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依次選好後,也逐個將紙團展開。看到上麵寫的數字後表情各異。
發帶男明顯鬆了口氣,轉頭在每個人臉上掃過:“我是四,你們是?”
付瑤:“我是三。”
莫傑:“五。”
報過數的人立刻將目光轉到白秋葉和鐘穎身上。
白秋葉:“我是——”
她話音未落,鐘穎抓住她的手腕,連發絲都在顫抖:“白葉,我不想當一,我給你20張,不,30張生存券,你當一好不好?”
她顧不得之前和白秋葉間的不愉快,緊緊抓著對方。
聞言,白秋葉表情凝重,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戰。
過了半晌,她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鐘穎搶先打斷了她的話:“我再加20張!求你了!不要拒絕我!”
白秋葉的App上,生存券後麵綴著的數字是0。
她十三年來沒有出過副本,不知道生存券的作用,但這一次循環,任務提示更新後,處處都有生存券的影子,她便猜到了生存券的重要性。
比如工作事項沒有完成,彆人隻需要扣除生存券。拿不出100生存券的她,卻要麵對死亡。
明晃晃的0讓她很沒有安全感。此刻鐘穎願意讓她白嫖30,她自然願意。
第幾位進不是進?
她在副本十三年,獨來獨往,每次都是一個人進一個人出。
所以鐘穎的提議是個從天而降的大餡餅。
她擔心答應得太快,萬一鐘穎反悔,才沒有第一時間同意。
沒想到鐘穎竟然又加了20生存券。
一旁付瑤吃驚地說:“你不是隻有22級嗎,居然能一口氣拿出50生存券。”
鐘穎勉強地說:“我之前攢的。”
付瑤說:“那你一定攢了很久吧。畢竟買食物也要用,每天晚上還要用它買命,升級也要用,強化也要用。”
白秋葉耳朵動了動:“這個生存券這麼有用嗎?”
竟然比她想象的更不可或缺。
眾人震驚地看著她。
她究竟是多不食煙火啊,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
鐘穎心中肉痛,早知道白秋葉不清楚生存券的價值,她就不會加價。
她可憐巴巴地望著白秋葉:“是啊,真的很難攢,我給了你後,就一張不剩了。你能給我留——”
白秋葉:“那就再多給點。”
鐘穎:“?”
白秋葉理直氣壯地說:“你不願意,就找其他人換好了。”
鐘穎抬眼看向其他人,大家都默默撇過頭去。
他們都是成熟的玩家,沒人敢冒這個險。
除了白秋葉這個1級菜雞。
鐘穎幾欲吐血:“你要多少?”
白秋葉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太黑心,乾脆嫖個極限吧:“再加50?”
瞬間,其餘人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他們平時買賣道具都是一張兩張地加價。
白秋葉倒好,獅子大開口,一口氣直接加50。
一共100生存券。
她等級不高,心倒是和烏鴉一般黑啊!
鐘穎眼底甚至有血絲泛起:“行,我出100!”她瞪著白秋葉,頗有一副不答應,就一頭裝死的氣勢。
100是她的極限,她已經暗自做好了決定,如果白秋葉還是不同意,她就把白秋葉推進門內。
雖然這會增加後續的風險,她可能會被白秋葉的冤魂纏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況且,白秋葉隻有1級,其他隊友在他們二人之間,肯定更希望她鐘穎活下來。
這也是她為什麼要找白秋葉換位的原因。
想到這裡,鐘穎已經暗中調整了位置,白秋葉隻要再加價,她就立馬實施計劃。
其他人看鐘穎的眼神都不對了。
能一口氣拿出100張生存券,就連莫傑這個層次都和大出血一般。
而且誰也沒說第一個進去就會死,鐘穎卻像預知了結果一樣,執著於找白秋葉替換。
難道她知道什麼?
眾人心中不由冒出這個想法。
“一百就一百吧……”白秋葉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凶什麼凶啊。”
鐘穎如鯁在喉,但擔心白秋葉再度加價,迫不及待地要和她交易。
“白葉……”莫傑欲言又止。
那個房間就是個薛定諤的盒子,誰也不知道再打開的時候,裡麵的人是死是活。
賺了生存券,也得有命花才行。
他沒想到白秋葉竟然如此莽撞。
“你考慮清楚了嗎?”莫傑問。
他通常不會乾涉其他人交易,但是白秋葉隻有1級,是個沒有經驗的萌新。
“傑哥,我和白葉換位置,絕對不會對你有影響的。”鐘穎回頭祈求道,希望莫傑不要點破。
“但是──”
“我決定好了,快交易吧。”白秋葉擔心莫傑搶生意,連忙搶話。
莫傑見她冥頑不靈,不由得搖搖頭,閉口不言了。
鐘穎欣喜若狂,連忙向白秋葉發起交易申請。
【交易成功:+100生存券。】
白秋葉原本顯示著“0”的生存券餘額瞬間變成了“100”,這令她非常欣慰。
鐘穎怕她反悔,連忙催促:“快進去吧。”
白秋葉欣然同意,關掉終端走到小房間門口。
“燒香再進。”王師傅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眾人屏息凝神地看著白秋葉將桌上一柱香拿起,湊到蠟燭前點燃。
一股濃鬱的焚香味頓時掩蓋住空氣中的劣質脂粉味。
白秋葉將三隻香插到米飯上,那桌子竟然從中間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等白秋葉走進去,門上掛著的簾子突然落了下來。
白秋葉進入房間後,一直沒有聲音傳來。因為老舊而發黑的暗紅色門簾後,仿佛是另一個空間,隔絕了來自於這個世界的窺探。
好奇心像氣球中的氫氣,在塑膠套中積累著,膨脹著,但他們不敢讓它突破臨界點,那意味著毀滅。
沒人敢掀起來,堂而皇之地去看。
付瑤貼著門簾輕輕問:“白葉?”
發帶男像是在自言自語:“難道死了嗎......”
鐘穎又是後怕又是慶幸。
白秋葉多半凶多吉少,還好換了位,雖然100生存券讓她肉疼,但生存券沒了還可以賺,命隻有一條。
這時門簾突然晃動起來,像有一個人在後麵拚命拽著簾子。
眾人驚得齊齊退後一步,緊接著,他們看見門簾被拉開,白秋葉的臉探出來。
“你沒死啊!”發帶男不知自己為何竟然鬆了口氣。
擋在白秋葉麵前的桌子移開,她帶著一把剔骨刀走出來,神色輕鬆得像進去買了個菜。
他們都以為剔骨刀沒辦法一次拿出來,至少第一次不行。
沒想到被蒙騙主動成為探路石的白秋葉居然做到了。
‘難道第一個進去的人不會有事?’鐘穎之前的慶幸完全轉變成懊悔。
白秋葉毫發無傷,就代表著她的100生存券打水漂了。
白秋葉又拿出一張紙條:“從畫後麵掉下來的。”她指了指牆上那副墨蓮圖。
莫傑接過來,看見上麵有兩排字——
死水泡屍,活水洗骨。
極凶極怨,燃燈避之。
“這應該是接下來工作的提示。”莫傑問白秋葉,“裡邊什麼情況?”
“進去後隻需要等著,隻能撿地上的東西,隻能帶一件東西離開。”白秋葉解釋道,“門旁邊寫著。”
“傑哥,我們還用進去嗎?”鐘穎問。
“還要。”莫傑點頭,“紙條第一句話,講的是‘工作’地點。第二句話則是工作條件。上麵說的燈,我們必須拿到。”
他抬起頭看上小房間的天花板。
最中間的位置,比剛才多了一個缺口。是白秋葉拿走的骨刀後空缺出來。
於是也露出了之前被遮掩在刀下的油燈。
輪到鐘穎第二個進去,她沒法再推辭,點燃供桌上的立香。
不過白秋葉的輕鬆出入讓她放心了不少,隻猶豫了一小會兒,就掀開簾子往裡走。
兩旁的門簾垂下,隔絕了室內的景象。
連一牆之隔都算不上,但他們和剛才一樣,聽不到房間裡的任何聲音。
白秋葉盯著暗紅色的門簾。
以前的每一次循環,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門旁的兩行字。隻要她點完香,進去後就能一次性拿到剃骨刀和油燈。
但現在必須要通過幾次,才能把任務物品全部集齊。
這已經是她第N次遇到副本的不同之處。
包括任務中出現的生存券獎勵,在過去十三年中,她也從來沒有遇到過。
否則她現在已經是身懷幾千生存券的大戶。
如果這隻是一個普通的遊戲,白秋葉感覺自己之前就像封測玩家,經過幾千輪測試後,終於玩上了打了許多補丁的正式版。
“她是不是進去太久了?”付瑤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距離鐘穎進去,已經過了十分鐘。白秋葉剛才在裡麵,最多待了一分鐘。
“鐘穎?”
沒人回。
“鐘穎,你聽得到我們說話嗎?”
還是沒人。
逼仄的空間一片肅然,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但是他們聽不到鐘穎的回答。
他們回過頭想詢問王師傅,但那張長桌前已經闃無一人。隻留下那顆他一直擺弄的腦袋,以及零散的劣質化妝品。
人不見了。
眾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
莫傑伸手抓住簾子,正欲往旁邊扯。
發帶男:“傑哥,王師傅不是說結束之前不能拉開門簾嗎?”
莫傑歎了口氣:“我們的‘工作’時間有限製,身體還在紙質化,不能乾等著。而且......你怎麼知道沒有結束。”
隨著他的話音,簾子被緩緩拉到一旁。兩片深紅色構成的屏障露出一道縫隙,逐漸地,它越來越大,直到足以讓眾人的視線穿過阻隔落到房間內。
滿目都是紅色。
牆上,地上,天花板上,垂掉著的刀刃上,那些刺目的新鮮的紅色,還帶著溫熱的氣息,散發著令肺部難以沉受的氣味。
墨色的蓮花在飲血茹毛後,成為了更加深邃的黑紅,綻放得比之前更為燦爛,近乎張牙舞爪。那些血液,就像肥料一般,讓它變得栩栩如生,仿佛透出紙張活了過來。
白秋葉來過這間屋子千次,但從來沒有見過這副圖變成這種模樣。
因為這個房間,從來沒有充斥過這麼多血液。
它們浸透了畫紙,形成一條條細小涓流如同血管一樣往下流淌,最終交彙於一點。
那裡躺著已經沒有氣息的鐘穎。
她的神情驚恐,最後定格的瞬間,眼睛外突,大張著嘴,一把鋒利的剔骨刀筆直地貫穿了她的口腔直達後腦。
剔骨刀的角度,隻可能是垂直著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
除此之外,她的喉嚨、胸腔、腹部、四肢,都插著十幾把剔骨刀。它們讓她變成了一個會流出紅色液體的噴泉。
落下的刀柄上連接的繩子,不知是怎般纏繞上她的身體。讓她看起來像是祭祀時用的牲畜。
鐘穎死了。
她居然死了。
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就這麼死了。
慘烈的畫麵讓眾人失語,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明明白秋葉安然無恙,但鐘穎卻死得悄無聲息。
他們看見了鐘穎身前的那盞燈。
黃銅色,外麵有防風玻璃,一個木質的提手。
雖然沒有點燃,但他們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味,混雜著一種沉積油脂的焦臭。
白秋葉皺了皺鼻子。
這味道,像是屍油。
很危險。
但那是鐘穎的命換來的。
他們必須拿出來。
莫傑深吸一口氣:“第三個是誰?”
付瑤慘白著臉:“是我......”
莫傑沉穩回答:“嗯,我試試。”
他還名不經傳的時候,曾經九死一生在副本中得到解咒術。
自從有了它,沒有怨咒他無法攻克。
他也正是靠著這種解咒術才縱橫副本,連排行榜前200的人,都對他另眼相看。
這次肯定也一樣——
莫傑的手一頓。
不行?!!!
為什麼不行?
他額頭青筋綻開,不管如何嘗試,都沒法撼動身體裡的那股陰冷氣息。
莫傑終於慌了。
“這個怨咒......非常厲害。”
他的話音落下,恐懼瞬間像病毒般蔓延。
其他人原本以為怨咒絕對可解,看到消息時隻是畏怯一瞬,現在徹底陷入了恐慌中。
“我們紙質化到50%,恐怕就沒辦法移動了……”
“或許一撕就碎。”
“而且還容易點燃。”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要打開信封開始工作。即使不知道工作內容是什麼,但都清楚它絕對很危險。
怨咒染身,無異雪上加霜。
一時間,所有人都對鐘穎恨得咬牙切齒。
這時白秋葉舉起手:“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房間了。”
“回房間?”
白秋葉指了指隔壁臥室:“還有點時間,正好養精蓄銳。”
付瑤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我們才中了怨咒啊,你不害怕嗎!”
白秋葉說:“怕啊,但是著急有什麼用嗎?”
付瑤一時語塞,那紙人都自焚了,他們連發泄的地方都找不到。
工作事項出來之前,大家也不可能到處亂跑。
發帶男冷然說:“管她什麼,愛去哪兒去哪兒。”
莫傑沒多說,隻是叮囑白秋葉不要去有屍體的那間房。
一行人回到樓下,付瑤有些擔心地抬頭看向天花板:“她一個人在上麵,會不會出事啊?”
發帶男:“出事不奇怪,不出事才奇怪。”
付瑤十指交握:“那我還是把她叫下來吧。”
鐘穎涼涼地說:“她隻有1級,脾氣卻大得很,還要我們道歉。誰管她啊!”
一旁的柳鶴一語不發,坐在凳子上垂眸看著腳尖前的地磚。
付瑤又看向莫傑:“傑哥,你說呢?”
莫傑搖頭:“不用強求,隨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