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了(1 / 2)

接下來數日,樊長玉每天忙活的仍是殺豬製鹵賣肉,那條街的肉鋪都不拿鹵下水當添頭了,大家一如往常單賣豬肉做生意。

隻不過樊長玉鋪子裡多了鹵肉,因著她不送,也是用來賣的,除了郭屠戶一直跟她家不對付,倒也沒誰有意見。

一頭一兩銀子買回來的豬,分鮮肉和鹵肉一起賣完,能淨賺一兩五錢左右。

樊長玉早上開市,最遲中午就能賣完回家,下午偶爾再接一單殺豬的生意,幾天下來,倒也賺了四五兩銀子。

不過離新年越近,這鮮肉倒是越來越不好賣了,家家戶戶該買的年貨都已買得差不多,這幾日肉價又是最貴的,鮮肉價錢都喊到了三十五文一斤,來買的大多也不是為了自家吃,而是留著當新年禮送人。

樊長玉鋪子裡的肉之前有李廚子照顧生意,倒是不難賣,這兩日不知何故,一直沒再瞧見李廚子帶人來這集市上。

沒了溢香樓這個大客源,她也得在鋪子裡守到下午才能賣完肉回去。

為了招徠顧客,樊長玉便直接在肉鋪門口架起一口大鍋,早上用板車運豬肉過去時,順帶捎上一捆柴禾,案板上擺放昨天夜裡鹵好的肉,大鍋裡再現場製鹵。

那味道實在是香,鹵水在鍋裡咕嘟咕嘟直冒泡,處理乾淨的豬頭肉和豬下水被鹵出一層漂亮的醬棕色,裡邊放的八角、香葉、果皮這些香料也瞧得一清二楚。

從集市上路過的人,沒有一個不被這香味勾得上前來問價的。

現鹵現賣,買的人看到的全是真材實料,就連講價都沒之前直接賣熟肉時講得厲害了。

一時間樊長玉鋪子裡的鮮肉生意一般,買鹵肉的倒是排起了長隊。

眼見昨日鹵的肉和今日現場鹵的肉都快賣光了,樊長玉為了不浪費那一鍋鹵水,索性去隔壁肉鋪買了幾個豬頭回來,在鋪子裡清洗乾淨後,將鹵水找了個乾淨大盆先裝起來,把去骨豬頭肉在鍋裡焯了一遍水後,才換回鹵水繼續鹵著。

快到中午時,她新鹵的這一鍋豬頭肉便也賣得差不多了,但鋪子裡的鮮肉還剩個十來斤。

樊長玉盤算著,把這些鮮肉拿回家去,做成臘肉、臘腸得了。

這個時間點集市上的人已經少了下來,守在鋪子裡的屠戶們大多是家裡人送飯過來,或是找擔著貨架叫賣的貨郎買個炊餅充饑。

樊長玉飯量大,買了兩個炊餅。

街邊一個穿著補丁舊襖的老漢,望著貨郎那炊餅咽了咽口水,乾瘦黝黑的手捏了捏背上大竹簍的竹篾背帶,卻沒舍得掏錢買。

這天兒實在是冷得厲害,冷風刮在臉上刀子一樣疼,那一木箱炊餅掀開蓋子來還冒著熱騰騰的白氣,瞧著就喜人得緊。

樊長玉看了那老漢一眼,他身上的襖子雖破舊但洗得很乾淨,腳上一雙鞋也打了好些個補丁,鞋幫子上還沾著不少泥,背後沉甸甸的竹簍把他本就佝僂的背脊被壓得更低矮了些,手上還提著一隻老母雞,瞧著像是從鄉下走路來趕集的。

這個點了還沒回去,返程這老漢怕是也舍不得花錢雇車,徒步走到家隻怕天都黑了。

樊長玉爹娘從前就是心善的人,不然也不會幫宋硯買棺葬父,她爹遇上鄉下老人來買肉,還會少收幾文錢。

樊長玉瞧著那老漢實在是怪可憐的,便拿了一個炊餅遞過去:“老伯,你拿著吃吧。”

老漢曬得黑紅的一張褶子臉上,露出驚喜又詫異的神情來,大抵沒這麼被善待過,他兩手顫抖拿過炊餅,說:“我身上沒錢,但我背後的簍子裡有自家養的雞下的蛋,姑娘我給你拿幾個雞蛋。”

樊長玉自是推拒,但老漢已把背簍放了下來,從鋪了乾草的簍子裡拿出幾個雞蛋硬要塞給樊長玉。

樊長玉瞧著他這一竹簍全是雞蛋,問:“您是從鄉下來鎮上賣雞蛋的?”

老漢點點頭,臉上帶著滄桑和灰敗,“人老了,不中用,本指望走到鎮上賣了雞和蛋回去過年,奈何腿腳慢,走到這鎮上,集市都散了,這雞和一簍子蛋到現在都沒賣掉。”

樊長玉今日賣鹵肉賺了不少錢,也想買些好東西給家中一大一小兩個藥罐子補補身子,便道:“這樣吧,您這一筐雞蛋和這隻雞,我全要了。”

老漢聞言,驚喜之餘,渾濁的眼裡隱隱有淚光閃現,他不住地向樊長玉道謝。

時下雞蛋一文錢三個,臘月裡應當有漲價的,但老漢執意按一文三個賣給樊長玉,他竹筐裡的雞蛋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二十枚。

能下蛋的母雞一隻能賣到五十文,不下蛋的老母雞就和公雞一個價,隻值三十文。

老漢捉來賣的便是一隻不下蛋的老母雞。

樊長玉瞧著他這把年紀實在是不易,數出七十文後,又添了五文錢給那老漢,讓他趕個牛車回去,老漢這次是當真落下淚來,對著樊長玉好一番道謝後才蹣跚離去。

樊長玉把雞蛋用布包裝起來時,瞧著鹵完豬頭肉的鹵湯還剩下一些,未免浪費,便洗了十個雞蛋放進去鹵著,打算晚間拿回家當宵夜。

她蘸著鹵湯吃完炊餅,正收拾著肉鋪,一個大娘路過,約莫是聞著她那鹵湯實在是香,問:“你這鹵蛋怎麼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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