨而熱烈地生活在世間的、年幼的飛鳥。

……

“決定了!以後就買這顆星星!”

秦渡看見2009年的小許星洲在一張白紙上寫:“這個星星像是會說話一般。”

然後十二歲的小粥粥不明所以地在紙上點了一堆黑點兒,卻在其中畫了最亮的一顆星,並且把它命名為了“大猩星”。

秦渡噗嗤笑了起來,接著擦掉了筆筒壓著的那塊玻璃上的浮灰。

——那張紙條,卻不是許星洲的筆跡。

字跡歪歪扭扭,漂浮淩亂,應是病危的人寫的——不能說話的人,用最好塗色的鉛筆,在白紙上劃下的一行字:

“要高興起來,洲洲。”-

秦渡那一刹那,眼眶都紅了。

這房間裡曾有稚嫩的穿花裙子的小女孩滿身泥巴地滾進來,有紮著蘋果辮的小星洲在桌前認認真真寫作業,穿著黑藍白校服的女孩兒偷偷在抽屜裡藏漫畫。這地方有她的淚水,有她的親情,有她無望而又處處是希望生長的人生。

那時候,秦渡顛沛流離渾渾噩噩,與這個女孩相隔萬裡。

可是,如今,那個許星洲笑眯眯地鑽了進來。

她從後麵抱住秦師兄,環住師兄的腰,手濕漉漉,細白手指勾著,甜甜地道:“洗臉嗎秦大少爺,小童養媳剛剛把水燒好!還可以泡泡jio。服務態度可好啦。”

……秦渡心都要化了。

他將許星洲的手摁著,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心想自己看上去像個廢物,明天怎麼都得學個燒開水才行……

可是秦渡又想,許星洲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鐘點工不來的話做飯都是他做,有時候秦師兄忙完公司的事兒還要幫許星洲參考她的pre,許星洲隻負責在旁邊呐喊助威並且往菜裡偷偷扔辣椒,現在讓她伺候一下怎麼了!

這能有錯嗎?沒有半點啊!

“——行,”特彆想被伺候一次的秦渡痛快道:“你把水給我端來。”

他於是大爺地往椅子上一坐,許星洲端著小盆鑽了進來,外麵雨聲淅淅瀝瀝,秦渡脫了鞋和襪子泡腳——許星洲托著腮笑眯眯地看著他。

雨水潲進來了些許,秦渡眯著眼睛:“嗯?”

許星洲眼睛笑成小月牙,道:“秦大少爺,回童養媳家委屈嗎?”

“……”

秦渡危險道:“看不起師兄,你等著吧。”

許星洲就哈哈大笑,把濕漉漉的手在秦渡身上擦了擦,跑了。

秦渡認為許星洲真的可愛過頭,而且是二十年如一日的萌。他計劃明天逼許星洲找出她的老照片來,非得看看這個小混蛋小時候是什麼樣貌不行——臉上有肉肉麼?或者是小包子臉?笑起來也像塊小蜜糖?

結果許星洲又捏著個夾煤的鐵夾子,樂滋滋地來了。

“師兄,”許星洲開心地說:“給你看個東西噢。”

秦師兄滿頭霧水:“拿這個做什麼?”

然後許星洲bia幾一鬆夾子。

一隻滾圓的、快成精了的蟑螂啪嘰一聲,掉在了秦渡鞋邊。

許星洲說:“本地特產。”

然後許星洲用夾子一戳蟑螂,帶著無儘的快樂扒拉它,道:“你看,還會飛。”

“……”

秦師兄這輩子沒見過這種陣仗——他家裡怎麼可能有蟑螂?還是這種美洲大蠊,肥得成精,絲毫不怕人,足有他的大拇指大小,看上去像是蟑螂的曾爺爺,也可能是元嬰期修士。而許星洲腦子還瓦特了,把這位結丹的蟑螂,丟在了秦渡腳邊。

然後許星洲又惡作劇地一戳。

那蟑螂登時,猶如雄鷹般,騰空而起!

“啊啊啊——!”秦渡一腳踢翻了洗腳水,撕心裂肺慘叫道:“許星洲你他媽完犢子了——!”-

…………

……

地頭蛇和外來人員,根本不是同一個階層。

……

“輕、輕點……”小地頭蛇帶著哭腔哀求道:“師兄……”

秦渡說:“屁話真多。”

然後他抽了條小毛巾,將許星洲的嘴塞住了。

——肉償。

…………

……

許星洲捉住綁著自己手腕的皮帶,咬著毛巾哭出了聲。

……

秦渡不知做了什麼。黑暗中,許星洲被綁在床頭,以哭腔,咬著毛巾,抑著爽到頭發梢的哭叫。

“想過沒有?”

“——你在你從小睡到大的床上,被師兄乾得一塌糊塗。”

那視覺效果,恐怕沒有幾個男人能抵禦得了。

這房間裡處處是他的小愛人的氣息:小小的許星洲貼在床頭的無數張課程表,貼在牆頭的海報——動畫、遊戲甚至樂隊,牆上貼著LinkinPark,床單是粉紅格。

而那個在這裡生長、如今早已長大成人的女孩,在這個落雨的夜裡,被他侵犯得徹徹底底。

這行為裡麵,怎麼都帶著些,至此這個女孩隻為他所有的味道。

於是秦渡低下頭,在那個雨夜,那間老舊的臥室,虔誠地、重重地親吻她的額頭-

許星洲早上起來時,腰還真的挺疼的。

秦師兄在床上已經很壞了,他很喜歡用把許星洲逼到極致的方法來宣示自己的所有權,但是他在這個環境下幾乎是發了瘋,格外的狠。他極儘親昵之能事地、溫柔地吻她的耳朵,卻幾乎把她活活吃了進去。

……

窗外雷聲轟鳴,烏雲壓城,下著傾盆大雨。

許星洲靠在窗邊,濕漉漉的青翠花椒枝探了進來。她在啃秦師兄買回來的三鮮豆皮——那是許星洲早上把他踢下床去買的,街頭王姐的那家。她自己往裡倒了點醬油和炒油辣子,算是保留曲目。

秦師兄‘過早’就買了碗鴨湯麵,已經吃完了,此時那一次性紙碗就在茶幾上,他開著手機熱點,和下屬開視頻會議。

“……嗯,”秦渡兩指抵著下巴道:“行,那下周二上午十點前把計劃書給我,尤其要把近五年的市場調研做仔細。還有告訴Richard和Kristin做好新人教育,今年我們部門的新人就由他們兩個人負責。”

“我在女朋友家裡,”秦渡過了會兒又對下屬道:“昨天回的——沒網,有事給我發E-mail,晚上看。”

許星洲一邊用小勺子戳著豆皮,一邊怔怔地看著雨水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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