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經略府。
自終南山回來之後,徐章抽空和京兆府的官員們見了一麵。
如今莫說是京兆府了,便是整個陝西,因著這場持續了大半年的大戰,日子過得分外艱難。
那些個大家大戶們且還好說,各自的底蘊深厚,家中餘財餘糧那就更不必說了。
真正受苦了的,還是底層的那些百姓們。
不說彆的,就那些個因著堅壁清野的政策遷徙至各地的百姓,日子過得最是艱難。
朝廷雖有補助,可經過層層剝削,最後落到百姓們手中的,也隻是杯水車薪罷了,徐章初至陝西,連腳跟都還沒有站穩,就忙著前線的戰事去了,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足夠的人手來督促此事。
青鳥衛組建不到一年,對內如今也不過堪堪將京兆府覆蓋而已。
“官人不是剛剛從前線回來嗎,怎麼又要出去?”經略府裡頭,明蘭一邊幫徐章更衣,一邊好奇的問。
徐章攤開雙手,仍由明蘭前後左右的施為,撣衣束帶。
“雖說如今戰事差不多要結束了,西夏人也退出了長城之外,可咱們終究占了西夏不少城池,保不齊西夏人不甘心就這麼敗在咱們手裡頭,卷土重來。”
“你家官人身為陝西經略,又是三軍統帥,這都躲了大半個月的清閒,也該是時候去前線露個麵,做做樣子了,免得朝中那些禦史們又跟搞皮膏藥似的粘著我不放。”
明蘭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道:“堂堂禦史,言官清流,到了官人口中,竟成了那些走街串巷,街頭賣解的人手中販賣的狗皮膏藥,這話要是被旁人聽去了,隻怕少不得又要參官人一本。”
狗皮膏藥可不是什麼好詞兒。
徐章低頭看著明蘭道:“事實如此,難道還不興我抱怨那兩句呀!”
明蘭正巧也抬眼上看,二人目光相觸,相視一笑。
“這回官人打算去多久?”
徐章道:“就是過去看看,走走過場,頂多旬日左右也就回來了!”
如今嵬名山通早已帶領其麾下所部越過了橫山西部山脈,逃離了宋境,往西北方向遁入韋州,也是西夏靜塞軍司的所在。
眼下顧二正在猛攻鹽州,眼看著就要拿下了,長梧則和魯連榮一道,在靜塞軍司附近遊蕩,原意是切斷環慶境內的西夏大軍補給線,可隨著現如今嵬名山通率部撤出橫山,他們的目標自然也就變成了襲擾奪城,四處製造混亂,拖住韋州靜塞軍司境內的西夏兵馬,以及從興慶府和西平府趕去支援鹽州的西夏援軍,給顧二製造機會,爭取時間。
明蘭卻有些疑惑:“橫山往北,便是一馬平川,空曠開闊的草原地帶,咱們便是占了這些地方,怕是也未必能夠守得住吧?”
明蘭雖久居後宅,可卻並沒有對外界之事充耳不聞,而且這些年來,和徐章待在一起久了,明蘭對於一些軍事也頗感興趣,平日裡在家帶娃的時候,閒著無聊之際也沒少研究。
正如明蘭所說,過了橫山再往北,便是一馬平川的草原和戈壁,不論是地形還是地勢,都是騎兵的主場,和徐章麾下兵馬,皆以步軍為主,縱使加上如今駐守在環州的五千吐蕃騎兵,也不過才一萬多人。
徐章道:“嵬名山通已成驚弓之鳥,兩軍交戰,較的可不僅僅隻是兵力,還有將士們的士氣。”
明蘭眼睛一亮,一邊替徐章綁好腰帶,整理衣襟,一邊倒:“而今我軍士氣如虹,而西夏則士氣低迷,嵬名山通又剛剛敗逃,便是有心整軍與我軍一戰,也需要時間。”
“我家夫人聰明絕頂,洞察局勢,不下那江東周郎!”徐章笑著讚道。
“所以說這次咱們打的便是官人常說的時間差?”明蘭再問。
徐章微微點頭,抬手輕撫明蘭鬢旁垂落的一縷秀發,將其挽至耳後,這樣親密的動作,在夫妻二人的相處之中早已淪為尋常,明蘭也早已習慣,沒覺得有半點不對。
徐章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柔聲道:“不讓我家娘子統帥三軍,隻在這後宅之中虛度光陰,當真是屈才了。”
明蘭也笑著道:“戰場凶險,形勢瞬息萬變,我可沒有官人那般膽氣。”
徐章卻道:“當初在宥陽江上,麵對水賊夜襲,也不知是誰臨危不亂,坐鎮中軍,手持弓弩,射殺賊人無數。”
眼中滿是玩味。
被揭老底,明蘭卻沒有半點尷尬臉紅的意思:“生死關頭,不過是被逼無奈罷了。”
見明蘭低頭替自己整理衣物,徐章臉上笑容笑容,抬手捧起明蘭精致小巧的臉蛋,看著明蘭的眼睛,徐章道:“當初教你習武,隻是為了強身健體,可不是為了讓你和人廝殺放對的,日後這種事情,交給底下的人去做就是,千萬不要再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