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鄧姝姝此時的確還留有意識,甚至發出了微弱的調。
她的嗓子似乎完全被煙熏毀了,音極其嘶啞,顯得有些淒厲又模糊不清。但元欲雪的耳力極好,能聽清楚她那些含糊的音調是在說什麼。
“不要、不要我在裡。”
“不要留下我。”
鄧姝姝的眼睛同樣被燒壞了,幾乎看不清前的景象。隻能看見升騰起的烈焰,還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她伸出手,勾到了前的身影,幾乎是幻覺。
被燒傷的皮膚已經失去了對觸覺的感知能力,但能感受到那股沁涼的涼意從身體某一處傳達過來。
眼角擠出很單薄的水汽,又在下一瞬間被灼熱乾燥的火舌蒸發乾淨,鄧姝姝在努力保持意識的清醒,用很微弱的調堅持說道:“我想出去。”
“我想活下來……”她又喃喃重複一遍,“我想出去。”
元欲雪將鄧姝姝抱了起來,在滾燙烈焰席卷下,他神色冷淡,似乎都能逼退那些要命的熱意。
“能出去。”元欲雪頓了一下,繼續道,“我會帶出去。”
這就是他的承諾了。
鄧姝姝其實已經什麼也聽不到了,但她奇異地安靜下來,被火嚴重灼傷的皮膚傳來劇烈痛楚,但她一不吭,像是昏死過去那般,如果不是胸口還在輕微起伏,幾乎看不出任何她還活的跡象。
當元欲雪再轉身走出教室門時,眼前的場景驟然變化。
——他看見了這場火。
橙紅色的巨獸狂亂地吞噬一切,帶一層又一層逼近的熱浪不斷卷動,甚至建築物也受它影響,教室內部的課桌和窗簾燃燒熊熊火焰,從門窗處凶悍地躥出來,天花板有什麼被燒融了,牆皮和碎裂的燈泡落了一地。相比之前隻是感受到火焰和濃煙,建築開始毀壞顯然讓危險性更提升了一截,但元欲雪卻沒什麼表,隻是更用身體掩護住鄧姝姝,前走去,沒入火中。
……這火好像不怎麼燙。
元欲雪微微迷惑地想到。
概是他的熱敏感度調得太低了。
天花板上的燈泡碎裂開來,但仿佛被某隻無形的手收攏住,在元欲雪發覺前,就被吞噬進了另一個時空當中。
這段走廊並不怎麼長,火對元欲雪而言也不算阻礙,幾乎沒碰到什麼困難,他帶鄧姝姝,踏出了酆都教學樓的門——
在那一瞬間,耳邊驟然寂靜,時間停滯,躥起的火焰也仿佛被凝固在空氣中。
……
鄧姝姝死了十年。
她性格怯懦,被人鎖在教室裡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告狀,隻是披校服,趴在課桌上困倦地閉上眼,等第二天天亮,這場欺淩就能迎來結尾。
誰也沒想到,半夜的教學樓會失火。
她的確懦弱膽小,卻並不願意去死,當濃煙滾進來的時候鄧姝姝被嗆醒。窗簾已經燒成火海,接近不了窗戶,她就拚了命地錘打踹門,呼救,寄希望於那些人會良心發現的回來放出她,或者有巡夜的警衛能發現她——
可惜萬中無一的“幸運”,永遠落不到她身上。
她被燒死在火海裡。
趕上異變出現,她是第一個在這階段死去的人,於是不但沒有魂飛魄散,反而成了厲鬼。
還是個有記憶,有理智在的厲鬼。
可說她當人的時候不出色,死後反而成了萬裡挑一的幸運鬼。
異變開始,槐陰校內的學生一死一片,連當初欺負鄧姝姝的人都死光了,她愈加覺得變鬼沒什麼好處,但異變陡然開始,每到月初四號,她死去的時間點,鄧姝姝就會回到死亡那夜,那棟困死她的教室裡。
被活活燒死在火海中,血肉之軀,再體會一次如何掙紮都改變不了的死亡。
太痛了,也太痛苦了。
鄧姝姝很快就崩潰了,開始尋找徹底消散的方法,然而不管槐校內多凶厲的惡鬼,將她分屍、吞噬,都無法徹底殺了她。每到四號十一點五十七分,她睜開眼睛,就處於那間夢魘般的教室內。
而這個時候,“它”出現在前,和鄧姝姝做了一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