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說龍嘯雲是心病。在李尋歡的一再追問下,龍嘯雲才痛苦的表示,他愛上了義弟的表妹林詩音。
嗬嗬,他用的是“表妹”,而非“未婚妻”。
“自那以後,一表哥就彆扭起來。先是疏遠我,然後對我避而不見。”林詩音的眸子轉為幽深:“當時,我們婚期都定了,他卻一拖再拖。最後竟住進了妓院,整日花天酒地、縱&情聲&色。”
“酒後甚至當眾揚言,他李尋歡就算娶妻也隻會在勾欄裡挑選。”
他這番話在江湖上廣為流傳,沐清瑤聽到時,就覺得李尋歡腦子有病。
林詩音雖然以表親的身份住進李家,但整個保定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與李尋歡自幼定親。不然,以李府官宦人家的身份,即便是表親,也該避嫌。即便是表親,也不可能以表親的身份打理李家的產業。
不光林詩音,隻要知曉個中內情的人都能猜出李尋歡的本意是想用這種方式促使林詩音對他死心,繼而選擇深愛她的龍嘯雲。但他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方式會不會傷害到林詩音。
林詩音冷冷的說道:“一表哥隻一心一意要成全他的好義兄,可在外人眼中,他寧可要一個□□也不願要我,難道我林詩音連個□□都不如!”
“他隻知義氣,隻知兄弟,卻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為我想過。我是個擁有感情的人,不是個可以隨意轉讓的物件。他甚至沒有問過我,我喜不喜歡龍嘯雲,我願不願意接受他。”
江湖上,對小李飛刀李尋歡的讚美之詞不知凡幾。她也曾為擁有這樣的表哥兼未婚夫自得不已。可直到那時起,她才真正的看清他,才真正的意識到,他愛她不假,可這份愛比不過義氣,比不過他“大公無私”的高尚情懷。
這份愛太“偉大”,太沉重,沉重到林詩音承受不住。所以,她選擇了離開。
“做得好。”沐清瑤撫掌稱讚道:“天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絕了,非得在兩個垃圾裡麵挑選啊。就算找不到良人,單身也比與渣滓為伍強。不過,你運氣還真好,出來就遇到了命定伴侶,真心愛人,可見你的選擇沒有錯。”
“是啊,柳暗花明又一村。”林詩音也覺得自己很幸運。
應該說,當她踏出李園那一刻起,她就覺得仿佛所有沉屙一掃而空。後來,無論是遇到齊錦澤;還是危難時,遇到花滿樓和沐清瑤;亦或是明明素不相識,為了公正公義,諸葛神侯、包大人、展護衛白護衛等都會傾力相助。
不一樣,全都不一樣了。就好像冥冥之中她的命數已經發生了改變。她擁有了一個嶄新的人生。
至於龍嘯雲和李尋歡,一個虛偽無恥,一個被所謂的義氣迷了心智,根本看不到義氣之下全是齷齪,儘是汙穢。
林詩音歎道:“起初,他拿我與□□相比我隻覺得屈辱,後來才意識到,他不止看低了我林詩音,從骨子裡也看不起那些□□。或許對他而言,那些□□隻是些好用的工具。”
她問道:“你猜就算為了逼我解除婚約,他為何挑選□□,而不是良家女子?”、
沐清瑤兩手一攤:“這還用說,□□好打發,良家女子不好打發唄!更何況他要激怒你,□□的身份自然比良家女子更好用。”
林詩音喟歎道:“是啊,由此可見,一表哥的心思並不難猜。可惜那時,他了解我,我卻不足夠了解他。”
“你啊,不用為他挽尊。我覺得這不是了不了解的問題。而是,換做任何一位女人,都會覺得尊嚴受到侮辱。”
沐清瑤抬眸看向林詩音,不解道:“李尋歡都這樣對你了,你還喊他一表哥。”
林詩音釋然的笑道:“他隻是過於自以為是,我並沒有受到無法挽回的傷害。也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我才能遇到錦澤。從這一點看,我還應該感謝他。”
“但我不想謝他,所以,就算做原諒他吧。”
“何況,舅舅、舅母養育我,對我很好,大表哥也很疼愛我,讓我擁有了一段無憂無慮的美好生活。就算看在他們的麵上,我也不會與他反目成仇。”
“有愛才有恨。而這個稱呼,恰恰表示從今往後,他隻會是我表哥,我們之間再無其他關係。”
說到這兒,林詩音終於轉回最初的問題。
她聽說,自她留書離開李園後,李尋歡和龍嘯雲就沒有停止尋找她。以前,她不想被找到,可以深居簡出,但現在肯定是不行了。
先不說她嫁給齊錦澤後,會經常隨著他外出。就說一點,錦澤的案子鬨的那麼大,不但驚動了朝堂,還傳遍了整個江湖。
隨之而來的,牽扯進案子的每個人都為眾人所知。不用想也知道,一表哥那裡也定然知曉了此事。
林詩音已經可以預見他們正從保定府往廣德府趕路的情形。
她不怕再見到一表哥和龍嘯雲那個無恥小人,可她也不想再有什麼節外生枝的事情發生。因此,還是先成親為妙。
“怪不得。”沐清瑤吧咂著嘴巴唏噓道:“你們這是所有事情都擠到一起了。”
林詩音也很無奈的歎了口氣。
“對了。”她忽然想到:“你之前給我回信,說早來幾天是有事請我幫忙。”
她歉意道:“我隻顧說我的事情,全然忘了你的事兒。你需要我做什麼?現在還來得及嗎?”
看她急切的樣子,沐清瑤急忙說道:“你彆慌,不是什麼大事。”
她將原先的打算快速說了一遍兒,道:“……後來,我照風姐姐分析的提前營業,生意也十分不錯。”
“不過,計劃不變。還是想借你的婚禮做個推廣,擴大些影響。”
“這有何難。”林詩音立刻應下:“本來喜糖的種類就少,大多都是用些蜜餞果子、飴糖糖冰充數。你那糖果既新穎又少見,說不得還是我們沾光了呢。”
她當即喚來下人,吩咐他們速去一趟廣德王府,讓齊錦澤將糖果添加進名單。
“東西你都帶來了吧!”她確認道。
“肯定帶來了。”沐清瑤指了指門外:“在搬下來的那些箱子裡。”
之前,沐清瑤下車時,就借著馬車的掩護,先從空間裡取出了糖果。
幾個又重又大的箱子,林詩音自然不會忽略。
“全都是,這麼多。”
“對啊,好多種口味呢。”
林詩音生出促狹之心,笑道:“我還以為那是你送我的禮物呢。”
沐清瑤厚著臉皮:“難道不算嗎?我可沒問你要錢啊!”
兩人麵麵相覷,旋即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沐清瑤:“安啦,你的新婚之禮我早就準備好了,不過現在還早,不能給你。”
“糖果的錢你也彆跟我客氣,就當是推廣的費用。”
沐清瑤也打趣道:“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連實物都沒見著,就將東西送了過去。你就不怕東西不好,到時丟了你世子夫人的麵子?”
林詩音乜了她一眼,輕笑道:“我還不知道你,你可比我挑剔多了,從你手裡出來的就沒有劣品。”
沐清瑤從身上的袋子裡抓出一大把道:“話雖如此,你也該先嘗嘗。不然,有人問起,你一問三不知,豈不是做了虛假廣告。”
“就你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林詩音展顏一笑,從沐清瑤手中接了過來。
正好,那個叫丹桂的丫鬟過來說飯菜準備好了。林詩音留下幾顆後,將剩餘的塞給丹桂:“你們也都分著嘗嘗。覺得不錯,就幫咱們沐大掌櫃宣傳宣傳,也不算白吃了她的。”
聞言,沐清瑤嬌嗔的瞪了她一眼,輕哼一聲。
兩人先用了午餐,飯後甜點就是未來得及品嘗的糖果。林詩音一一品嘗後,言道自己更喜歡巧克力這種苦澀中帶著微甜的口感。
“有種苦儘甘來的感覺!你和風姐姐怎麼一個樣啊。”
這是林詩音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她是誰?”林詩音問道。
“一個聰明迷人、行事颯爽、直率瀟灑,且十分會享受人生的女…妖精……”
沐清瑤說著說著,忽然想到風四娘和林詩音兩人雖然性格截然不同,麵對感情時卻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既然男人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就直接甩了吧。
她忍不住噴笑出聲。
在林詩音不解的追問下,沐清瑤細細的講述了風四娘的“豐功偉績”。
這使得林詩音雖未見其人,但隻聽了她的事跡,就對她生出了好感。
她懊惱道:“竟不知你還認識這般人物,可惜知道的太晚,不然也能邀請她一同過來。”
“不行,她來了誰給我看店。”
林詩音反唇相譏:“小氣,她又不是你的私有物,你怎麼這麼自私。”
“就自私,就自私。”沐清瑤一副很不講理的樣子:“若非我開店,也不會結識她。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說了算。”
林詩音白了沐清瑤一眼,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幼稚!”
兩人說說笑笑,又沿著內院轉了幾圈消食。
林詩音看著外牆輕歎:“可惜這幾天不能出門,不然就帶你外出遊玩了。廣德府裡還是有幾處不錯的名勝古跡可以遊覽。”
沐清瑤故意跟她唱反調:“沒事兒,又不是外人,不需你作陪,我和陸小鳳、花滿樓一起去就行,你就好好等著做新嫁娘吧!”
林詩音停下腳步,幽幽的看向沐清瑤:她是這個意思嗎。
後者無辜的眨眼:不然呢,還能是什麼意思。
就會裝傻的小丫頭。
林詩音氣鼓鼓的走回正房,沐清瑤一邊兒偷笑一邊兒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
“我原還想著你的糖果味道不錯,我名下還有一處空置的鋪子,你若想在廣德府開分店的話,咱們可以合作開店。可現在嗎……”
聽著林詩音暗戳戳的威脅,沐清瑤捧著肚子笑趴在扶手上。
“林姐姐哦,你既威脅人也走點心。現在是我的商品不愁賣,而非找不到店鋪。”沐清瑤直起身,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經道:“今後,你若想多掙些脂粉錢,我勸你好好的奉承奉承我,不要不識抬舉。”
林詩音並非真不懂做生意的門道,而是急著跟沐清瑤鬥嘴,一時昏了頭。
此刻被沐清瑤點出後,她也瞬間轉過彎來。
她瞪了沐清瑤一眼,失笑道:“算你贏了,我笨的緊,真是說不過你。”
“林姐姐怎麼會笨呢。”這句話是她真心實意。
“你看你自己都說了,你離開李園時並沒有帶走多少銀錢。可現在才兩年,你不止購置了兩處院子,名下還擁有了幾個店鋪。”
林詩音搖頭:“你高看我了。院子是我的,但那幾處店鋪卻是錦澤轉給我的。”
她父母雙亡,連唯一的親人表哥都不再來往。時間太短,短到她還來不及給自己存夠一份豐裕的嫁妝,況且她嫁入的還是王府。
她嫁妝簡薄,齊錦澤肯定不在意,可他知道喜歡說三道四的人太多。他不想那些難聽的話傳到林詩音耳中令她心中不少受,就決定將先王妃留下的嫁妝轉到林詩音的名下。
林詩音自然不肯答應,哪怕齊錦澤勸她說,她又不會悔婚,等嫁給他後,先王妃的嫁妝等同於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他的手中,可她還是不願收下。
最終,齊錦澤好說歹說,她才留了幾處鋪子撐門麵。
“沒關係。”沐清瑤安慰她道:“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我那句話撂那兒了,隻要你跟著我好好乾,我保你花一個扔一個。”沐清瑤拍著胸口,大言不慚的說道。
林詩音隻翻白眼,笑罵道:“讓一個未來王妃給你乾活,美的你。”
“嘿,我長的美想的自然也美,你說氣人不!”
林詩音無言以駁:是挺氣人的。
下午,兩人查看賓客名單。其中多是王室親屬、廣德的各級官員,其次是齊錦澤的師門、江湖上的朋友;至於林詩音這邊兒,長輩親屬:無,朋友:小貓三兩隻。
“可惜展護衛、白五哥他們抽不出時間,不然也能湊個人頭。”
林詩音失笑:“讓四品護衛湊人頭,你也真敢想。”
“這算什麼。”沐清瑤擺擺手:“真正敢想的是請諸葛神侯、包大人充當娘家人。”
說起娘家人,沐清瑤突然想到:“可通知了王憐花王前輩。”
論起他對林詩音的再造之恩,尊稱他一句娘家人都不為過。
“自然通知了,隻是他身在海外,即便能收到消息,想來也趕不過來了。”
林詩音說完,奇道:“你怎麼知道我能聯係到他?”
“人人都道王前輩和熊貓大俠以及沈大俠夫婦歸隱海外仙山。自有幸得王前輩相助後,我就再沒見過他,其他人也遍尋不著他們的蹤跡。因此,世人皆以為他們不會再踏足中原。”
“我猜的。”
沐清瑤解釋道:“雲夢仙子為了找快活王報仇,花費數十年時間發展人脈,並置辦下偌大家業。以江湖上盛傳的王前輩的性格,我覺得即便他決定歸隱,也不可能將所有的下屬和家產全處理了或棄之不用。”
“若是我,會將這一切都由明轉暗。我高翔遠引,不代表我就要兩耳不聞窗外事。”
林詩音撫掌笑道:“你猜的沒錯,王前輩的確留下了些人。選定日子後,我就給王前輩傳了信兒,可婚期太緊,而去往幾位前輩所在島嶼的船隻又時間不定。所以,這次肯定是趕不上了。”
“好可惜啊!”沐清瑤托著下巴,一臉失望的唉聲歎氣。
“你有什麼可惜的?”失望也好,失落也罷,都該是她吧!
沐清瑤瞪大眼睛:“我想趁機見見王前輩啊。這次他都沒來,今後還有機會見嗎!”
林詩音不明白了:“你為何想見他?”
沐清瑤目光一閃,搓著手掌嘿嘿笑道:“你不是說過他將自己一生所學的武功及醫術、毒術、易容、放蠱、攝心術等雜學3編寫成一本名為《憐花寶鑒》的書嘛!”
林詩音點頭:“我是說過。但我也說了,我能有幸遇上王前輩,是因為他離開中原前,想將這本書托付給一表哥,讓他替他尋找個天資高,心術好的衣缽傳人。”
彼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王憐花來到保定府後,沒有直接登門。而是突發奇想想要再觀察觀察,誰知這一觀察,就看到了一出“好戲”。
彼此相愛的愛侶,就為了自以為的兄弟情義,他竟主動退出並將未婚妻拱手相讓,為此,還不惜自汙。
這是什麼令人窒息的操作啊!
換做其他大俠,或許會感動李尋歡的“無私”行為。但偏偏王憐花就是與眾不同。他素來任性乖張,行事肆無忌憚,令人捉摸不透。他是能做出有功手下與人通&奸,他毫不猶豫的將其殺死卻賞賜其家人的人。
這樣一個也很講義氣,但有著自己獨特的原則,處於正邪之間的人物,自然不太讚成李尋歡的做法。
說起來,他也曾對朱七七愛而不得,可後來成為他好友的沈浪沈大俠也沒有做出相讓愛人的舉動。難道說,沈浪就不如他李尋歡無私,講義氣?不如他李尋歡慷慨、大方?
再加上林詩音及時醒悟,抽身跳出這三人糾纏不休的感情漩渦。她的清醒、她的當機立斷、她的自尊自強不免讓王憐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雲夢仙子。
明明是個叱吒江湖的風雲人物,最後卻落得那般下場……
於是,他臨時改了主意。不準備再將《憐花寶鑒》交由李尋歡保存。天知道,以後他會不會再遇到一個龍嘯雲般的義兄或義弟。
幫助林詩音離開保定府,並將她安頓在廣德府。期間,王憐花並未傳授林詩音《憐花寶鑒》中的內容,隻是另教了她一些武功,讓她有自保的能力。
林詩音:“……後來,王前輩告訴我一個如何聯係他的方法後,就離開了。”
“對啊!”沐清瑤一拍巴掌:“若《憐花寶鑒》在你手裡還好辦了。問題是,這本奇書也不知仍在王前輩手中,還是他已經找到衣缽傳人送出去了。”
沐清瑤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覺得我挺符合王前輩對傳人的要求。所以,我才說他沒來可惜啊!”
“等等。”林詩音有點懵,有道是聽話聽音,她這話聽起來怎麼像……
“你說誰可惜?”
“我可惜,王前輩也可惜。”沐清瑤言辭鑿鑿:“我可惜,是我沒能在王前輩麵前展示自我;王前輩可惜,是他錯過了我這個難得的良才美玉。”
就仗著當事人不在跟前,沐清瑤自吹自擂道:“你信不信,若王前輩見了我,肯定會求著我當我師傅。”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呢!”
沐清瑤迷茫的看向林詩音:你咋用男聲說話?
看懂了沐清瑤的意思,林詩音憐憫的搖了搖頭:祝你好運吧,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