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陶萄搞得焦頭爛額的是他們,而如今對陶萄懷念無比的同樣是他們。
他們被打壓得太久了,至少陶萄在的時候,雖然她從來沒有實質性地幫過集團什麼,可卻總是能讓人看到她帶來的希望,到最後,人們甚至可以盲目信任她了,然而她就是不願意多進一步。
為此,在這段時間內,夏從陽接到了很多公司高管的電話。
他們打電話過來的目的,無一不是讓夏從陽勸說陶萄回公司擔任原本的小副總職位,甚至有些人在明裡暗裡勸夏從陽和陶萄把關係搞好,因此提到了夏啟月。
“夏總啊,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令千金陶萄確實是很優秀的啊,現在網上都在說她沒得獎有黑幕,你就勸她回來管理公司的事情,她是乾大事的人啊!”
“還有啊,我覺得人,還是要把親生女兒放在首位的啊,你看現在陶萄回來了,小月還在本家養著,待遇也和之前一樣,要是我是陶萄,我也會覺得不高興的,你看,你想想,要是她對夏家沒有怨氣,怎麼會放著這麼大的公司不願意接手呢?她明明是有辦法的啊!這事您還是做得……”
掛斷電話,夏從陽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這不是他接到過的第一個電話了,說這種話的人也不止這人一個。
他們提到夏啟月,說他夏從陽在這點上愧對陶萄,從而讓陶萄與他父女之間生出了嫌隙。
從他這裡分出去的陶瑞連鎖超市如今發展得一片欣欣向榮,而夏氏集團她卻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夏從陽嘗試過給陶萄打電話,但是陶萄並不願意和他多說。
如今夏從陽也不由懷疑是不是他真的做得過分。
或者在夏啟月的去留上麵,陶萄其實有所不滿,但隻是沒表露出來而已,所以才出現了現在的各種冷淡態度。
難道,問題真的出現在夏啟月身上麼。
夏從陽這麼問自己。
他從未有過作為一名父親的責任感,對他而言,利益比親情是更重要的。
這句話在陶萄身上應驗,在夏啟月身上便也同樣應驗。
夏家的夏宸等人,自然也知道了陶萄金虎獎落選的消息。
那些高管們找的不僅僅是夏從陽而已,找夏宸的也不少。
那些在夏從陽麵前沒有話語權的人,最後便找到了夏宸,夏宸說不上不開心,隻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如此對陶萄期待十足,就好像陶萄是救世主一般。夏宸每次想到陶萄,想到的便是那天她在包廂裡說的那番冷冰冰的話,這個人的心比夏家的所有人還要冷,夏宸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然而有人沒有意識到,比如夏氏集團的人,又比如夏從陽。
謝知交對於這些高管進出夏宸辦公室的情況了如指掌。
他也逐漸知道了他們為什麼來。
陶萄走的時候是如同詩裡那樣“不帶走一片雲彩”,但是卻給了人們虛無縹緲的看見光明的希望。
“你認為她會回來嗎?”謝知交某天來送文件的時候,夏宸背對著窗戶問他。
麵對這忽如其來的提問,謝知交停住了腳步。
“您指的是?”
“陶萄。”
夏宸的聲音平淡中帶著一點無法探知的情緒。
謝知交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過了許久,夏宸轉過來看他,道:“說你的想法就行。”
謝知交看他,問:“您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夏宸:“真話。”
“我覺得她會回來的。”
夏宸笑了,“是麼?”
他笑得有些薄涼,他對謝知交說:“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挺沒用的?”
“我在公司呆了這麼久,而她隻不過呆了個把月。”
“她走之後,所有人都來找我和我爸的麻煩,恨不得她回來給他們罪受。”
“而我不過是他們眼中一個無功無過的窩囊廢。”
夏宸依舊是光鮮亮麗的夏宸,隻不過眉眼低垂,多少有幾分喪氣的意思。
謝知交說:“人心是這樣的,是人力無法控製的。”
夏宸卻搖頭:“不,你想錯了,人心不是無法控製的,隻不過你我無法控製。”
但是有人能,比如已經離開了的陶萄。她那種控製方法,夏宸和謝知交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可是效果卻讓人感到恐懼。
他們無法猜出陶萄之前談過的那些項目是否成功,但是唯一能確定的是,她的確讓人對她充滿了期待。
這種期待往往隻出現在萬中無一的領導人身上——有人稱之為眾望所歸。
也許是處在這種壓力下良久,夏宸對謝知交說了自己心底的話,他聲音有些疲憊,也有些不解。
“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
“難道真的要讓她回來,才能夠拯救夏家的局勢麼?”
“如果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的態度稍微好一點,或者我提前便知道她的導演身份,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謝知交聽到夏宸的話,同樣也沉默了。
他清晰地回憶起當初第一次去接陶萄的時候,他自己也是帶著幾分不耐煩的。
很難說其中沒有刻板印象的驅使——因為潛意識裡認為她是一個普通人,是和貴族完全不搭邊的“鄉下人”,所以多少態度帶著點輕蔑。
他是如此,而夏宸夏岐更加不用說。
陶萄恐怖的一點,大概在於,那時在完全不露麵的情況下,便輕易將他們心中這點醜惡的情緒激發到了最大化,然後在她的麵前暴露無遺。
如今回想起來,謝知交也隻覺得背脊發涼。
夏岐和夏宸的奚落,在某種程度上便代表了夏家對她最真實的態度——高高在上,對她不屑一顧。
而對於感知到這些情緒的陶萄來說,如今她的一切做法,如今看起來都很合理。
謝知交沒有經曆過陶萄所經曆的一切,但是就算沒有經曆過,他看過曾經私家偵探送過來的資料,對於陶萄過往的十八年的描述,應當是非常糟糕的,而他們對此不聞不問大半年,最後見到麵,眼神卻還帶著幾分嫌惡。謝知交想,如果人能對他人的情緒感同身受,他能感知到陶萄當時的情緒,那應當十分窒息。
隻是他們那種自以為精英的高高在上,最後在這個女孩的腳邊摔得粉碎,就像那日砸碎在夏岐身上的盤子一樣。
謝知交保持了沉默。
在第二次見麵的時候,夏宸尚且對陶萄仍舊帶有幾分輕視,他對夏從陽想讓陶萄參與公司事務的話嗤之以鼻,然而如今事實讓他認識到了他當時的錯誤——他再一次輕視了陶萄,輕視了她的人,也同樣輕視了她的能力。
在她將夏瑞超市改名為陶瑞超市的時候,在進入公司之後讓所有高管對她的行事方式敢怒不敢言的時候,在她揮揮衣袖什麼通知也沒有便如一陣風一般離開之後。
——夏宸不知道一切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所有人都希望她回來。
在謝知交的沉默中,夏宸問他:“你說她回來之後真的能拯救夏氏麼?”
謝知交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但是他想了想又道:“但我覺得她能改變一些東西,或許,也真的可以讓局麵變得不一樣。”
謝知交想到了那天淩晨在樓道裡碰到陶萄的場景,也許是禮義廉恥在作祟,他內心深處慢慢地生出了一絲慚愧。
夏宸轉頭看大廈下麵車水馬龍的縮影。
他聲音略顯疲憊:“你先出去吧。”
從外麵關上夏宸辦公室的門,謝知交朝隔壁的門看了一眼,那是陶萄曾經的辦公室。
謝知交想,貪婪和高傲,被稱為七宗罪之二,不是沒有原因的。
人們往往不會會因為它們付出代價,但在某些時候會。
誰也沒想到,他們為之前在陶萄麵前的所作所為感到悔恨的結果來得如此之快。
等夏宸和夏從陽真的意識到他們應該將陶萄當作血脈親人來好好對待的時候,陶萄早就已經離他們遠去了。
並不是所有結果都會是圓滿的,有的人,有些事,永遠也不會被原諒。
這種不被原諒,無法被任何行為改變,它本身即是陶萄加之在他們身上的原罪和掙紮。
不知不覺,謝知交想的有點多了。
可他在內心深處,卻竟然覺得,陶萄這樣做是對的。
謝知交想,她做得很好。
*
隻是夏宸和夏從陽想讓陶萄回來,也隻不過是想想而已。
陶萄帶著團隊四處取景,沒有任何要搭理他們的意思。
而最終的噩耗還是降臨到了夏啟月耳邊。
她被夏從陽要求搬離夏家。
*
“恭喜宿主,‘讓夏家嘗到命運的苦果’任務完成度+10,目前任務完成度40。”
聽到係統提示的時候,陶萄正在和錢芬、陳鐵林三人在一處村莊和當地的村長詢問有沒有空餘的房屋可供住宿。
這座村子名叫木溪村,地處華國西北部的G省,村子的位置也偏僻位於g省的西北部邊緣地帶。
回到海市過後,他們去當地的影視區看了看,覺得實在是夠不上書中的景色,隨即他們也聯係了好多個影視城,在都沒有找到適合的拍攝地點的時候,他們決定外出實地取景。
陶萄問了景文康,於是順著景文康的提示便來到華國的大西北地帶。
在前後找了一周之後,他們終於跟著地圖的指示,找到了這個西北再西北的木溪村。
在陳鐵林和村長的交談聲中,陶萄放眼望去,看向遼闊的遠方。
雪山、層雲、荒原,荒涼中帶著幾分遼闊,太陽很近,像是對著人的靈魂直射。
她想,這裡就是她要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