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讓開!”
身後一段距離之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嘈雜之中,還帶著幾道暴躁驕縱的吼聲。
“怎麼了?”明蘭有些疑惑的扭頭朝著身後望去。
徐章攬著明蘭的腰肢,微笑著柔聲說道:“聽著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兒趁著晴日縱馬出遊,被咱們家的親衛給攔下了。”
若是以往,縱使是有人縱馬長街,徐章也不會叫親衛攔路,縱使是東京城裡頭那些個眼高於頂紈絝們,見周遭這麼多護衛,也不會太過放縱肆意。
可現在是在長安,而且明蘭懷身大肚,馬上就要臨盆了,謹慎小心些才正常。
明蘭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覺得好笑:“如今春回大地,積雪消融,萬物複蘇,倒還正是踏青出遊的好時節。”
“由得他們去吧,隻要不衝撞咱們也無妨。”明蘭拉著徐章的手說道。
徐章施然一笑,對著身後招了招手,王破敵立馬屁顛屁顛的跑了上來,領了徐章的吩咐之後,立馬又轉身回去和那群公子哥兒們交涉去了。
在明蘭的建議之下,徐章和明蘭也往旁邊的田壟裡頭走了一陣,看著田壟裡頭長勢頗為喜人,已經出具規模的‘麥苗’,夫妻兩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淡淡的笑容。
“瞧這勢頭,今年勢必又是個豐年。”
對於明蘭的說法,徐章倒是深表認同,“瑞雪兆豐年,乃前人世代積累總結出來的經驗,還是有道理的。”
“不知揚州和宥陽,今年有沒有下雪?”明蘭望著廣闊無垠,阡陌縱橫的麥田,看著那長勢喜人的麥苗,忽然有些感慨的道。
徐章道:“縱使下雪,也不似長安這般,積雪數尺,數月不化。”
“而且南方的冬日,和北方可大不一樣。”
明蘭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回想了一下幼時在揚州時的回憶,雖然每年冬日都會下雪,可自己對於雪天的記憶卻少得可憐,隻記得那時候一到冬天就冷的要命,而且揚州又不似北方,還有火炕可以取暖,那時候明蘭和生母住在小院裡頭,當家的是林小娘,對明蘭和生母衛小娘暗地裡自然是百般刁難。
寒冬臘月之中,連取暖用的炭火都要克扣,
腦海之中有關雪的回憶,基本上都是在東京汴梁,都是在壽安堂,在盛老太太的身邊。
許是在揚州時年歲太小,又許是生母衛小娘的過世對當時的自己衝擊太大。
過往十餘年所有關於冬天的回憶,似乎都有盛老太太的身影,盛老太太身材不算高挑,也並不佝僂,隻是喜靜,常年都在羅漢床上靜坐,冬日裡腿上總是蓋著一張舒適的毛絨長毯,手裡頭似乎幽怨都捧著一本經書,手邊是一壺熱茶。
明蘭悄悄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徐章,除了盛老太太之外,有關冬日的記憶之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徐章了。
那時還是在揚州,衛小娘還在人世,徐章剛剛從宥陽來到揚州,在盛老太太的關照之下,得以入住盛家的學塾,和長柏長楓還有華蘭幾個哥哥姐姐成了同窗。
明蘭腦中的記憶不斷翻騰著,往昔的種種逐漸浮現,有些模糊,有些清晰,有些已經完全沒有了印象。
那些模糊的,清晰地,甚至已經隻有零星一點點畫麵的身影不斷的在腦海之中浮現,直至越來越清晰,直至和身邊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影重合。
“也不知榕哥兒怎麼樣了,這麼大的雪,他又貪玩兒,總喜歡帶著小廝隨從們跑到雪地裡頭玩耍,可彆凍著了。”
明蘭的目光又再度挪開,嘴角不知何時已然悄然上揚,露出一縷淺笑,笑容牽動臉頰兩側光滑白皙的皮肉,兩個淺淺的酒窩就在這淺笑之中悄然浮現。
明蘭的思緒轉換速度之快,叫徐章有些瞠目結舌,尚衣局還在說揚州和宥陽,怎麼緊接著就轉到長榕身上去了。
可明蘭那百看不厭的笑容,卻在一時之間叫徐章失了神,看得不禁有些癡了。
愣了那麼片刻功夫,徐章雙目這才重新定焦回過神來,說道:“現下有姑祖母照料著,必然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長榕如今雖然依舊是記在王氏名下,可實際上這些是日以來,王氏不是忙著磋磨海氏這個兒媳婦,想要把自己婆婆的身份給立起來,就是忙著張羅如蘭的親事,可謂是操碎了心,哪裡還有心思來管長榕這個妾室小娘所出的庶子。
正好自明蘭出嫁之後,盛老太太孤身一人在那壽安堂中,日子又過回了往昔那種粗茶淡飯,深居簡出的模式,於是乎盛紘和長柏商議之後,便將長榕送到了盛老太太身邊。
若是以前,這般抬舉長榕這麼一個庶子,難免會被被人詬病,不論是盛家人還是外人,可現如今隨著明蘭高嫁如永平侯府,長榕又是明蘭一母同胞的弟弟,盛家便是對長榕再如何抬舉,旁人都說不了什麼。
提起盛老太太,明蘭心底的那一點點擔憂,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彆看平日榕哥兒在咱們麵前表現得乖巧聽話,實際上骨子裡頭犟得很。”明蘭先是極為感慨,隨即又笑著道:“不過在祖母麵前,這小子卻乖巧的跟小貓似的。”
徐章道:“老太太專治各種不服。”
明蘭扭頭看著徐章,臉上沒有絲毫詫異,反倒是深以為然的道:“祖母一向說一不二,榕哥兒在父親麵前,還有可能存幾分僥幸,可在祖母麵前,那是真真乖巧的跟小羊羔似的。”
提起老太太和長榕,明蘭眉眼之間明顯透著歡快酣暢的笑容。
夫妻倆走在田坎之上,說著家長裡短的閒事兒,似乎全然忘了那些叫他們的煩惱的事情,那些個明裡暗裡針對他們,叫夫妻倆頭疼不已的人。
正說著話,王破敵又屁顛屁顛的跑了回來,說是那幾個公子哥兒聽說徐章在這兒,非厚著臉皮說久聞盛名,想要過來拜會徐章,王破敵見他們態度極好,又想著這些時日徐章對長安一眾豪紳世家們的態度,這才會有這麼一問。
徐章想了想,沒有拒絕,讓王破敵把人帶過來。
未得片刻,就看見王破敵領著五個衣著各異,但材質都極為上乘,而且精神抖擻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幾個年輕人看到和徐章手挽著手站著的明蘭顯然有些詫異,不知是驚訝於明蘭的美貌,還是驚訝於夫妻倆的相得益彰,站在一塊兒,就像是畫本故事裡頭的神仙眷侶一樣。
給徐章和明蘭建立之後,五個年輕人開始自報家門,走在隊伍最前頭的是一對兄弟,姓楊,年長的叫楊威和楊武,是秦州製置使楊尚行的兒子,而且兩人生的頗為相似,身形也都十分高大,瞧著就是孔武有力,英氣勃勃的那種。
瞧他們的行走步態,應當都有一身不俗的武藝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