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損友(1 / 2)

房間裡漆黑一片,沒有光亮,也沒有聲音,仿佛剛才短暫出現又很快消失的一聲悶哼隻是幻覺。

不知道靜默了多久,顧櫻見床上始終沒有動靜,她摸索著坐到床沿邊,開口道:“停電了,我找不到蠟燭。”

床上沒有任何動靜,隻隱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像是某種回應。

黑暗中,顧櫻無奈歎了一口氣,帶著極力忍耐著的微微怯意,用幾不可聞的細弱聲音可憐巴巴地吐出三個字:“我怕黑。”

聞言,床上有了細碎的聲響,是起床的動作。

顧櫻黑色眸子隱在黑暗中,泛出一股得逞的笑意。

她識趣地從床沿上起身,騰出空間讓歸希文下床來。

歸希文走在黑暗中,如履平地,他毫無障礙地靠近梳妝櫃,從抽屜裡拿出一根喜燭,點燃。

紅色的喜燭升起一小團火,火焰在空中搖曳,整個房間被微弱的晃動著的燭火籠罩,靜謐的夜莫名生出幾分曖昧。

乍然見到火光,顧櫻的神情鮮活起來,她走上前接過歸希文手中的蠟燭,想要把蠟燭插到燭台上。

燭台也是紅色的,鑲著金邊,蠟燭放上去的瞬間,整個燭台被鍍上一層神聖的光芒,仿佛有一種拜見菩薩的儀式感。

顧櫻有點想笑,她憋住了。

一回頭,卻發現歸希文的臉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分外的紅。

顧櫻下意識問道:“你很熱嗎?”

對麵愣愣站著的歸希文似乎噎了一下,“不熱。”

顧櫻以為歸希文在說客套話,她指著一旁的櫃子道:“我看這下麵放著風扇,你要是熱的話,等待會兒來電了,可以拿出來用。我身體不太好,大概不能吹這個,你自己用就行。”

歸希文再次強調,“我不熱。”

“是嗎?可是我看你的臉色很紅。”顧櫻盯著歸希文仔細瞧著,明明隻是在燭火下,歸希文的臉都能明顯看出來泛紅一片,顧櫻不太相信他的話。

歸希文大概挺熱的,不過不太清楚他為什麼不承認。

“難道,你生病了嗎?”顧櫻猛然想到這個可能,伸出手去探歸希文的額頭。

她對生病這事一點也不陌生,以前換季的時候總是動不動就感冒發燒,那時候她小臉通紅,孫蘭就會像這樣將手掌心貼在她的額頭探溫度。

顧櫻伸手的動作熟練而自然,歸希文沒料到顧櫻會猝不及防的將手貼過來,他躲閃不及,直白地感受到額頭上的柔軟。

他受驚似的一把抓住顧櫻的小手,忍無可忍地問:“你不知道你剛才碰到哪裡了嗎?”

顧櫻一臉懵,“額頭啊。”

歸希文:“……”

咬牙切齒:“我是說之前!”

“之前?”顧櫻想了想,瞪著一雙疑惑的眼睛,問道:“是大腿嗎?”

歸希文死咬著嘴唇,沒發出一個字。

看著麵前全然不知、完全懵懂的人,歸希文一股子火氣也不知道往哪裡撒,他放開顧櫻的手,甩身往外走,“我去洗把臉。”

歸希文逃也似的出了房間,俯在水龍頭下麵,不停地用冷水蓋臉。

冰涼的自來水源源不斷撲在臉上,終於撲滅了體內叫囂著的熱氣。

歸希文單手扶著水龍頭,鼻腔裡喘出重重的粗氣,發梢上的水滴從臉頰淌下來,在他混著欲氣的臉上蒸騰。

平複了好一會兒,歸希文才隨手拿起毛巾,胡亂往臉上一擦,重新回房。

剛回到房間,正坐在梳妝台前拆頭發的顧櫻突然轉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望著他,請求道:“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歸希文眸子一動,將門合上,“什麼忙?”

就在歸希文把房門輕輕合上的一瞬間,另一間房的房間門適時打開。

張冬玲從房間裡探出腦袋,一臉狐疑地在客廳裡掃視。

她剛才明明聽到外麵有動靜啊,是不是歸希文出來了?

這人不好好地在婚房裡洞房,跑到外麵做什麼?因為停電了嗎?

可是停電了和洞房這件事又不衝突,停電了不是更好洞房了嗎?

張冬玲心裡奇怪,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偷偷從房間裡走出來,貓著身子靠近婚房。

她輕輕將耳朵貼在婚房門上,屏住呼吸仔細聽著。

慢慢地,隻聽見裡麵傳來顧櫻一聲嬌喘:“你用點力。”

隨後是歸希文不情不願的聲音:“我力氣就這麼大。”

外麵靜靜聽著動靜的張冬玲聽到這一句話,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歸希文這小子人高馬大的,平時不是挺有力氣嗎,怎麼關鍵時刻這麼不頂用?

裡麵顧櫻又說:“你這樣我很不舒服啊,你速度快一點。”

過了半晌,沒有回應。

站在外麵的張冬玲心急如焚,忍不住把身子往前麵靠近一點,企圖聽得更清晰。

良久之後,才聽到歸希文不鹹不淡的一句:“行,那我加快速度,這樣你舒服了嗎?”

顧櫻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嗯,舒服了。”

到此,張冬玲沒再聽下去。

她收回耳朵,興高采烈地跑回房間,仿佛中了頭等彩票那樣熱烈,像模像樣地在日曆上畫出一個圈,做了標記。

房間裡正在剪燭心的歸向榮看到她這副歡天喜地的模樣,笑道:“你這是碰上什麼好事了?”

張冬玲心情頗好,她不自覺地接過歸向榮手中的剪刀,一臉得意地說:“當然有好事,你就等著抱孫子吧!”

另一邊的婚房裡,歸希文收回放在顧櫻背上的手,問道:“還有哪裡需要撓?”

“不用了,謝謝。”

顧櫻正拆著頭發,背上突然作癢,她想伸手去撓,發現夠不到地方。正巧碰上歸希文回房,順便就請求讓歸希文幫忙。

她哪裡知道,她這個小小的請求已經讓自己的婆婆張冬玲產生大大的誤會,並且開始做抱孫子的美夢。

顧櫻對這些毫無所知,她收拾完畢,出去洗漱一下,回來的時候,歸希文已經自覺地打好地鋪。

他從櫃子裡拖出一套墊被放在地上,鋪上一層床單,穩穩地躺了上去。

顧櫻倒是沒有想到他這樣自覺,往床上走的時候,她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歸希文閉上雙眼,動也不動,一副沉睡的模樣。

得,又開始裝睡。

顧櫻也不拆穿,她覺得這樣也好。

歸希文大概還沒有找到更合適和她自在待在一起的方式,所以以裝睡的方式逃避不必要的尷尬交流。

顧櫻悶不吭聲地爬上床,蓋好被子,準備睡覺。

躺下之後她才發現一個問題,房間裡的蠟燭還燃著。

這年頭蠟燭也是挺貴的,可不能這樣白白亮一夜。

蠟燭穩穩地放在梳妝台上,梳妝台離床還有些距離,顧櫻不想下床,她撐起身子對著蠟燭虛空一吹,蠟燭的火焰在空中晃了兩晃,片刻之後,依舊紋絲不動地立在燭頭。

顧櫻有些懊惱,她動了動身子,憋出一股氣,對準燭台,用力一吹。

蠟燭這下嚴重地晃了兩下,而後依舊□□地燃著。

顧櫻:“……”

有點惱火。

她現在連吹個蠟燭都吹不熄了麼?

顧櫻無奈地揭開被子,準備下床,誰料歸希文搶先一步從地鋪上起身,對著蠟燭用力一吹,然後返回躺下,蓋上薄毯,一氣嗬成。

仿佛無事發生。

顧櫻的手還僵在被子上,歸希文動作太快,她都沒能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歸希文躺在地上,已經發出熟悉的綿長的呼吸聲。

隱在黑暗中的顧櫻無聲地笑了笑,她重新把被子蓋上,小聲道:“謝謝。”

地上的人翻了個身,一夜好夢。

第二天迷迷糊糊睜眼的時候,顧櫻從被子裡探出腦袋,發現地上的人不見蹤影,鋪在地上的被墊也收進櫃子裡麵,她打了個哈欠,穿衣起床。

沒承想,一出房門,顧櫻就對上客廳裡麵張冬玲一臉深意的表情。

張冬玲正在打掃衛生,她瞧見顧櫻出來,殷勤地問道:“怎麼就醒了,你多睡一會兒啊,累了就該多休息。”

顧櫻不明所以地回答:“我不累啊。”

張冬玲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

剛才她瞧見歸希文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臉上一臉的疲憊,一看就是沒睡好。現在看看顧櫻,多精神啊。

顧櫻這麼個小身板都不累,歸希文他那麼一大塊卻使不出氣,長那麼高的個子有什麼用!

張冬玲痛心疾首地擔心起自己兒子的能力,她覺得這樣下去不太行,得給歸希文補一補。

想一出是一出的張冬玲當即決定出門采購重要補品,她交代顧櫻:“待會兒你跟著希文去老王的攤子上吃早餐哈,我要出門一趟,估計中午才能回來。”

“好。”顧櫻應了一聲,揉揉頭發去洗漱。

洗漱完畢,顧櫻出來的時候瞧見歸希文在大門口等她,估計張冬玲出門前也和歸希文特意交代過。

顧櫻擦擦手,跟著歸希文出門。

周圍的人行色匆匆,大多數都趕著去廠裡上班,顧櫻和歸希文這兩個閒人穿梭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清悠。

隻是這兩人著實不像新婚第二天的小夫妻,兩人既沒有並排走著,也沒有挽住胳膊,他們一前一後,中間隔了大概兩三個人的距離,看上去毫無親密度可言。

顧櫻追隨著歸希文的腳步,刻意落在他身後,一直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

偶爾有路過的鄰居認出來,熱情地朝兩人打招呼:“喲,新婚小兩口去吃早餐啊?”

歸希文不接話,顧櫻對著來人笑笑,“是啊。”

在這之後,顧櫻敏銳地發現,歸希文步子放慢了,她於是大步跨上前,和歸希文並排走著。

歸希文麵上不動聲色,腳步卻誠實地配合著顧櫻的速度。

兩人優哉遊哉地走向老王的早餐攤子,剛走近,顧櫻突然發現前麵不遠處的張闊和明雪也向著老王的早餐攤走來。

旁邊的歸希文腳步一頓,顯然也是看到了不遠處的兩人。

張闊和明雪結婚有半個月了,兩人看起來似乎還在蜜月期,他們手挽著手,走路全然不看前方,隻側著腦袋看身邊的對方,眼裡露出藏不住的愛意。

這兩人看起來才像貨真價實的新婚夫妻。

他們周遭湧動著一股濃密的甜蜜,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想送上白頭偕老的祝福。

顧櫻望著前方的兩人,臉上慢慢揚起笑容,自然而然將手搭在歸希文的胳膊上。

歸希文側頭看她,眼裡沒有疑惑,隻是有些震驚。

顧櫻似乎每一次都能猜到他的想法,並且先一步做出行動。

真是奇怪,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新婚妻子了。

顧櫻沒去看歸希文的表情,她把歸希文拉到位置上坐下,吩咐歸希文去拿早餐。

一直隻看對方的張闊和明雪這時候終於抬起頭,看到了坐在早餐攤子上的顧櫻,以及一旁拿著早餐的歸希文。

明雪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轉身就走。

她結婚以來,最不想碰見的人就是歸希文,歸希文為了氣她,故意娶了顧櫻,這兩人現在在她麵前晃蕩,極大可能是存心的。

歸希文這人估計還沒放下麵子呢,他碰見張闊,指不定會鬨出什麼事情來。

明雪不希望看到張闊和歸希文鬨矛盾,這兩人真鬨起衝突,吃虧的肯定是張闊。她拉著張闊的胳膊往外拽,建議道:“咱們去老陳的攤子上吃早餐好不好?”

結婚之後的張闊對明雪百依百順,這一次他難得拒絕:“這裡有位置,就在這裡吧。”

張闊對明雪的心思心知肚明,明雪不想讓他和歸希文起衝突,所以要退讓,要換地方。

可是憑什麼是他退讓?難道以後見了歸希文,他都要這樣退讓?

不知道是男人的自尊心作怪還是出於其他什麼原因,張闊態度有些堅決,他不想換地方。

明雪和張闊相處了一段時間,一直覺得張闊是個脾氣溫和說話溫柔的人,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竟然罕見地外露出一點競爭心。

明雪想到之後的事情,在心裡得意地笑起來。

也是,以後成為首富的人,怎麼會是毫無競爭心的人呢。張闊他骨子裡的上進心,恐怕藏得很深呐。

明雪依了張闊的意見,兩人手挽著手在空位上坐下。

老王擺早餐攤子有幾年了,大院裡的人他差不多都認識,特彆是歸希文。

歸希文以前總和張濤一起來吃早餐,張濤是個話嘮,吃早餐的時候嘴裡叭叭說個不停,歸希文就隻在一旁聽著,也不說話。

但歸希文這人長得突出,他即使不說話,靜靜坐在那裡,也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老王對這兩人印象很深,他瞧見歸希文身邊沒有張闊,而是帶著一個姑娘來吃早餐,心裡有數,猜想這位姑娘大概就是歸希文新娶的媳婦。

隻可惜了,歸希文這樣的好模子,討了個似乎不太漂亮的媳婦。

老王歎息著搖搖頭,一轉眼又看到明雪和張闊落座。

明雪是大院裡長得最漂亮的姑娘,唇紅齒白的,生得很標致,走到哪兒也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人。

她身邊的張闊在她的襯托下就不太夠看了,太普通,太平凡。

這樣漂亮的姑娘何愁找不到好人家,怎麼偏偏就選中了平平無奇的張闊呢?

老王又歎息著搖搖頭。

唉,這兩對小夫妻真是越看越不般配。

兩對在老王眼中不般配的夫妻已經開始吃早餐。

明雪拿著一碟煎包,小口吃起來,旁邊的張闊很自覺地拿起茶葉蛋,替明雪剝開雞蛋殼,將光溜溜圓滾滾鮮嫩嫩的雞蛋放在明雪旁邊的清粥中。

明雪咬著煎包的嘴巴周邊沾了一層油,張闊見狀,拿出帕子替明雪輕輕擦了擦,那動作溫柔至極,仿佛在對待什麼珍寶。

一旁忙活著的老王偶然瞟見這一幕,心中一怔。

這兩人倒是很恩愛。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替媳婦兒插嘴,張闊大概真的非常珍惜明雪吧。

老王忍不住感慨,看來婚姻這種事情,和身份啊工作啊什麼的沒有太大關係,兩個人能合拍,能一起愉快地過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老王這樣想著,忍不住把目光轉向歸希文和顧櫻。明雪和張闊這樣恩愛,歸希文和顧櫻是個什麼光景呢?

本著八卦的心思,老王抬眸朝歸希文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歸希文他竟然在喂顧櫻吃東西!

歸希文端著一碗小米粥,用勺子舀出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察覺溫度不燙之後,他才慢慢遞到顧櫻嘴邊,溫柔道:“來,喝一口。”

顧櫻乖乖地喝了一口,道:“不喝了。”

歸希文近乎哄著的語氣,“不行,你吃得太少了,再多喝一口。”

“好吧。”顧櫻免為難地又喝了一口。

“你要不要吃茶葉蛋?”歸希文伸手去剝殼。

顧櫻按住他的手,“不吃,我不喜歡茶葉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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