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不會懷疑抱琴的忠誠。
看著抱琴走了之後, 心裡麵想著等一會兒來傳旨了,自己穿哪一件衣服才能顯得貴氣。
對了, 到現在為止衣服還沒送過來。
“抱琴……”
沒有人答應, 來了另外一個宮女, “娘娘, 您有什麼吩咐?”
“你叫什麼名字?去問我內務府什麼時候把我的衣服送來。”
“奴婢在家的時候, 家裡麵起的名字叫桂花。奴婢這就去內務府那邊問一問。”
桂花這名字有點俗。
“叫桂枝吧, 去問問他們, 其他用度什麼時候送過來?”這個時候才覺得抱琴不在,真的不方便,要是這些小事以前自有抱琴去操心。
不行, 需要讓家裡麵再送一個得力的人手進來。
過了一會兒禦膳房來送飯, 滿滿的擺了一桌子,賈元春看完之後皺著眉頭。讓桂枝拿了一張銀票賞給他們。
“這些本宮都不愛吃,再換一桌子來。”
她剛剛躍居高位,這個時候正是立威的時候,就是一桌子好菜也要挑出一點毛病來, 再賞賜一會, 也要讓這些人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欺負的。
要是她自己是從宮外抬進來的也罷了,實在是在宮裡這麼多年,宮內的人對自己多少了解一些,以前這禦膳房沒少欺負自己。
送飯這些人對視了一眼,把這些飯菜撤了下去,過了一會兒, 又送了一批新的過來。
賈元春看了看仍然不滿意,用筷子翻了幾次,挑那些能吃的吃了下去。旁邊有太監提醒他,“娘娘今日吃的不多,可是哪裡不舒坦,若是有不舒坦的地方,請說出來,這個時候好給您請太醫。”
這個時候正好是自己要封妃的關鍵時候,當然不能讓自己病了。
賈元春搖了搖頭,她知道後宮有這規矩,若是請了太醫,那就不能把自己的牌子送到敬事房去。
旁邊的太監又問,“這些東西您沒吃幾口,是不是有些上火?”
賈元春有點生氣,“本宮想吃幾口就吃幾口,你管得著嗎?”
太監磕了一個頭,讓人把東西收拾起來,一群人退下了。
中午的時候送過來了兩碟子小菜和一碗白粥。
“這是給您下火用的。”
一連兩天都是這樣,要是看不出來禦膳房整自己賈元春也白混了這麼多年。
可是來送飯的太監有理有據,“這都是皇後娘娘定下來的規矩,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個兒去問問,看其他娘娘平時都是怎麼吃的。”
賈元春覺得自己在這關鍵時刻忍一口氣,日後再找人算賬。可等來等去,到了過年也沒等到所謂的封賞。
甚至在大年初一朝賀那一天,自己都沒能出去在內命婦裡麵站班隨賀。
而且大年初一是自己的生日,沒道理太太和老太太不到自己跟前來一趟。
賈元春越想越不對勁,到了門口被太監擋了回來。
“娘娘,您現在這個時候不方便走動,您一無封號,二無位份,這個時候出去名不正言不順——再則說了,今天來的都是一些柱國大臣的夫人,再有就是公主郡主等,您這個樣子闖出去,與您的名聲不好,請娘娘再忍耐一些時日。”
賈元春氣的憤憤然回到了寢宮,掐著一算,抱琴離開了大半個月了。
“桂枝,你去問問抱琴什麼時候回來?”
“娘娘,抱琴姐姐回不來了,前幾天跟您說了……她的傷口流膿血,接著發熱,沒熬兩天人都沒了。”
“賤婢,你說了嗎?”
桂枝嚇得趕快跪下來,“娘娘,三天前都跟您說了,您還答應了一聲。”
賈元春有一點印象,她似乎喝了點酒,迷迷糊糊的聽了,還以為抱琴回家去了。
“拖下去,把她拖下去打板子。”賈元春著急的在寢宮走來走去,“怎麼辦怎麼辦?報琴要是沒了,怎麼往外邊傳信呢?到時候又有誰去取太太給的銀票?”
這一次,琳琳雖然沒能主持命婦朝拜,可來到宮裡麵兒的這些內外命婦少不了要到甘露殿外邊兒磕頭問安。
有那些消息靈通的都知道娘娘前幾天跟皇上鬨了一場動了胎氣,這兩天好好養著呢。不知道的隻是聽說皇後娘娘又懷了一胎,隻不過懷相不太好,如今太醫讓靜養了。
榮國府的女眷也跟著在大殿外邊兒請安,宮中的太監們趕快上去,把榮國府寧國府的女眷扶了起來。
“咱們娘娘吩咐了,說是天氣冷,讓貴府的女眷早點回去,娘娘今年有些不舒坦,就不見各位了。這邊還有一些娘娘賞賜下的東西,帶給家裡麵的孩子們玩兒吧。”
老太太和王夫人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隻得收下東西,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那些嫁出去的公主郡主們攔不住,她們都到寢宮裡麵坐著說了一會兒話,眼看著外麵還有一個承恩公夫人賈敏等著,這些人都早早的告辭了。
賈敏來了趕快坐到床邊兒摸了摸琳琳的手,“手不涼,腳涼不涼?你不知道我上回回去,和老爺我們兩個好幾晚上都沒睡著覺,就害怕你這有個三長兩短……”
“您放心吧,我最近幾天動都不敢動一下,賬本都沒碰,算盤也沒打過。外邊兒的事兒都不聽了,一心想著把這個孩子養下來。”
賈敏點了點頭,“你這話我回去原封不動的告訴老爺,也讓他彆操那麼多心了。”
張嘴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想了什麼,到底沒能說出來。
琳琳看她的模樣就有點兒著急,“您想說什麼倒是說呀,這屋子裡麵又沒外人。”
“外邊的糟心事和咱們家無關,跟您也無關,跟朝廷也無關,就不說這些閒話了,咱們家倒是有一件要緊事要跟娘娘報喜。”
琳琳想了一下,八成就是林皓的婚事。
“我弟弟已經開始相看人家了?”
“是老爺的同門師兄,家住蜀川的辛大人家。過年前老爺出去和那些師兄弟們飲酒作詩,在酒桌上聽說了辛大人家的姑娘還沒有婚配,就為你弟弟求娶。”
“辛大人……官居何職呀,為什麼女兒沒聽說過?”
賈敏歎了一口氣,“根本就不在京城,做的官兒又小,您當然沒聽說過,是一個七品官,做縣令,連年在外邊外放。當了幾十年的老縣令,也有政績,隻是脾氣不好,聽老爺的意思,在士林裡麵頗有美名……還說這樣人家的姑娘嫁到咱們家就是下嫁了。我也隻能打起精神操辦你弟弟的婚事。”
她臉上不好看,覺得兒媳婦的身份低了。
在琳琳的印象裡麵,老爹林如海這個人沒辦過什麼不靠譜的事兒。所以對於這一樁婚事還是滿意的。
“娘親一轉眼也要做婆婆了,再往後兩三年也是有孫子的了,當高高興興的才是。”
說到這裡賈敏想到將來的孫子孫女又眉開眼笑起來。
等到前麵朝拜結束之後,太子被人送了回來,帶著弟弟白澤給外祖母問安。
賈敏趕快從袖子裡麵掏出兩個大大的紅包塞到兄弟兩個的手裡。又說了幾句吉祥話,才滿麵紅光的出去了。
賈敏出了宮門,身邊的丫鬟都跟她說,“太太,前麵看著好像是榮國府老太太的轎子。”
賈敏心想八成還是為了賈元春的事情等在這裡的,帶著人到了轎子跟前,老太太挑起簾子讓女兒坐起來。
“你剛才有沒有問元春最近如何了?”
賈敏一聽臉色有些扭曲,前幾天女兒跟女婿鬨起來的事,就是因為元春。回去之後老爺聽完臉色灰敗了兩三天,還一個勁兒的說“……娘娘這是一部險棋呀,要是弄不好,他們母子三個都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又過了兩三天,老爺在朝廷裡麵沒聽見什麼風吹草動,也沒聽見人家在背後議論正宮,才算是放下了點心,因為操心這點事兒,冬天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又下去了,整個人又瘦的皮包骨頭,看著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怎麼了?娘娘跟你說了嗎?”老太太看她不說話,趕快追問。
賈敏看著老太太急切的臉,重新調整了一下表情。“娘娘倒是沒有說這個,娘娘最近懷著小皇子,太醫讓她臥床靜養,她把那些事兒都丟開手不管了,剛才跟她說她兄弟的婚事也沒那個興頭去聽。
元春的事先不提,老太太隻是我前不久聽見有人說……”
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
“說什麼?”
賈敏又猶豫了一下,“人家說賈家不乾淨,什麼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扒灰的扒灰……”
“你在哪兒聽說的?這是胡說八道,你當時聽說的時候就應該一個大嘴巴子招呼上去……”
“空穴未必來風,我能招呼一個人……我能招呼十個百個嗎?我也有些不信,隻是外邊傳的有鼻子有眼兒的,雖然跟咱們家無關……到底是一個祖宗,你讓我兩個哥哥管管這事兒。”
老太太氣得不輕,賈敏又害怕氣壞了她,不說這事兒吧,老太太又要追著自己問元春的事兒。
“這話也有可能是人家瞎說的……您回去問問我哥哥嫂子,這天也不早了,我看著轎子裡麵的火盆也滅了,您早點回去吧,外邊冷。”
“咱們娘倆好久沒說話了,你就坐在這裡陪我多說幾句……”
外麵就有一個丫鬟喊了一聲,“太太,時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賈敏趕快解釋,“我們老爺今天早上還說呢,說是他親家師兄還沒走,讓我們家這邊兒早點兒下定,也早點兒讓皓兒娶妻,女兒先回去操辦皓兒的婚事,今年要會親家,過年也不去家裡了,等閒了再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這下也沒了阻攔的理由,“去吧,去吧,這是大事。”
賈敏答應了一聲,下了轎子坐到了自家的馬車上。心裡麵不是味兒,馬車一路回到家,林如海已經坐在正堂上了。
“見到娘娘了,看著氣色怎麼樣?”
“看著氣色也好,娘娘的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向來強壯。生太子和二皇子的時候又保養得好,這三個月躺下來怕是躺的有些不耐煩呢。”
林如海摸了摸胡子,“好就行,今天在大殿上看見太子了,很多人背地裡麵兒都稱他一聲林太子,雖說娘娘姓林,可帶上咱們家的姓氏倒讓我有幾分不安……最近你們母子幾個低調再低調,萬事不可出頭。”
“知道了,咱們家就關門過日子,也讓咱們家那倆兄弟關門讀書。”
林如海默認了這話,“你帶著黛玉吃飯吧,我去後麵看著他們兄弟兩個。”
賈敏站起來,“大過年的就不要分桌子吃飯了,一家人在一起也團團圓圓的吃一頓飯,老爺帶著兩個兒子直接來後院吧。”
林如海點頭答應了。
過完年了,眼見天氣就開始轉暖。
琳琳終於能下床走動了。
在大衣鏡前轉了轉身子,琳琳覺得躺了倆月,把腰給躺粗了。
“從明天起,給我喝糙米粥,吃糙米飯,對了大棚裡麵的青菜還有吧?把那些青菜給我清炒了。兔子吃啥我吃啥?”
宮女們對視了一眼,不敢瞞著,趕快派人對錢升說了一聲,錢升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
“跟皇後說讓她彆折騰了。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折騰什麼?胖一點兒就胖一點兒吧,宮裡又不是她一個人胖。”
說完之後內衛營的統領小郭將軍進來了,遞上來一個小紙片兒,皇帝看完之後哼了一聲。
“跟皇後說一聲,朕出去看看咱們家的生意。晚上回來在甘露殿吃飯,朕要看看她晚上吃什麼東西。”
隨後飛快地換了衣服,帶著錢升和小郭將軍出門了。
賈璉就在北三街的鋪子等著他。
“哎喲,崔兄弟啊,你可來了,你說這事兒……我都沒臉跟你見麵。”
“咱們的交情是咱們的,我跟貴府的二老爺可沒什麼交情。”皇帝冷笑了一聲,請賈璉進門。
“我們家那位太太……最近也是手頭緊,我也是剛從我媳婦兒那裡得到的消息,飛快來給你透個信兒,不是這個月,就是下個月,帖子就送到你們家,你回去跟家裡的商量一下,看怎麼婉拒了合適。”
“說好聽點是入股,說難聽點就是謀奪我的家產,難不成你們家太太不知道我們家生意做得多大嗎?
去年快收麥子的時候我們家下了大本錢,在這京畿附近和那些農戶們簽了字據,隻要他們種棉花,我們這邊付4成銀子做定錢,等棉花收上來了之後給了我們,我們就付剩下的尾款,若是收成好了,超出我們定的那個數,多的他們願意賣,我們就願意收。光這些銀子就散了800多萬兩出去。
今年馬上又要種棉花了,各地的縣令都和我們那些掌櫃的開始接洽,也想種些棉花讓我們收了。你們家二太太就不想想我們攤子鋪了這麼大,難不成是背後沒人?”
賈璉拍了一下桌子,“我不是沒跟我媳婦兒說,我說了你們家和宗室有些關係,可我們家二太太也說了,說是我們家好歹也是這裡的二等人家,和那些王爺公主郡主的關係都好,也隻是在裡麵入了些銀子,跟著賺一些分紅罷了。
對了,我媳婦兒的姨媽他們家也是做生意的,就是薛家。這一會兒從南邊買了一批棉花,想要賣給你們家,明天也想把這事兒說說。”
“為避免咱們兩家臉上難堪,請賈兄弟攔著點兒,我們家現在沒想著讓人家入股。
也麻煩賈兄弟你回去跟她說一聲,我們家今年不收棉花了,去年收的棉花今年夠用,商隊往草原上去了一趟,帶回了不少羊毛,打算羊毛棉花一起紡線織布,這些布料都是賣到北邊草原上去的,織的厚實保暖,光乾這個人手就不夠用,要收棉花賣棉布等來年了。”
“這麼說你們今年真不做棉布生意了?兄弟我雖紈絝,但是也知道北邊兒一直是咱們的心腹大患,要是有人告你一個通敵賣國……你可要怎麼辦呢?”
“這個您倒不用擔心。”皇帝也隻是擺擺手,他才不會跟賈璉說北邊兒商道上有一座山,裡麵全部是鐵礦,商隊每次從這裡經過的時候總是忍不住順手帶一些回來。
最巧的是旁邊居然有露天的石炭,商隊裡麵的這些人當年都是出征過的邊塞軍,膽大之極,居然就在礦山裡麵就地駐紮,打了鐵錠運回來。
皇帝聽說了之後,立即派遣自己的心腹接管了礦山附近的大小事情,以商隊為掩護,打算多跑幾次,將打好的鐵錠趕快運回來。
賺多少錢皇帝不管,運回多少鐵錠這事皇帝一天要問幾次。
草原上多穿羊皮,很少有人穿中原人才有的柔軟又厚實的好布料,隻要拿羊毛換布料,草原上那些遊牧民族都十分豪爽。
若是羊毛不夠,還能再換一些牛馬回來,牛馬數量雖然少,但是擋不住次數多啊。
現在往北邊跑的這條商線是皇帝最重視的。
其次皇帝也要分出一隻眼睛去盯著的是南洋的商線,這支商線回城的時候拉的最多的還是糧食,稻米像流水一樣從船上傾瀉而下,源源不斷地運入國內,緩解了各處災情。
儘管最近幾年有些地方澇了,有些地方旱了,皇帝倒不用著急上火,哪個地方鬨災了,直接從太平倉裡調糧食就行了。
果然慷彆人之慨解決自己的麻煩是最好的事情。隻是皇後鬨了幾回,兩口子嘛,肉爛在了鍋裡,隻要把兒子往皇後跟前一放,跟她說了你要是不出血,往後你兒子接手的就是一個破爛兒江山,皇後到底忍下來了。
賈璉聽了皇帝的話,也隻是點了點頭,“我們太太雖然有心想在你們家入股,但是也要等到我們家那個侄兒媳婦兒的喪事辦完了再說。”
“侄兒媳婦?”
“說起來還是我們老賈家的宗婦呢,年紀輕輕的人就沒了,我們家老太太難受的跟什麼似的?說了喪事要大半。”