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了(2 / 2)

樊長玉其實沒見鎮上有誰賣鹵蛋,她也不知怎麼定價錢,想到一個炊餅都要三文錢,就試探著說了個價:“三文錢兩個。”

婦人當即就道:“這十個鹵蛋我全要了!”

樊長玉拿著到手的十五文錢,看著走遠的婦人,懵了一會兒,隨即就把視線落到了還沒裝完的雞蛋上。

明天賣鹵蛋!

她數出三十個雞蛋拿回家去,剩下的都留在了店裡。

關門離開時,對麵的郭屠戶見她生意紅火,倒是沒再像之前一樣說酸話,隻眼神怨毒望了她鋪子外用磚頭臨時砌起來的灶爐一眼,嘴裡嘀嘀咕咕說著些什麼。

樊長玉耳力不錯,也隻勉強聽清了“李廚子”幾個字,不知他在嘀咕啥,她不想再跟這潑皮有什麼交集,眼神都懶得給一個,目不斜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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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巷子這會兒熱鬨得緊,倒也不是旁的事,宋家要搬遷了。

整個清平縣今年中舉的,也隻有宋硯一個,縣令都親自請他去家中吃過飯,那些個鄉紳富商,更是上趕著巴結。

縣令指了縣城一處宅子給宋硯,對外稱是為了讓他有更好的條件讀書,考上進士為整個清平縣爭光。

宅子約莫是收拾好了,宋硯和宋母便擇了今日搬過去。

這巷子裡出了個舉人,不管樊家和宋家如何交惡,其他人還是不願跟宋家撕破臉,今日都出來相送。

樊長玉走到巷子口,就見街邊停了兩輛頗為氣派的青蓬馬車,正納罕是誰家的,再往裡走,便瞧見了站在家門口跟一眾鄰裡話彆的宋家母子。

宋硯穿著一身靛藍色的袍子,長身玉立,躬身作揖和鄉親們告彆時,溫和的眉眼間滿是書卷氣。

宋母亦穿得極為體麵,揩了頭油插著金釵,聽著一溜串的奉承話,竟也還能擠出幾滴眼淚來,做出一副舍不得離開這裡的樣子。

樊長玉隻當沒瞧見那母子二人,繞開人群往自個兒家走,身後卻傳來男子溫雅的嗓音:“樊姑娘留步。”

樊長玉回過頭,就見宋硯捧著一方錦盒從人群那頭走過來,在距她三步開外站定。

他是很斯文的長相,不過此時眼中的神色卻叫樊長玉有些看不清,“宋硯和家母住在這裡多年,受令尊照料也頗多,當年的施棺之恩,宋硯亦一直銘記在心。今日喬遷,這些就當是宋某的一份心意。”

那錦盒四四方方的,做工精美,瞧著還不小,不知裡邊裝的是些什麼。

看宋母肉痛又不得不做出副笑臉的樣子,想來裡邊的東西不便宜。

但不管裡邊東西貴賤,樊長玉卻都不打算要。

且不說她家中最艱難的時候已熬了過去,不稀罕他宋家現在來施舍點什麼。

退婚後她一個子兒都沒要宋家的,鎮上一些見風使舵的人說起她爹當年接濟宋家,都還惡意揣測說是她爹看中宋硯的才學,以小恩小惠逼人家娶女兒。

她若收了宋家的東西,那些人能編排的可就更多了去了,指不定還說她獅子大開口找宋家要銀子,至此樊家對宋家的恩情,也變成了樊家死不要臉吸宋家血。

宋家母子突然送東西,打的大抵也是從此將她爹娘的恩情一筆勾銷的主意。

樊長玉偏不,她就是要讓這份恩情死死壓在宋家頭上,宋家母子越怕她等宋硯發達了挾恩相報,心中難安,她就越高興。

樊長玉嘲弄道:“宋舉人客氣了,東西我是萬萬不敢收,隻求他日我樊家再遇上什麼麻煩,宋舉人莫像上次樊大帶賭坊的人砸我家門時那般無動於衷就好。”

宋母沒想到樊長玉當著這麼多鄰居的麵當場發難,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宋硯麵色倒是沒有絲毫變化,他那雙溫和卻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著樊長玉,直叫人瘮得慌,“你來尋我,我便不會無動於衷。”

樊長玉下意識皺起眉,然而未等她說什麼,便聽得人群外傳來胞妹軟糯的話音:“姐夫,好多人啊!”

男子的嗓音很是冷淡:“你彆跑遠。”

樊長玉回過頭,就見胞妹在自家門口踮著腳往這邊張望,男人約莫是怕她自己出來看熱鬨走丟了,才拄拐跟了出來,漂亮的眉頭一直皺著,不太情願又頗為無奈的樣子。

他穿著成婚那日的那身赭紅色衣裳,長發簡單束起,寬大的袖袍垂下將單拐遮住了大半,麵色如雪,眉眼如畫。

抬頭的瞬間,看到了不遠處的樊長玉和捧著一方錦盒站在她跟前的宋硯,眉尾輕輕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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